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弱受複仇記

什麽小心？林安還沒反應過來，眼前一花，已經被西澤一把按在地上。

西澤身手敏捷，猛地躍出去，另一只手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把骨刀握在手裏，反手揮出。

噗嗤一聲輕響，幾點溫熱的液體落在林安的額頭上。西澤團身一滾，已經翻身起來，轉身問他：“沒事吧。”

林安這才看到兩道黑影彈跳着落到了地上。

這一切的發生都在電光火石之間，他眨眨眼，又眨眨眼，才理清思緒。

剛才應該是有東西想從背後想從背後襲擊自己，被西澤看到了。西澤怕驚動那玩意，才忽然把自己推倒。

西澤看他躺着不動，伸手過來拉他：“怎麽了？”

林安連忙爬起來：“沒事。”

黑影還在草地上微微的抽搐着。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渾身呈黑色。沒有腳，尾巴很長，尾巴末端有個很大的扁平型的蹼。整個身體扁平形，嘴巴非常大，滿口尖銳的牙齒也呈墨黑色。

林安在額頭抹了一把，手上立刻被沾上了黑色的液體。

西澤把他拉過去一點：“小心點，還沒死透。”

想到剛才的胡思亂想，林安非常尴尬。

他站在西澤旁邊，把手抽回來，道：“這是什麽？長得好奇怪。”

“墨蛇。”西澤淡淡的說：“食肉性動物，用尾巴站立。到處都很常見的，你以前沒見過麽？”

“沒有。”林安想了想，為了實現自己的攻略目标，覺得适當的誇獎是很有必要的，于是又誇了一句：“你真是見識多廣。”

“……”西澤沉默了半晌，道，“是你見過的太少了。”

林安：“是嗎，哈哈哈哈天氣真好……”

西澤忍不住想，他真的不是弱智嗎？

往身上抹了草汁，兩人又喝了一點水。

天上烏雲密布，森林裏暗沉沉的。

幾點水飄落在林安身上。

“快走，下雨了。”西澤拿起骨刀，劈開前面的藤蔓。

林安跟在他後面，看着他的背影，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他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懂，好不容易從險境裏逃脫，走入自己非常陌生的森林，然後遇到了一個比自己強很多的同類。

他知道哪裏有水，知道怎麽對付毒蟲和奇怪的生物。

而且也沒有看不起什麽都不會的自己。

雨越來越大，兩人西澤走在前面，不時地回頭拉他一把。

兩人不敢停留，怕淋久了會生病。好在樹葉擋去了部分雨水，但是即使是這樣，林安已經渾身都是水，身下圍着的毛皮被水打的濕透。

一道閃電劃破天空，轟隆巨響，林安被震得腦子裏嗡嗡作響。

“快走！”西澤回過頭，拉着他的手，“雨越來越大了，萬一遇到危險就麻煩了。“

林安跌跌撞撞的往前走。

西澤的手非常穩，在這大雨中，顯得沉穩而不可動搖。

林安粗重的喘着氣。天色非常暗，刮起了大風，雨水重重的撲打在臉上。看不清楚方向，只能聽到轟隆的雷聲和雨水落在樹葉上響亮的啪啪的聲音。

“還有多遠？”他問。

“沒多遠了。”西澤說，“撐着點！”

溫度下降的很快，雨水讓他覺得非常冷，寒意好像随着雨水一直侵入到了骨子裏。

林安腳下不知道絆到什麽了，整個人都往前撲去。

西澤回身把他接住，順手給他擦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他拿着的的骨刀刀柄蹭到林安的臉，林安清醒了一些，說，“沒事！”

西澤幹脆一只手扶着他腰上，帶着他往前走。

他的手非常涼，卻讓林安覺得在這風雨交加之中，有了穩定的依靠。

“這裏常常下這麽大的雨嗎？”林安問。

西澤說：“進入雨季了，就會下這麽大的雨。旱季的時候，可能幾個月都不下一場雨。”

一道電光閃過，照的他的側臉輪廓分明。

林安忽然有種全世界只剩下自己和他兩個人的錯覺。

“到了。”西澤半抱着他鑽進樹林裏。

林安腳軟的幾乎不能動彈，靠在他身上，一動也不想動。

這裏的樹長得非常密，巨大的橢圓形葉子堅硬而寬大，互相交錯着，将雨水隔在頭頂。林安不認識這種樹木，大概是這個世界特有的樹木。

樹幹很細，最粗的也不過碗口粗，樹皮很光滑，細細的灰色纖維紋理非常漂亮。

少量雨水從葉子間的縫隙裏落下來。地上并沒有特別濕，西澤放松了手臂，林安一屁股就跌坐在地上。他靠着樹幹，晃了晃腦袋。

西澤也在喘氣，他把骨刀插在地上，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

他下身圍着的毛皮不厚，此時被雨水打濕了，貼在大腿上。看得出來他大腿上的肌肉線條很流暢優美，水珠順着腿流下來。

林安圍着的白色毛皮已經變得髒兮兮，他覺得肩膀又隐隐的疼了起來。

西澤在他旁邊坐下來，一腿屈起，轉頭看着他，說：“你肩膀傷口裂了，過來我看看。”

