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等候篇】

白橋艱難地背着已經冷掉的淩徹的屍體逃出鬼族,他嘴角的血液滴在白橋的臉上,暈染開在他的白衣。

折顏正在垂釣,遠遠地就看到了白橋艱難的往裏走,一個沒站穩倒在地上,雙膝都被碎石割破,但是他第一反應還是護住了淩徹。

“折顏,折顏上神,救救他。”

折顏聞聲,趕到桃林入口,看着渾身是血的兩人。

“這是怎麽了?”

“請上神救救他。”白橋一下下磕着頭,額頭被碎石割破也沒有停下來。

折顏走到淩徹身邊,探了探他的鼻息,搖了搖頭。

“失血太多,藥石無靈。”

“不會的,求求您。”

刺進淩徹的是麒麟血劍,不同于別的兵器,傷鬼魂肺腑,傷鬼入骨,有挫骨之痛,

折顏抱起淩徹,

“和我去炎華洞。”

白橋慌忙起身,跟在折顏身後。

“真想救他?”

白橋慌忙點頭,

“當初,你的姑姑為救墨淵上神挖出心頭血,護他的屍身不腐,又用了7萬年找回墨淵的元神。”

“可是...鬼族之人何來元神?”

“先護住他的屍身,其他的我在去翻翻醫書。”

白橋明白了折顏的意思,狐族之人心頭血有保仙體不腐的功效,但是每月都需取一碗,消耗較大。

他毫不猶豫,喚出雁雪刃,對準胸口,直接腕心放血,血流順着刀刃緩緩流入淩徹口中,原本已經變冷的淩徹的屍身,開始恢複溫度,臉色也由青色恢複了血色。

“先冰封于此,我再來想辦法。”

折顏扶起虛弱的白橋,将炎華洞冰封,緩緩走出洞口。

“多謝上神。”

“如此強大的人,還是被人背叛。”

白橋淺紫色的眼眸逐漸深邃,只可惜他沒有能力,所有傷害他的人,都不能活下去!

夜,

白橋在竹屋包紮好傷口,舉起淩徹之前留下鎖魂囊,握在手中。

折顏敲門,

“睡了嗎?”

白橋起身,換好內衣,

“有事?”

開門一看,淩蘭手中抱着一個白色瓷瓶,滿臉淚痕的站在門口,

“她正在找桃林的路,我就帶她進來了。”白真從後面出現,

“阿星,你怎麽臉色如此之差。”

“無事。”

白橋看向淩蘭,在看了看手中的白瓷瓶,

“這是?”

“鬼族之人,骨灰尤其珍貴,我怕他們毀了他的骨灰,特意保護出來,可是放在我哪裏總歸危險。”

白橋接過骨灰龛,

“鬼族有一個規矩,只有心愛之人,才能交出自己的骨灰給他,我不知道你把他的屍體帶到哪裏,或者可能已經被挫骨,但是我希望你能留着。”

“謝謝,阿貞。”

白橋沒有告訴淩蘭,淩徹的屍體已經被他冰封起來,因為現在的他不能相信任何人。

**

折顏一直在研究救回漸沉的方法,可是鬼族與天族、狐族差距實在太大,折顏未曾醫治過,可以說百思不得其解。

白橋每個月都會貢獻一碗心頭血給他,在炎華洞內,白橋修長的手指觸碰着他的臉頰,冰冷,但是面色如常,這個人就好像睡着了一樣,胸口的巨大的傷口用了折顏的藥經過了3萬年,已經開始慢慢恢複,白橋的一切生活都和往常一樣。

淩誼繼位鬼王,廣納天下美姬嬌妾,也每月都拆人去桃林看看白橋的動靜,一如往日,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淩誼的母親,依舊位在鬼後,只是她不掌權,每日就在後宮看看歌舞表演,身邊也養了幾個可人兒,她總是勸說淩誼不要掉以輕心,但是淩誼何等的驕傲,才聽不進忠言逆耳,只覺得自己把鬼族大力的更加繁榮昌盛而已。

