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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半夏小說

阿星聽到這個陌生的聲音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老實的将自己的目的告訴對方，“我要去找醫生叔叔，想請他讓我留下來。我可以幫忙打掃衛生整理物品, 只要給我一個小小的住的地方就好了。”

“想得美。”

在這家頂尖醫療機構內工作的人員，每一名都是經歷過百人選一的比例錄取進來, 并且簽訂了相當嚴格的合約要求。

某人現在只剩下七歲的智商, 以為憑着他去跟醫生說倆句好話就能夠停留在這個每天燒他錢的地方。

“擡頭，看我。”顧星示意道。

阿星乖乖擡頭看向對方，時隔五個月雖然對方只出現在病房內一次, 可阿星還是一眼将對方認出來, “是你！”

“是我，所以你現在還要留下來打掃衛生嗎？”

提着小包行李的人默默向對方靠近了一些, 小聲嘀咕, “我以為你不會來接我了。”

畢竟這五個月來, 他只在自己醒過來那天看過自#J時G??己, 除此之外從來都沒有來過一次。

阿星在康複科複健的時候也見過其他的病患, 據說很多病患的家屬都是将人放在這裏, 然後再也沒有來看過。

他以為, 自己也會是這樣。

“我沒說不來接你。”他只是太忙了。

而且也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姿态來看到對方。

“謝謝你願意來接我, 我們現在是回家嗎？”阿星很好奇自己第四次被人領養後的家，那會是什麽樣子的呢？

自己曾經在那裏住了很久很久嗎？

顧星将擴散的思維拉回來, 目光重新落在眼前那張跟自己只剩下三分相似的臉上，“回家吧。”

一無所知只剩下七歲前記憶的人, 抿着唇忍着喜悅跟上他。

乘坐電梯時, 顧星就感覺到站在自己身後距離自己有半米的人, 悄悄往他這裏貼近了一些。

他下意識側開身子重新拉開距離, 對方又一步貼了過來, 并且在他再次要移動時，附耳小聲告訴他，“這個叫電梯的東西會讓我頭暈。”

從他第一次去樓下康複科時，阿星就發現根本不能乘坐這個東西。

第一次護士姐姐陪同的時候，他直接眼前冒着金星大吐特吐了半天。

第一個月的康複訓練都是在病房跟同樓層進行。

顧星聽到他的話語，想要移開的身體一動不動的停留在原地，任由對方跟小朋友試着靠着他。

“叮！”

電梯門打開，剛才還神情恹恹的人下一秒就飛速先一步鑽了出去，扔下顧星站在電梯內只來得及看清對方身上單薄的寬松毛衣衣擺。

顧星：“…………”說好的害怕頭暈呢？

他将身上的厚外套脫下來扔給對方，順手将對方手裏提着的那個行李包拿過來，“穿上，跟在我後面別亂跑。”

阿星聽話的抱住那件巨大又溫暖的衣服，他在醫院內躺在幾年除了病服之外，根本沒有任何的私人物品。

身上的褲子鞋子跟毛衣，都是醫生叔叔送給他的出院禮物。

本來有些冷的人，現在穿着這位不愛說話的家屬衣服只覺得整個人都暖和了起來。

他跟在對方身後從療養院大樓出來的時候，偷偷打量着對方的背影心想他的第四個領養家庭，好像是一個話很少但是人很好的領養人。

顧星帶着人上了自己停靠在門口的車輛。

坐在副駕駛裏的人好奇又緊張的打量着四周圍。

好奇是因為他從來沒有坐過這個位置，人生有限的坐車經歷就是那三次被人領養。

每一次他都是跟着新媽媽坐在後座，眼睜睜看着自己距離孤兒院越來越遠。

“安全帶系上。”

顧星要發動車子之前看到了副駕駛的安全帶圖标亮了，他轉頭又提醒了對方一次，“安全帶。”

某人倆眼茫然的低頭看向自己的肚子，又看了一眼四周圍沒動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顧星望着那雙清澈的跟幼童一樣的眼神，再一次想起來對方已經什麽都不記得了。

