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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裏那個溫暖的少年和視線一并模糊,結夏埋低頭,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好在別人不知道那包東西是她送的,不然該在背後笑話她了。
裝作睡午覺的樣子把臉藏進臂彎,衣袖很快打濕,怕被發現在哭,只能小心翼翼地呼吸。
教室裏很安靜,靜得沒有多餘的聲音讓她分神忘記剛才的事,季遠冷漠的側顏在她腦中無限回放,與此同時宋晴昨天的話也在耳邊炸響——
“季遠根本不可能看上你!”
說得一點沒錯,季遠根本不可能看上她,做美夢的少女千千萬,她并不是特別的那個……
就在她難過到無以複加時,耳發忽然被人撩起,與其同時一副大耳機挂上了腦袋。
音量開得很大,蹦跳着的歡快音符裏,初音軟萌地唱着她聽不懂的歌詞。
砰砰砰。
是撞擊耳膜的旋律。
怦怦怦。
是忽然複活的心跳。
她擡起泛紅的眼,驚訝地朝同桌看去——
少年一手橫在桌上,一手輕托住下巴,側顏被窗外破雲而出的陽光照得明亮。
比那頭亞麻色頭發更炫目的,是他眼底湧動的流光,耀眼得……讓人一瞬間忘記了難過。
結夏怔怔地望着他,全然忘了掩飾此刻的狼狽。
他卻沒有看她,仿佛不知道她哭了,也不知道她傷心難堪的原因。
他只是擡起手,遲疑着探來,然後輕輕地揉了揉她的腦袋。
……
午休過去,結夏的情緒也漸漸平複。
她把教材拿出來等着上課,企圖靠學習來轉移注意力。
季遠的态度再明顯不過,連感謝的好意都拒之門外,又怎麽會接受她的告白?
雖然還喜歡他,卻已經不再期待。
她倒是想慢慢放下,可偏有那麽多的不湊巧——
何興抱着教案進來,說的第一句話便是:“季遠,你坐到前面來。”
他指的是第二排空着的座位,本來安排給周靜雨,但她請假沒來,何興便琢磨着先讓季遠坐,之後再給她調。
此話一出,教室裏幾個人同時愣住。
季遠朝結夏看了眼,很快拒絕:“何老師,不用了,我就坐這裏。”
何興擺手,态度強硬:“那怎麽行?這學期至關重要,你的成績雖然上名校沒問題,但如果要拼狀元,就不能有一絲懈怠!”
當初中考結束,市裏好幾所高中都在搶奪季遠,他原本可以去最好的公立學校,但千城高中不僅免了他所有學雜費,還補貼一筆獎學金,這才把他給挖了過來。
知道季遠的家庭情況,何興就更加迫切地希望他能拿下理科狀元,屆時學校會頒發一筆不菲的獎勵,對他不富裕的生活來說無疑雪中送炭。
季遠正要找借口推辭,有人先他一步鬧起來——
“何老,那座位給了季遠,周靜雨明天來了坐哪兒?她個子沒季遠高,坐最後一排根本看不清黑板吧。”
何興皺眉,不明白宋晴擱這兒湊什麽熱鬧,敷衍幾句還是把季遠從後排給撈了上來。
結夏的手暗暗握緊。
就在今天中午之前,她還迫切希望薄耀光能趕緊把座位歸還給季遠,可現在,她卻只想避開……
她埋着頭,強迫自己不要去看斜上方的人,腦子裏亂糟糟一片,何興講了些什麽全然沒聽進去,連筆記都抄錯位。
就坐在老師眼皮子底下,結夏走神立刻就被抓到,中年男人用黑板刷敲了敲黑板,點她起來回答問題。
在何興嚴肅銳利的目光中,結夏站起身,一臉茫然。
她捧着書,眼睛在課文的字裏行間輾轉,根本不知道他的問題是什麽。
眼尾輕輕一掃就能瞥見斜前方的季遠,少年端坐在桌前,保持着不變姿勢做筆記,她的窘迫對他毫無影響。
見她答不上,何興嘴唇動了動就要開始訓斥,薄耀光卻在這時插話。
漫不經心的語調,甚至連雙手交疊枕在腦後的散漫姿勢都沒變,他只是眉輕挑,不急不緩地說出了答案。
何興愣怔,顯然沒料到這個不學無術的混球居然真的在聽講,甚至回答也滴水不漏。
震驚之餘不免有些高興,如果真是浪子回頭那再好不過。
他假咳兩聲,還是瞪眼斥責一句:“我問的是她,別随便插嘴!好了,結夏你坐下,好好聽課,別再開小差!”
