43 酆都大帝知道,望舒其實只……

靈氣複蘇帶來的影響在這種深山老林裏格外明顯, 明明已經是晚秋的季節了,可這裏的樹葉還是翠綠欲滴。

各種各樣的動物在樹林裏撒歡一樣竄來竄去,絲毫看不出前些年社會呼籲保護叢林, 保護各類野生動物的珍惜樣子。

微風拂過, 林捎輕搖, 鳥雀聲聲啼叫。

這片山林仿佛擁有自己的呼吸一般随着微風一起一伏。

晉寒他們還好, 都是修煉者,但是肖銘三個人卻是徹徹底底的普通人, 行進沒多長時間就累了。

一衆跟來的保镖雖然不明顯,但是也能看出輕微的疲态。相比下來, 看着還狠輕松的晉寒五人就格外的顯眼了。

“這就是大師啊。”有一個保镖輕聲嘟囔,帶着隐約的向往。

既然累了, 那就只能歇着。

就這樣, 走走停停, 直到傍晚天快黑了之後, 肖銘精神一震,忽然說, “快到了, 信號消失的地方就在前面不遠處,大概三千米左右。”

大山裏的直徑三千米,真正走起來,可遠不止這些。

他們又翻過了一座山, 大致一打量, 就看到山腳下有一個小小的村落,加起來大概只有十幾戶人家。

一行人看了心裏一轉,各有心思。

也不知道,肖淮的失蹤, 和這個村子的人有沒有關系。

晉寒心想,目光掃視,沒發現別的異常。

可沒有異常,就是最大的異常。

自從踏足這片山林後,晉寒的靈覺就一直在警告他。這裏肯定有什麽不對,可他卻發現不了。只這一點,就足夠說明對方的危險性。

經過一番商量,為了避免打草驚蛇,肖銘他們決定先選幾個人去村裏探探路。

思考過後,他們把目光看向了晉寒和秦鳳。

這兩個人,都是青春年少,和肖淮他們年紀相近,去問的話最不容易引起人的懷疑。

秦鳳長相秀麗,可性子卻很爽利活潑,直接就同意了。

“行。”晉寒也沒有推辭,應了下來。

兩個人背上包,慢悠悠小心翼翼的往村裏走去。

蘊華宮外,陰差到訪,請望舒往北陰大帝宮一行。

酆都找她幹嘛?

望舒手上動作一頓,細眉下意識蹙起,微微倚在沙發上的腰身瞬間坐直,心中猜測一閃,倒也不懼,起身就去了。

酆都山上,設北陰大帝宮,外有羅酆六宮輔佐。五方大帝在外坐鎮地府各處,保地府安寧秩序。

地府最常見的,永遠是黑紅二色,北陰大帝宮也不例外,只多了一樣暗金。

幾人圍攏的大柱子撐起一片巍峨的宮殿,不見華麗的漆畫,亦沒有精致的雕刻紋路,卻大氣而莊嚴,威勢赫赫,讓人不敢直視。

黑色石板鋪就的地面上,帶着雲紋的衣角悠然拂過,望舒熟門熟路的往裏走去,絲毫不用陰差帶路,很快就到了酆都大帝辦公用的莊明殿。

“大帝。”望舒站在那裏,眼睫微垂看向地面,安靜的說。

她看起來很恭敬,甚至沒有冒失的直視那位統領陰界所有的帝王。

可酆都大帝知道,望舒其實只是不想看見他。

她讨厭他。

甚至從來都沒有遮掩過。

酆都曾經不解過,明明當初他是在幫她,可她為什麽會那麽恨他呢?

後來他明白了,卻也晚了。

心結難解。

衣料的摩挲聲響起,腳步聲緩緩靠近,望舒知道,那是酆都大帝在朝她走過來。

有什麽話不能坐在哪兒說嗎?還要過來?煩!