他将自己身#J時G??上的安全帶解開，附身靠近副駕駛，然後從某人的右側邊緣扯出來一根黑色的帶子。

“這個東西叫做安全帶，每一次上車的時候都要這樣從邊緣拿出來然後插進這個位置。”

顧星做了一次示範後，将安全帶重新解開彈回去。

“現在你自己試一試，系上安全帶。”

話音落下，副駕駛裏的人就學着他剛才的樣子，先将右手臂旁邊挂着的那條長長的帶子拿出來，拉扯到左側跟座位旁邊的卡扣固定在一起。

做完後，阿星看着勒在他衣服上的帶子，“這樣對嗎？”

“對，以後都這樣做。”

顧星确定他的動作沒有錯，這才重新坐正發動車輛離開這裏。

車子開在安靜無人的山間小路上，夜幕下四周圍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阿星坐在副駕駛看着窗外只有路燈的陌生景色，目不轉睛的盯着這些一直看到眼睛都酸了也舍不得閉上眼睛。

“雪！”

第一片雪花落在車窗上時，副駕駛裏的人下意識驚呼出聲。

随後意識到自己這不是在療養院也不是在孤兒院內，他又将嘴巴閉上睜着眼睛隔着窗戶，仔仔細細看着那些落在玻璃上的雪花。

潔白的雪花一眨眼就變成了透明的水珠從玻璃上滑落。

一朵倆朵三朵，一滴倆滴三滴。

就在他看的津津有味的時候，被他貼着的車窗玻璃突然發出了聲音。

貼在玻璃上的人吓了一跳，連忙整個身子都縮回椅子內，緊張的看着那緩緩降落的玻璃，有些擔心是不是自己剛才靠太近讓它壞了。

領養人叔叔會生氣嗎？

他用餘光偷偷往駕駛座的方向看過去。

“你不是想看雪嗎，這樣看更方便，只要你不怕冷。”

顧星不看那張臉就知道現在憑着對方那七歲的智商，腦子裏在想什麽。

他将副駕駛的車窗下降一半，冰冷的雪花很快吹了進來。

某人得知那個玻璃沒有被自己弄壞後，還獲得了近距離看雪的待遇，強忍着喜悅又小心翼翼的拽着身上勒人的安全帶，挪到窗邊将雙手伸出去，細白的雪花就這樣飄進了他的手心裏。

那些雪花很快就在他的手心裏變成了水珠，阿星捧着這些水珠絲毫不怕冷的開着窗吹了一路的風。

等顧星将車子停下來時，副駕駛裏的人那張臉已經被風吹的鼻子跟臉頰通紅。

“下車。”

顧星拉開後備箱的車門将裏頭的行李提出來，繞到副駕駛旁邊示意對方也下車。

阿星解開自己身上的安全帶，玩雪的興奮情緒結束後，想到自己馬上就要跟着領養人回到曾經居住過的家，他整個人都緊張不安了起來。

擡頭看向眼前這棟雪地裏的大房子。

黑漆漆的一片，只有院子角落裏開着幾盞地燈。

“好安靜啊。”

阿星低喃道，除了滿天的雪花掉落之外，這個房子裏頭竟然沒有一點點的聲音發出來。

“家裏就我們倆個人嗎？”阿星扭頭問身側的某人。

“是#J時G??。”

顧星去将院門打開，拉着還傻站着的人走向那扇大門，屋內的燈一盞盞的亮起。

阿星站在對方身後探頭小心翼翼的看着屋內的畫面。

“喵喵？”

一只純白色的貓咪忽然從客廳裏跑了出來，豎着高高直直的尾巴一路跑到阿星跟前，圍着他的小腿來回的蹭着不停。

“…………”阿星站在原地一動不敢動，他低着頭看着那雪白爪子踩在他鞋面上的貓貓，好想伸手摸一摸對方。

“它叫默默，是你以前養的。”