預想中劈頭蓋臉的訓教沒有到來,結夏松口氣。
何興抑揚頓挫的講解再次響起,結夏握着筆的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反複半晌終于停下。
然後,她微微偏頭,對同桌悄聲吐出兩個字:“謝謝。”
那雙漂亮的鳳目還盯着黑板,恍若未聞般。
淡笑卻緩緩漫上,帶出一聲不可置否的輕哼。
結夏雖然埋着腦袋,卻也能想象得到他此時得意洋洋的表情,第一次,不覺得讨厭。
……
接下來的課,結夏不敢再馬虎。
升上高三,各科老師都變得前所未有的嚴格,尤其她還處于劣勢的地理位置,稍不注意就會被抽起來回答問題。
原以為薄耀光會受不了枯燥的課堂而像以往那樣大搖大擺地離席,結果他竟然破天荒地熬到晚自習下課,途中一次搗亂都沒有。
連校霸都開始發憤圖強,結夏的緊迫感油然而生,也顧不上為失戀而苦惱,把要用的課本塞進書包,沒在教室裏多徘徊,只想趕緊回家沉迷學習。
“結夏!等等我!”
身後傳來張倩的聲音。
擁擠喧鬧的走廊,女生小跑着追來,挽住她的胳膊,“你家住哪邊?”
“西區。”
“我住北區。”張倩有些遺憾,“不過也沒關系,可以一起走到校門。”
兩人一道下了樓,路過告示板的時候,張倩瞄了一眼被夜色模糊的照片,忽然想起什麽。
考慮到結夏的感受,她問得小心翼翼:“今天季遠扔的那包東西……”
挽着的手僵硬了。
張倩幹笑:“可能是其他班女生送的吧,包裝袋和你中午買的有點像,所以我就……”
牽強的解釋被打斷,結夏停在告示板前,坦然承認:“是我送的。”
張倩其實已經猜到,想順勢再勸勸她,避免當年的悲劇重演,沒想中午還閃爍其詞的人居然不再隐瞞。
“早上過馬路,我差點被車撞,是季遠拉住了我,所以想買點文具和零食表達感謝。”
結夏轉過臉來,夜色中笑容勉強,“結果你也看到了,他沒收呢。”
這模樣看得張倩難受,安慰的話斟酌在舌尖,沒等她說出來,已經有人氣得炸了——
“卧槽!那王八蛋扔你送的東西?!”
兩人都吓了一跳,齊齊扭頭看去。
利落短發的女生叉着腰,像頭憤怒的公牛,沒等二人應話轉身就往教學樓裏跑。
……
宋晴折返回教室,班裏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
她一肚子的火氣在看到收拾東西準備離開的季遠後瞬間燃爆,顧不上旁人的詫異目光,沖過去噼裏啪啦就把他的東西全部掃到地上。
沈臨風幾人還陪着趙珩留下來做清潔,面對這突如其來的一幕愣了片刻,很快起了興趣,連連吹了三聲口哨。
趙珩關好清潔櫃,瞪了沈臨風一眼,示意他別瞎起哄,然後快步走向前排,想拉住幾欲暴走的宋晴。
“王.八蛋!一群花癡喊你男神就真以為自己是個神了?麻煩收起你高貴冷豔的姿态,別惡心老.娘了!”
宋晴暴跳如雷的謾罵中,季遠只冷漠地瞥她一眼,語氣沒什麽起伏:“做什麽?”
“當人面兒扔東西,還懂不懂得尊重兩個字怎麽寫?操.你.媽的裝.逼狗!”
宋晴氣紅了眼,死命地踩散在地上的課本,覺得不解氣,脫了鞋子就往他臉上砸。
她早就想揍他一頓了,無論是當年他害死結夏,還是前天他衣着光鮮地參加同學會,可理智告訴她,這一切不是季遠的錯,他不過是拒絕了一個少女的告白,他不是殺人兇手。
可現在……
她忍不住了……
她既不想眼睜睜看着結夏重蹈覆轍,也舍不得她的心意被如此踐踏。
即便拒絕,也至少禮貌地說一句謝謝或者對不起,當年小蘿莉不懂事,覺得季遠把女生們告白的信和禮物毫不客氣地扔進垃圾桶很酷,現在卻只覺得侮辱人。
她的憤怒沒有影響到季遠,他側身避開她扔來的鞋,冷若冰霜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不可理喻的瘋子。
“鬧夠了沒有?”
輕飄飄的一句,毫無愧意。
宋晴扯下另一只鞋,準備好好教訓教訓這個裝逼如風的小屁孩。
揚起的右手被人從後拉住。
她回頭,對上趙珩無奈的表情。
“霸王花,能不能消停點?”
“老趙你松開我,這事兒別管!”
脫口而出的對話讓兩人同時愣住,對望的眼裏除了驚愕還夾雜了一絲顯而易見的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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