腳步最後在她面前停下,衣擺垂下,可上面的水紋卻還在流動。

望舒隐約聽說過,酆都大帝身上穿着的十二章紋冕服上的日月星辰等紋路,都是真正抽了日月星辰精華等煉制上去的。也不知道這水紋,取得是哪條河流的精華?

“給你。”酆都說着話,一枚玉符被他遞了過來。

望舒立即就認出,這是她申請陽間暫住證的那份文書。

這個還給她是什麽意思?通過還是沒通過?

望舒覺得,應該是後者的可能性多些,本來就淡淡的臉色頓時就添了點冷色,也不說話,直接伸手去接了過來。

看望舒這副不想搭理他的模樣,酆都眉微擰,唇角微抿,不由的就帶出了點委屈。

可惜,望舒低着頭,沒有看見。

“你修為太高,此去陽間,實在是太過危險。”酆都眼也不錯的看着望舒,開口說。

糟糕,這個聲音是不是有點太嚴肅了?

他有點後悔的想。

這是不同意?不同意就算了,還要說教。

太過分了!望舒心想,衣袖中的手默默捏緊。

望舒使勁盯着地板,不想看酆都大帝,不然她擔心會忍不住打他。

問題是她還打不過,要不然早就動手了。

“謝大帝指教。”望舒咬了咬牙根,努力平靜的說。

酆都一頓,眨眨眼有些無措,果然又把人惹生氣了。

“不過伏諸願意為你作保,加上你這些年從未逾越,我便給你一次機會。望舒,你可能保證自己此去陽間,絕不會肆意妄為,傷及無辜?”他立即說道,擔心說晚了望舒會告辭。

望舒一愣,下意識擡頭看向酆都。

“你同意我去?”她驚訝的說。

酆都皺眉,他氣質冷峻,加之實力高強,位高權重,就又添了十二分的威嚴。

這樣一皺眉,看起來就像是十分不高興一樣。

“你的條件符合,我為何不同意?”他反問,凝眸看着望舒,神色冷沉。

像是在質問她一樣。

望舒心中難得的有點心虛,總不能說她看酆都不順眼,所以覺得他會挾私報複她吧。

不過,酆都似乎并沒有這樣想過,這樣的他讓她想起了她的父王。

他們都是合格的王者。

“時間久了,我以為是不通過的意思。”望舒随口編了個理由,嘴角不自覺的勾起。

唔,可以去陽間了啊。

酆都眼睫微顫,無意義的嗯了一句,然後臉色一整,低頭看着望舒十分嚴肅的說,“此去陽間,有一樣事情你必須謹記。”

他是壓了一陣時間,因為怕太過急切會惹的望舒懷疑,不過真的很長嗎……

他有些不确定的想。

“請大帝賜教。”望舒笑意一斂,又恢複了平靜。

“切記,不可讓自己沾染罪孽。”酆都看着她說,目光如炬,落在望舒臉上紮的她皮膚微刺。

“絕對不可以,若被發現,那你以後都不要想再去陽世了。”酆都聲音低沉,認真的不能再認真的說。

不用說她也不會讓自己沾染罪孽,望舒心想。

“大帝放心,我修的是正統功法,自然不會沾染罪孽,壞了自己的修行。”她擡起頭,直視酆都說。

酆都目光紋絲不讓的盯着望舒,似乎在檢查她這話有多少真心。

望舒目光不動,絲毫沒有示弱。

好一會兒,酆都才收回目光,忽然伸手把一枚銅符扔給望舒,轉身朝着案幾後走去。

“那就好,”他背着身抛下一句。

沒人看見,他的臉上沾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望舒看不見,所以也就不知道在剛剛自己所以為的表決心的對視中,對方心跳的有多快。

“多謝大帝準允,那我就告辭了。”望舒自覺沒什麽話和這位大帝說的,立即告退。

酆都的唇又是一抿,說,“去吧。”

望舒也就不廢話,轉身就走。

低頭看了眼案幾上擺着的玉符竹簡,酆都忽然伸手推到一邊,面無表情。

“伏諸?”剛出大殿沒多久,就看見正站在遠處的伏諸,望舒立即驚喜道。

伏諸笑着走過來,說,“這是如願了?”

