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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時相識 ◇

很早很早以前,程盛和宋铮就相識了。

很早很早以前,程盛和宋铮就相識了。

那時,程盛還不認識許路遙,宋铮也還不認識江修。

他們在鄰市的棚戶區盧家巷長大,住在同一棟樓裏。

從記事起,程盛就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只知道他的養父是個五十多歲的酒鬼,說是程盛出生不過兩三天就被丢在路邊,被他撿回家裏來。程盛的養父覺得當年把程盛撿回家,沒讓程盛凍死餓死便是恩德,每回喝醉了回來便對他動則打罵。

程盛長到該上學的年紀,社區裏來人要求他送程盛去上學。

但程盛去上學便沒人給他撿瓶子換酒喝了,他表面上把程盛送到學校去,可每天還是要求程盛給他找酒來。

程盛翻遍了上學途中的每一個垃圾桶,甚至在學校裏撿同學喝剩的飲料瓶和牛奶瓶,幾毛錢幾毛錢地給養父湊酒錢,以為這樣便可以逃脫毒打。但他沒想到的事,他換不來酒,會招來養父的打罵,換來了酒,養父喝醉了,依舊打罵他。

終于,程盛發現自己像是陷在一個昏天黑地的漩渦裏,無論怎麽做,都逃脫不了被打罵的厄運,無可奈何下,開始試着反抗。

剛開始,他不過是只長到大人腰間的瘦弱孩子,自然不是養父的對手,被打得比以前還要慘。

可他一天天長大,養父卻一天天衰老,終于有一天他成功奪下養父手中抽打他的皮帶,手腳利落地把養父的手背到身後去,用皮帶捆起來,将他丢到牆角,往他臉上潑了一盆冷水,讓他自己冷靜冷靜。

因為常年吃不飽飯,那時候的程盛長得很瘦小,可他的脾氣卻不小,讀到四年級的時候果然招惹了學校裏高年級的人,不斷受到欺負排擠,甚至還有人在放學路上堵他,不讓他回家。

程盛原本成績不錯,也沒想在學校裏多生事端,可耐不住事情自己找上門來。

他是在與養父的厮打中長大的,那些被父母捧在手心裏的孩子哪裏是他的對手?

可那群小屁孩敢做不敢當,被打得屁滾尿流後,哭着回家找家長,五六個人的家長烏泱泱地擠在教導主任辦公室,要求學校嚴肅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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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盛就吃虧在他沒有家長,他們一屋子的大人就會欺負他一個無依無靠的小孩子。

他收拾書包被趕出學校的時候,班裏正在發上周期中考的卷子。

最近養父病了,沒力氣跟他鬧,他難得能安安靜靜的複習。所以這回期中考他考得還不錯,語文97分,數學99分,本來可以在牆上的光榮榜蓋兩面小紅旗的。

可是他看見趴在牆上蓋小紅旗的班長不僅沒有給他蓋小紅旗,還拿了修正液,把寫着他名字的那個格子塗成了白色。

他不讀書後無所事事,年紀太小,出去打工也沒人敢要,漸漸與一些社會上的小青年混到了一起。

他開始跟着他們去學校附近攔着學生要錢,有時候會遇到他的同學,他總是會偷偷躲到轉角去,不敢讓他們看見自己。

童年的程盛見過了世界太多惡意,一直到他遇見樓上那個長得白淨漂亮的小弟弟。

程盛自己也記不清宋铮是在他幾歲的時候搬到他家樓上的,他只記得那時候他的養父已經病得只剩一口氣在挨日子,別說打他,要不是他養着,都不知道還能再見幾天的太陽。

可卻在這時,樓上傳來打罵聲和哭喊聲。

這樣的動靜程盛太過熟悉,可他懶得去管,當年他也是靠着自己掙脫出困境的。

但第二天,樓上新鄰居主動來敲他家的門。

門外是個粉雕玉琢般剔透漂亮的小孩,美中不足的是,他那白玉般的臉上浮着一塊可怖的青紫。

小孩一手拎着一筐雞蛋,一手握着一罐牛奶,笑容幹淨得像早晨的陽光:“哥哥好,我叫宋铮,昨天剛剛搬來的,就住在你家樓上。這是媽媽讓我帶給你和你的爸爸媽媽的小禮物。”

程盛從來沒見過一個被打成這樣的孩子,可以長着這樣一雙清澈幹淨的眼睛。他忍不住摸了摸宋铮臉上的青紫,問他:“疼嗎?”

軟乎乎的小孩在他手裏瑟縮了一下,搖頭:“不,不疼。”

那時程盛正在看武俠小說,滿腔俠義熱血。他看着面前的孩子,仿佛看到了幾年前的自己,忍不住對他說:“以後你爸爸再打你,就躲到我家裏來,我保護你。”

……

這段與宋铮相識的故事,是程盛告訴許路遙的。許路遙把這段往事告訴江修後,無奈地聳聳肩:“所以啊,程盛跟宋铮那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難怪到現在,還是對人家言聽計從予取予求。你說你們宋家是怎麽回事,竟然還有流落民間的太子爺!”