林安低着頭，發現自己的肩膀上的繃帶下，滲出了淡淡的血跡。

他順從的側過身子，西澤擡手給他一圈一圈的解下繃帶。

“被什麽東西咬的吧。”西澤看着他肩膀上猙獰的傷口說。

林安應了一聲。

西澤把他的肩膀往下按了一點。樹林裏的光線越來越暗，林安整個人幾乎都趴在西澤屈起的大腿上，他咽了口唾沫，問，“傷口怎麽樣。”

西澤的聲音從頭上傳來：“還好，沒有裂的很厲害。繃帶濕了，沒有布，只能湊活着用了。”

林安覺得自己簡直倒黴透頂了，從他穿越過來就沒運氣好過。

“就這樣吧。”林安說，“不管了。”

西澤漂亮的大腿就在他脖子下面。林安身體支撐的有些累了，身體放松了一點，立刻就挨到了他的腿。他幾乎觸電了一般，猛地往上擡了擡身體。

“怎麽了？”西澤感受到他的動作，問。

“沒事。”林安有些發窘，臉在昏暗的光線裏有些發紅。

“布太少見了，等到有人的地方我去給你找找。”西澤說，“我們先在這呆着，等雨停吧，你的傷不能再淋雨了。”

“好。”林安說。

西澤重新給他把繃帶裹上。

林安覺得氣氛有些奇怪的沉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雨會下多久？”他問。

他們早晨出發，走到現在，走了大半天了。兩個人中途找了一些野果填了肚子，現在也不餓。他坐在西澤旁邊，伸手去摸西澤的刀。

西澤笑了一下，把刀遞給他，道：“也許會很久。你不怕在這裏呆久了獸人們追上來嗎？”

“不怕。”林安說，“開始很怕，現在不怕了。”

西澤的刀很光滑，林安握着刀柄，揮了一下。西澤看着他的動作，有些好笑。林安握刀的姿勢很生疏，也很笨拙。西澤懷疑下一刻他會不會傷到自己。

“為什麽不怕了？”西澤問。

林安說：“你都不怕，為什麽我要怕。而且這裏有兩個人，不是一個人。”

林安說的是實話，要是只剩他一個，他一定會害怕的不行。但是知道還有一個人在，恐懼就會減輕很多。人真的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

西澤不說話了，他看着外面的雨簾，有些出神。

林安覺得這是自己開始攻略的好機會。這麽大的雨，西澤又好像有些惆悵的情緒。趁虛而入攻其不備說的就是這種情況。

“在想什麽？”林安問。

西澤說：“沒什麽。”

“你真是拒人于千裏之外。”林安把刀插回到他身邊。

西澤又笑了一下。他笑的時候只是微微勾一勾唇角，但是非常好看，在這昏暗的光線中，就像一簇慢慢亮起的微光。

林安自己有些出神了。

“在想什麽？”西澤問。

林安說：“沒什麽。”

“你真是拒人于千裏之外。”西澤學着他的語氣。

林安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西澤說：“你要是知道我是誰，肯定不敢再跟我一起走。”

林安說：“難道你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王，專門撥皮拆骨吃人？”

“那是獸人。”西澤說。

林安說:“那你是什麽人？吃獸人的大魔王？”

西澤說：“差不多。”

林安說：“又不是吃我，怕什麽。”

“我人也吃。”西澤說。

林安說：“我不好吃，你還是吃獸人吧。”

西澤不說話了。

面前的同類真奇怪，好像不知道什麽叫害怕，也沒有陰郁的情緒。可是他不知道的是，林安只是沒心沒肺而已。

——沒心沒肺的死宅男。

林安坐了一會，就覺得有些犯困。大雨滂沱，好像不會停止。頭上有雨水漏下來，滴到他臉上，他往一旁側了側身子。

西澤轉過頭，說：“換個位置吧。”

林安坐到他的另一邊，站起來的時候，頭碰到樹葉，刷啦雨水全落到他的頭上。

西澤又笑了。

笑你妹。林安在心底咬牙切齒。

還是犯困，雨水富有節奏的聲音非常有催眠效果。

西澤說：“困？”

“嗯。”林安迷迷糊糊。趕了這麽久路，又累又冷。

“睡會吧。”西澤說。

林安沒有回答，慢慢的眯過去。隔了一會，把頭歪在了他的肩膀上。

大雨傾盆，電閃雷鳴。黑暗的森林裏，像是蟄伏着巨大的野獸。

葉子承載不了雨水的重量，越來越多的水順着葉子間的縫隙流下來。西澤把他攬過來，避開落下的雨水。林安迷迷糊糊翻了個身，鑽進他懷裏。

茫茫高原之上，一片漆黑，全世界仿佛都只剩下這兩個人和他們頭頂的堅硬而又脆弱的樹葉。

忽然傳來遠處沙沙的聲音，在雷聲和雨聲裏顯得格外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