近衛在淩誼正式接任之後,便被斬殺,背棄舊主的人,誰都不會再用,并借着近衛的嘴巴把弑父的名頭推給了淩徹,并把自己塑造成了一個大義滅親的形象罷了,

淩蘭來和白橋說3萬年來鬼族發生的事情,他也只是一笑而過,

欲加之罪,他總要讓自己師出有名而已。

淩蘭也并不覺得白橋的生活有什麽改變,但是原本淺紫色的眼眸中瞳孔的顏色加深了一些,其餘的還是那個白衣少年。

只是折顏知道,白橋在隐忍,至于他如何隐忍,隐忍在密謀什麽,他也不得而知,平時還是會和兄弟姐妹打鬧玩笑,但是一個人的時候就完全換了一副面孔。

淩蘭看着在河邊垂釣的少年,白衣翩翩的模樣,有些擔心,向折顏請教,“他在做什麽?”

他在等一個人,

從春日到秋暮,

從晨到落,

...

可是等的那個人,真的知道他在多努力忍着自己的情感,等待着他嗎?

如果他知道,那麽他也應該努力,讓自己回來。

轉眼,十萬年,

十五萬歲的白橋,已經不再是當年的風範,整個人穿着白色緊身的錦袍,微卷的墨色長發被一頂赤金嵌寶石的王冠束起,深邃的五官,愈發的成熟,冷峻的面孔上那一雙悠悠深紫色的眼眸,讓人有些不敢直視,折顏已經開始變得有些陌生了。

這十萬年,每日白橋便會消失5.6個時辰,連折顏都不知道他的去處,好奇卻沒有追問,折顏知道他能處理好。

白玄從折顏哪裏聽到了白橋曾經在鬼族的經歷,近衛先诓騙他離開了爺爺和父親,帶賓客離開之後,又用言語将他騙回了鬼族,遭遇了這麽一場危險的劫殺,白橋的性格有些改變也是正常的。

忽有一日,雷聲大作,閃電似乎劈開了天空一般,萬物瞬間枯萎。

可是不過少頃,便恢複了原樣。

天上中神仙都找不到真正的原因,帝君心理存了個疑影,讓司命星君繼續追查,可是天象異動的原因,仍未可知。

**

一日,

白止帶着白玄來到桃林,遠遠就看着白橋在桃枝上躺着,喝着桃花酒。

“阿星,下來。”

白橋一個翻身,穩穩地落在地上, 他實在是太高了,身軀健碩且比例完美,深目高粱的俊美面龐白皙,冷峻漠然中隐約帶了點笑意,

“爺爺,阿爹。”

“厭星已經15萬歲了,也該商量着娶親了。”白止說這話看了一眼白玄,

随着白橋的長大,白玄也開始擔心,打從小給他扔在了桃林,不知道孩子心理是不是一直有個疑影。

“父親,可有人選的?”

“北海水君的三女兒。”

“北海水軍當初和白淺妹妹退婚,現在又要和他們聯姻嗎?”

“那女兒的确長得亭亭玉立,過些日子,天君祝壽,玄兒可以現場看看這位準兒媳。”

白玄看了一眼喝着酒的白橋,

“阿星的意思呢?”

“無所謂。”

白橋把腿搭在扶手上,随意地喝着酒,俨然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

**

天君壽辰,白淺坐在天君的身邊,兩個人的感情在歷經大戰之後越發的恩愛,白橋随着狐帝上了天宮,恭敬地坐在殿下。

“阿星今天也來了?”