江修靠在沙發上昏昏欲睡,修正道:“是他們宋家。”

宋铮被宋啓君領回宋家前的故事,江修也只是零零散散聽了個大概。

說是宋啓君的弟弟宋啓盛不顧家人反對與一名旅途中偶遇的女子相約私奔,後來便與家人失去了的聯系,宋啓君從火車站接回來的,只有宋铮和宋啓盛的一剖骨灰。

江修隐約聽說過宋啓盛在宋铮出生後沒幾年就意外過世,宋铮随着母親改嫁,繼父嗜賭成性,得知宋铮是宋家的人,用宋铮跟宋啓君換了一大筆錢。

宋铮從來不願多談被帶回宋家前的那段日子,沒人知道漂泊在外的那幾年,宋铮過得好不好,一直到此時,從許路遙的描述裏,江修才隐約可以料想他那些年的生活。

“是是是,他們宋家!”許路遙依舊憤憤難平,“一看就不是好東西,公事上跟你搶頌文,私事上跟我搶程盛。”

“那你還和程盛賭氣不跟他回家?也不怕他一氣之下,不要你了。”

許路遙瞪大了眼睛:“他敢!看我不打斷他的狗腿!”

江修忍不住笑出聲,放眼整個隅城,敢口出狂言要打斷程盛狗腿的,恐怕不會超過五個人,而敢當着程盛的面喊話的,恐怕真的只有霸占着他家沙發的這位。

鬧過了脾氣,許路遙危襟正坐嚴肅起來。他伸手摸了摸江修的額頭,皺眉道:“你知不知道你在發燒?”

江修若有所思:“好像是。”

滿腔火氣剛剛偃旗息鼓的許路遙騰地又生出一肚子火來:“什麽叫好像是?燒了多長時間了?你不難受嗎?”

“沒事,明天早上就會退下去的。”

江修越是風輕雲淡,許路遙便越是生氣。他跟程盛年前要離開時,千叮咛萬囑咐,恨不得錄段錄音在江修家裏反複播放,提醒他注意身體,不要諱疾忌醫,這人倒好,沒人盯着,反反複複發燒也不上醫院,竟自己在家琢磨出規律來。

許路遙氣得想笑,站起身來,扯了扯江修的衣服:“走,上醫院去。”

“不去了,睡一覺就好,明早還有事呢。”

“明早讓程盛跟他談,能有你什麽事?”許路遙沒好氣道。

江修依然賴在沙發上不肯起來:“那後天還有事,我還得整理材料,大後天還得去報警。”

“病到你這個程度的病人,警察會來醫院找你取證的,你放心吧。”

“打草驚蛇,宋铮發現了怎麽辦?”

許路遙松開江修的衣角,抱胸看着他,語氣不善:“江修你到底想幹嘛?”

“我想跟程盛一起去接雲晚。進了醫院,你不會放我出來的。”

江修燒得灰白的嘴唇幹裂起皮,聲音暗啞,聽得許路遙眉頭越皺越緊:“你這幅模樣,還想跟去現場?到時候大夥還怎麽去救方雲晚?掉過頭來搶救你都夠嗆!”

“可是我太久沒見到他了。”江修困得眼神遲滞,“萬一他又要跑,這回我是真的沒時間等着他回頭了。”

說着,他支起身子,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指了指客房的方向給許路遙:“別折騰了,你也累了,我也累了,各自去休息吧。”

話是這樣說,可卧室裏睡着個發燒的心髒病人,許路遙哪裏能睡得着?

配了退燒藥,許路遙狠狠心把江修搖醒給他推了一針,給他額頭上貼上退燒貼後,便從客房抱了毯子過來,窩在江修房間裏的沙發上守着他。

即使打了針,低燒還是纏綿了一整晚,一直到天蒙蒙亮的時候,溫度才徹底掉下去。

根據前一天約好的行程,在江修的牽頭下,曾頃與程盛互通有無,面對面地交換了彼此掌握的信息。

大家交談間,手機的信息推送忽然接連響了起來。

許路遙無法加入他們的話題,本就時不時的神游,這時恰好找到了事情做,飛快點開手機屏幕上推送的信息。

只見手機屏幕彈出一段視頻。

視頻裏先是一片漆黑,片刻後,有一處裝飾着銀色燈帶的建築出現在畫面裏,在燈帶的映照下,畫面裏光線充足起來,很快可以清晰地看見草地上站着兩個人,其中一個人猛然揮出一拳,往另一個人臉上砸去,将那人打倒在地後,視頻夏然而止。

視頻畫面很清晰,所有人都可以清清楚楚地認出來,視頻裏揮動拳頭打人的那個人,就是江修。

作者有話說:

程盛和宋铮以前也是兩個小可憐啊,哎哎哎;

修修又有新麻煩了,得被這個麻煩糾纏一陣子,才能脫身去找小方了;

下一更周二見啦;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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