他目光掃過唇角帶笑的望舒,輕聲打趣。

“已經好了。”望舒展示了一下手裏的那枚銅符,也就是酆都大帝親自煉化的陽間暫住證,心情十分愉悅的說。

她心情好,伏諸也就跟着高興了,說,“既然弄好了,那你準備什麽時候走?”

望舒眨了眨眼,說,“還沒有想到,盡快吧。”

伏諸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然後叮囑了一番,讓她去了多加小心,跟着就随口問起了她剛才和酆都聊得怎麽樣。

“你和他向來不睦,剛剛他可有為難你?”他一派義正言辭的說,仿佛全心為了望舒好。

實則——

剛剛感覺酆都的心裏快活的很,肯定是得了什麽好,他得弄清楚。

伏某人心中這樣想着。

望舒沒有設防,也沒太在意,三言兩語就說了,話到一半,忽然發現,剛才酆都大帝,似乎直接叫了她的名字?

明明之前一直高高在上喚她望舒鬼王的。

是不小心的吧?

望舒心中想着,很快就抛到了腦後。

這邊,伏諸心中一推測,立即明白剛才某人心跳飛快的時候是怎麽回事了。

就這?

他心中不以為然,對着酆都大帝笑了一聲。

殿內,酆都大帝一個不小心,直接捏碎了手裏的竹簡。

伏諸這麽讨厭的東西,為什麽會是他的□□?

早晚有一天,他要打死這個愛顯擺的。

不就是當初率先趁他們還懵懂的時候和望舒打好了關系,要不是他……

算了不說了,錯了就是錯了。

多思無益,酆都冷着臉,咬牙把手上的竹簡恢複了原樣。

這邊望舒可不知道兩個□□間的風起雲湧,和伏諸閑聊兩句後就直接回去,開始思考後面的事。

因為之前想着去陽世的希望不大,所以她就專注發展枉死城裏的事。

現在既然可以去了,那她就得先把這裏的一攤子處理好,免得到時候後院起火。

而且去了陽世該做些什麽,她也沒想過。

這些都得現在開始想。

天色漸暗,等到晉寒兩個人磨磨蹭蹭走到村邊的時候,太陽已經馬上就要下山了。

“诶?你們是?”村邊上一戶人家聽到腳步聲往外看了眼,發現晉寒兩個人後,出來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有些驚訝的說。

這村子守着山腳建起,一溜過去也就十來戶人家,離得近,動靜聽的也就清楚。

這不,女人的話音一落,後面的人也都跟着出來了。

“柴菊嬸子,又有人來了?”有一戶人直接走了過來,揚聲問道。

看着這些人的樣子,晉寒眼睛微眯。

只能看得出來好奇和驚訝,惡意倒是沒感受到。

秦鳳看了眼漫不經心站在哪兒的晉寒,眼看着他是不準備說話的,只好自己上前兩步,笑嘻嘻的跟人打起了招呼。

她年紀不大,長得也不難看,說起話來又活潑又幹脆,幾句話後就和人混熟了,然後順勢就說起了來意。

當然,沒直說,找了個借口只說和同學約着來爬山,他們慢了一步,結果這裏信號不好,聯系不上那群同伴了,就問他們有沒有消息,為了取信這些人,她還大致說了一下肖淮幾個人的長相。

這些村民答得也痛快,說是有群小夥子過來,不過只歇了個腳,昨天下午就走了。

昨天下午?