“是的,天後。”

白橋恭敬地像幾位上神行禮,“好久不見,狐帝最小的孫子都已經15萬歲了。”

白止笑了笑,“今天帶着小孫子來,也是希望擇個良緣。”

“自然。”白淺點了點頭。

北海水軍的女兒若琪坐在正對着白橋的位置,兩人相視一笑,水君欣慰地與白玄眼神交流着,好像這就要把這樁親事定下來一樣。

歌舞表演的正在性頭上,忽然天生異向,刮起漫天的黃沙,原本湛藍的天空下,忽然沒有飛鳥,也沒有草木,只有風聲掠過黃沙一角,好像經歷過一場死亡的祭奠。

忽而,大家順着風似乎聽到了一些不一樣的聲音,雖然夾雜着痛苦,卻是真實的人聲,遠處的一批軍隊忽然闖過層層天兵天将的圍欄,正在沖向天庭,

天上更是出現三頭異獸,對着在做的衆位仙家發出嘶吼,神仙聚在一起,宮人們吓得四處逃離,

遠遠的看過去,那是最原始的屠殺,明晃晃的彎刀高高舉起再落下,一股鮮血就飚灑在沙上,很快,豔紅的血就滲透在黃沙裏了,留下一圈暗紅印記,混亂的人群足有百來人,最前頭舉着刀的那一夥人,武器精良,騎在銀甲駿馬上,一刀便斬落一人首級,他們戴着金色的辟邪面具,和着腥風血雨,大聲的笑着。

“哪些是何人?”一位仙家,問道。

帝君掐指一算,“鬼族來襲。”

鬼族?

淩誼?

白橋忽然攥緊了拳頭,眼睛好像要滴出血來一般。

衆神仙聚集在誅仙臺,看着對岸的淩誼,滿臉笑容的看着對面的大批地位崇高的神仙。

淩誼目光掃過,忽然停留在了一個人身上,

“白橋,十萬年不見,可好?”

白橋剛要上前,卻被折顏拉在了身後。

“不要沖動。”

“你還和以前一樣沒用。”

白橋看着他,從前的一幕幕湧上心頭,回想起當初二人在鬼族初遇的樣子。

空中的四頭異獸,忽然合力噴出了烈焰,

第一波烈焰突襲,

大家無所防備,幾名上神渾身烈火,無法被法力湮滅,

“這是遠古鬼族神獸,天族乏力無法與之抗衡。”

第二波烈焰忽然襲來,

白橋輕輕轉動手腕,忽然形成了一層透明的保護膜,護住了誅仙臺上的各路神仙,他動作輕微,無人意識到是誰在保護大家,只是互相驚奇地看着。

白橋身體裏有淩徹曾經給過的百年的修為,沒想當初只是傳授了一些讓白橋防身的技藝,卻在此時有了大用。

淩誼自然之道,這幫子天族神仙中,唯一能抗衡鬼族的人能是誰,

還不是那個月月與淩徹交頸而卧的心尖上的那個人。

“白橋,你也不是那麽無用嗎?從前是小看你了。”

衆人驚訝的回頭,白橋不語,只是在折顏的身後,但是淺紫色的眸子很明顯變得無比的深邃,

下一秒,

鬼族将領擡出了一個冰冠,淩誼踩在了冰棺之上,

“白橋,你看看這是誰。”

他撥開人群,往前,那個冰冠是他親手為淩徹做的,上面用千年的冰水雕成了他母親喜歡的鬼族特有的花朵模樣,他自然認識。

“你怎麽會知道.. ”

淩蘭被人押了上來,渾身一道道的血痕,披頭撒發,是在狼狽。

“對不起,阿星... 對不起。”

“阿貞。”

淩誼一把抓住淩蘭的秀發,“我的好妹妹啊,怎麽能幫着外人連騙哥哥呢?”