顧星已經将客廳對外的房門關上，提着對方的行李放在客廳的茶幾上，同時為某個失去記憶的人介紹着房間。

“是我養的？？？”只有七歲記憶的人，低頭看着在他腳上打轉的貓咪完全沒想到，這個竟然是他曾經養過的小貓。

他第四個領養家庭竟然給他養小貓嗎？好像領養人又多了一個優點。

“過來。”

顧星招手讓他過來。

“這邊是客廳平日用來休息的地方，這邊是廚房還記得怎麽開火做飯嗎？”顧星帶着他認識屋內的每一樣東西。

“義工不準我們在廚房裏開火。”阿星搖搖頭，小朋友都會被教育不能玩火。

所以那個機器他不知道怎麽開。

“下次有時間我教你，現在就不用學了，這邊是客房你今晚就睡在這裏，一會我給你拿洗浴用品。”顧星将一扇緊閉的房間門打開來，指着那早上他才安裝好的床鋪。

“我的卧室在你右手邊，你有什麽事情可以直接敲門找我。”顧星又領着他去了右手邊的卧室。

房門打開燈亮了，阿星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房間裏的布置，而是一根放在衣櫃邊緣的熟悉拐杖。

他看了一眼那根拐杖，想到他醒來跟領養人見的第一次面。

那個時候對方出現在療養院時，好像還是有使用這個工具。

今天再一次看到對方時，領養人好像走路很正常。

“衣櫃內有幹淨的換洗衣服，單獨洗澡能做到嗎？”顧星介紹完自己的房間，又領着人去了客房幫他打開衣櫃。

“我會洗澡刷牙。”七歲之前他就會了，醒過來後一開始手指抓不住牙刷有點難，可是現在阿星吃飯跟刷牙洗澡都可以單獨完成。

“去洗澡吧，這些都是你的衣服跟物品，自己選。”

顧星介紹完就将人留在客房內，給他單獨适應的時間。

房間門剛關上，站在打開的衣櫃門跟前的阿星就悄悄伸手，碰了碰衣櫃內那挂着的一排排衣服，忍不住發出感嘆，“我有這麽多的衣服啊。”

都是他從來沒見過的，孤兒院內的小孩每個人就三四套的換洗衣服。

他眼前這個衣櫃內感覺至少有五十套那麽多。

阿星乖乖從裏頭翻找出綿軟的上衣跟褲子，從衣架上拿下來時才發現這些衣服上都挂着沒拆的吊牌。

“新的？”

他在孤兒院也收到過好心阿姨們捐贈的衣服，新衣服上都是有着這樣的吊牌。

阿星歪#J時G??頭想了想，他先将手裏的衣服放到那張巨大的床上，然後站在衣櫃跟前将每一件衣服都翻看查看了一遍。

包括所有抽屜裏放着的內褲還有襪子，全部都貼着吊牌有些甚至包裝都沒有拆除。

十分鐘後，站在衣櫃跟前的人望着這滿滿一櫃子全新的衣服，有些緊張的在想外面那個人不會是壞人吧。

如果這裏真的是他曾經住過的家，為什麽衣櫃內會一件舊衣服都沒有呢？

他想要出去詢問對方，能否給院長媽媽打一個電話。

只要聯系上院長媽媽，他就能夠清楚這一切是怎麽回事。

鼓足勇氣的人将客房的門重新拉開，想要去尋找那位領養人。

頭一擡，阿星就看到了不遠處客廳沙發上，坐着的那道身影。

他邁着步伐從房間裏出來，徑自走向對方想要跟他借一個電話。

走到客廳裏的人，在看到對方坐在沙發上将一樣東西從身上拿下來時，阿星愣愣的看着那條銀色機械一樣的小腿。

坐在沙發上的人，面色平靜的将假肢放在一旁，打開醫藥箱清理膝蓋上的傷口。

一道高大的陰影從遠處飄了過來，默默走到沙發跟前蹲下，看着他那條空蕩蕩的褲管還有茶幾上的假肢。

阿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他只是看到這一幕就變得很想哭，他伸手小心翼翼的觸碰那個冰冷的銀色機械假肢，嗓音有些發啞的看着對方被磨破皮膚的膝蓋位置。

那裏從膝蓋往下都是空的，這個領養人的小腿不見了。

“你受傷了。”