沒記錯的話,肖銘說肖淮是昨天晚上九點多沒消息的。

晉寒眼神一動,秦鳳也笑了,她連忙道起了謝,又問了些山神廟的情況,然後這才笑吟吟的說要追上去。

村民連忙留人,這天都黑了,再上山可就太危險了,無奈秦鳳咬死了不松口,只好勸她有危險就回來,沒再多說了。

出了村和人彙合,他們循着肖淮離開的方向追了上去。

可這山上林密,小路又多,周圍山勢連綿,誰知道他們往哪兒走了,這不,追到山頂,他們就不知道該往哪邊追下去了。

這個時候,就需要晉寒他們出手了。

晉寒沒有說話,秦鳳神色微動,似乎準備出手,可不知道為什麽又恢複了平靜。

兩個年輕人不說話了,另外三個年級大的就要出手了,其間還沒忍住看了眼晉寒,隐約帶着懷疑和嘆息。

“就是這種目光,我最煩他們這麽看我了。”秦鳳在一邊吐槽,十分不滿,說,“修煉是要靠天賦的,跟歲數又沒關系。你看見沒,他們這是以為我中午跟你說話那會兒是在吹牛呢,啧。”

晉寒被動聽完了她的話,臉色紋絲未動,就掃視着周圍這片群山,漫不經心的,有些無聊的樣子。

“你就不生氣?”秦鳳不解的說,少年天才,誰沒有幾分傲氣,推己及人,她都這麽不滿意了,看見晉寒這麽平靜,他就很不解了。

晉寒頭也不回,扔下了一句話,“他們怎麽想跟我有什麽關系?我的時間寶貴的很,不是這麽浪費的。”

秦鳳嘴角動了動,總算明白張敬說的晉寒說話太噎人是什麽意思。

就這句話,雖然不帶一個罵人的字,可落到人耳朵裏,總給人一種他在說這些人很廢,他不屑搭理的感覺。

可真是傲慢啊,她心想。

不過有實力的人傲慢是被允許的。

“我試過找人,可什麽都沒找到,你呢?”言歸正傳,秦鳳直接說。

這也是她直接放棄的原因,不是沒開始,而是她已經試過,卻失敗了。

晉寒冷靜的點了點頭,說,“我試了三次。”

在進入這片山脈後,他試過三次尋人,三次都失敗了。

“嘶——”秦鳳輕輕抽了口氣,說,“看來事情要遭。”

晉寒沒有說話,就不停的看着周圍的一切,可不論他怎麽看,都沒有絲毫異常。

到底是怎麽回事?屢試無果,他也不由的有些煩躁。

一帆風順了十幾年,像這次什麽頭緒都摸不着的,還是頭一次。

另一邊,鄭權三個人很快收了手,和晉寒兩人一樣,沒有絲毫收獲。

現在該怎麽辦?

“找到痕跡了,應該是這邊。”正在這個時候,一路都很沉默的保镖忽然說。

晉寒等人立即看過去。

那是一條很小很窄的小路,掩在樹叢裏,毫不起眼。

他們順着那條路艱難的扶着手邊的樹,踩着幾乎傾斜到六七十度的斜坡往下走,偶爾還要小心路上的草,因為踩在上面一不小心就會滑到。偶爾的,他們還得跳個石頭。

一路艱難的下去,又順着小路走到另一座山的半山腰,最後他們在一座有些破舊的山神廟前停下。

那些蹤跡到這裏就戛然而止,什麽都找不到了。

這座廟很小,也很破舊,但是打掃的很幹淨。

別人去找蹤跡的時候,晉寒正站在供臺前,擡頭打量着這一尊粗糙的石刻神像。

供臺前的供桌上放着一個破舊的瓦罐,裏面還有一些只留下根部的線香,蠟燭已經燃盡,只留下幾滴蠟淚。

應該是有人來供奉過。

目光掃過小小的廟內,很幹淨,丁點積灰都沒看見。

再次擡頭,這座石像真的很粗糙,五官也不太清楚,一只手甚至還斷了,正矗立在那裏,無聲的看着眼前小小的山神廟。

晉寒的目光上上下下的仔細看了又看,可就跟之前的無數次嘗試一樣,他依舊什麽都沒看出來。

當然,他的感覺還是在不停的告訴他,甚至分外強烈。

不對勁,這裏很不對勁!

離開,立即離開!!!

按捺住心中的躁動,晉寒轉身出去,站在廟外打量四周的地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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