淩蘭呸出了一口鮮血,

“我的親兄弟只有淩徹一個人。”

淩誼稍一用力把淩蘭推到地上,帶了下去。

一腳踢向了冰棺,讓冰棺只有一個小小的邊際壓在懸崖之上,其他大部分都懸空,

“不要。”

白橋怒喊出,

“白橋,聽說你學你的姑母當初救了墨淵那樣,用心頭血養了我弟弟的仙體。”

淩誼看了看腳下的冰棺中那張依舊俊美的臉,腳下加了一些力道,

“白橋,你如果再不出來,我就連人帶棺都扔下這誅仙臺,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鬼王,厭星一直未曾在武學上用心,法力不夠。”狐帝對着高處嚷了出來,

淩誼冷冷地哼了一聲,

白橋甩開了折顏和白真拉住的雙手,

突破了結界,騰雲踩霧與淩誼雙眼平時,

淩誼第一眼看到白橋便意識到早,他已不是當初的白橋了,

白橋伸手喚來【湛淵】,這是當初淩徹的配劍,

淩誼再仔細一看,白衣的白橋換成了紅色的腰封,紅色的發帶,他是打算把自己活成淩徹的樣子嗎

“十萬年前,你打不過我,現在你就覺得你可以了嗎”

白橋不語,只是慢慢将劍鋒對準了他,

淩誼的長指輕輕一揮,數十将領迅速包圍了白橋,

但是白橋一點沒有當初的怯懦之色,反而淡定的将長劍重重劈下,他以一敵十,行動行雲流水,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

直接将劍鋒對準了淩誼劈了過去,

淩誼喚來麒麟血劍,一個不注意手臂鮮血淋漓,

白橋順勢将劍刃往勃頸上用力一按,

他太想殺了他,

可是他是鬼王,他不可以,會引起種族之間巨大的混亂,

“召回神獸,不然我就殺了你。”

“果然啊,不再是當年的小狐貍了。”

“是啊,哪只小狐貍在若水之濱不是被你親手殺了嗎?”

“我沒辦法召回。”

白橋看向正在空中飛舞的神獸,放開淩誼,“滾回鬼族。”

便沖向天空,他絲毫沒有猶豫,一劍劍劈向了群攻來的神獸。

【湛淵】本就是鬼族的神器,自然可以傷害一切鬼族的事物,前2只都無比的順利,可是到了最後一只神獸的時候,

那只獸的甩尾,将【湛淵】打落到誅仙臺上,

白橋借力站在獸物的頭頂,他記得淩蘭給她講過,鬼族的神獸的命門正在雙角中心的凹陷處,

一陣寒雪飄來,白橋手中多了一把雁雪刃,用力的插了進去。

神獸瞬間挫骨揚灰,白橋虛脫的跌落下來,沒有任何力氣。

等白橋醒來,已經回到了桃林,他緩慢起身,視線轉向了竹屋外的碧藍湖畔和漫天白雲,

折顏端着一碗藥,走進竹屋,看着白橋的盈水的眼波,慢慢放下藥碗,

“鬼族後來退了兵。”

白橋不應,

“你的爺爺和父親,在院外一直等着你醒來。”

“知道了。”

白橋換換下床,整理好衣衫,紫色的眼眸深不見底,心如磐石一般,走出竹屋。

白玄快步上前扶住白橋,“阿星,身體可好些了。”

“無事。”

任誰也沒想到,白橋一人擊敗了3只神獸,直接壓住了鬼王,可見法力早已出神入化,只是平時的不顯山不露水的樣子,只怕是另有所圖。

白橋能有什麽所圖,他想要的從來都是淩徹醒來。

夜晚

坐在池畔邊在垂釣的白橋,依然如之前一樣用草帽蓋住自己的臉龐,

折顏緩緩走過,那一身的桃花香,他是熟悉的,便也沒有警覺得起身,

“十萬年來,你每天都有幾個時辰不在桃林,原來是在修煉法力。”

“我只是希望身體能夠更好的給他供心頭血。”

“你等了他十萬年了,可打算放棄了。”白橋掀起了草帽,

“還是沒有辦法嗎?”

“沒有。”

白橋重新将草帽改在了臉上,不在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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