“很久以前的事情。”顧星上好藥之後，将假肢重新穿上。

三年前，他想要讓金執明殺了自己，卻錯估了在對方心中承諾的重要性，也忘記了段佳美生前是怎樣日夜不停的給對方進行洗腦。

讓金執明在親手殺害了他之後，也失去了所有的求生本能。

那把槍讓金執明将自己的腦袋開了瓢，顧星掉下去的途中抓住了那道失去求生意志的身體，倆個人沒有墜到一樓。

他的腿穿過一條裸露在高處的鋼筋，這條鋼筋穿過他的腿同時也将下墜的倆個人拉了回來。

金執明的傷勢太重一秒都不能拖延，顧星抱着人爬上去後為了脫離那根鋼筋直接砸爛了那條腿。

他拖着那條爛腿去了金家，利用金執明的手機給金家老爺子打了電話。

最後也是金家老爺子将他們倆人救了回來。

金老爺子什麽都沒問，第一時間為金執明連夜秘密做完第一場手術後，就将人送往國外繼續接受治療。

顧星則是被留在綠江市，他的胸口同樣有嚴重槍傷跟小腿需要截肢。

前前後後大概三個月的時間，人才從醫院醒過來。

從那一天起，他重新變成了金執明，而顧星那個身份因為涉嫌殺人綁架非法拘禁已經被全網通緝。

他跟金執明倆人外貌相似，血型一樣，唯一不相同的是他們的DNA檢測。

金執明的父母雖然已經死亡#J時G??，可是金家隔代的直系親人至今還有不少人存活着。

這些人全部在警方的要求下，跟如今的金執明做過DNA親緣關系鑒定，以此來證實綠江市的人，到底是金執明還是顧星。

當年阿星被孤兒院收留的舊物品也被人找出來，跟金老爺子拿出來的金執明小時候的物品共同采取殘留的頭發結果作為對比。

段佳美将孩子替換後，更是留有後手在學校內多次的血樣采集過程中，提供的都是從國外拿到手的金執明本人的樣品，而不是阿星的。

案發現場殘留的血跡還有那倆把槍支上都有雙方的指紋，鳳凰城遠離居民那一片樓日常連一個拾荒人員都不會出現。

從顧星胸口傷口提取出來的子彈，經過專業的鑒定就是那倆把槍中的其中一支槍發出的子彈。

倆把槍都是滿彈狀态，各自少了一顆子彈，一顆從顧星的身上提取出來，還有一顆只能歸納在另外一個顧星帶走了那枚子彈。

那顆子彈距離他的心髒不到一厘米的距離，是從遠處直接對準心髒的位置被人射中。

第一年，顧星前後因為這顆子彈做了四次手術，他連加護病房的門長什麽樣子都沒有看到過。

偶爾意識清醒時，從金老爺子口中得知另外一個人在國外也在不斷接受一次又一次的手術。

金執明是頭部中彈，危險跟嚴重的程度都是他的數倍。

一年後，顧星第一次能夠從床上坐起來的時候，金老爺子告訴他以前的事情都結束了，從此以後他就是金執明，這個世上永遠不會再有人找到顧星。

他看着自己空蕩蕩的褲管沒有去問對方是怎麽處理了顧星的身份，也沒有去問警方那邊後續到底是怎麽相信他就是金執明這件事情，而另外一個人才是那名全網通緝的顧星。

從醫院出來後，他被送進了金家大宅開始複健，并且試着去接手金老爺子的産業跟教導。

在海外醫院內的金執明，在十幾次的手術後情況終于穩定了下來，醫生那個時候說他會永遠都醒不過來，如今這個狀态已經是目前醫學能夠做大的最大努力。

那張臉上半部分同樣因為槍傷受損嚴重，想要變成從前的模樣已經沒有任何可能。

金老爺子讓他自己選，是選擇讓那個人就這樣結束生命還是留下來。

顧星将人留了下來，将人重新帶回了綠江市時，那張臉已經經過專家多次的整容修複後，跟他只剩下勉強來的三分相似。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