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姚識秋的呼吸很熱,帶着酒氣,撲在冉秋意頸邊,他忍不住縮了縮脖子,結果卻像是把自己往姚識秋懷裏送。

冉秋意渾身發軟,被他碰到的地方都敏感得打抖,分不清醉的到底是誰。

醉酒後的姚識秋失了分寸感,見冉秋意沒有要拒絕的意思,便得寸進尺地收緊手臂,下巴抵着他的肩頭蹭了蹭,嘴唇挨着他的耳垂,說話的時候像在用呼吸放肆地親吻。

冉秋意伸手摸了摸橫在自己腰間的手,不出意外,直接被捉進了掌心。

他問:“不高興才喝那麽多酒的?”

姚識秋點了點頭,頭發蹭在冉秋意頸窩裏,算是承認了,而後又委屈兮兮地重複了一句 “不高興”。

冉秋意哄他:“你坐好,我幫你擦擦臉好不好?”

姚識秋說:“不好。”

醉鬼不聽話了,冉秋意只好另尋法子,和他打商量:“那你讓我轉過來抱抱?”

姚識秋沒說話,好像在暗自權衡。

半晌,他松開冉秋意,在冉秋意轉過身後,又立刻重新把他抱進懷裏,生怕他說話不算數似的。

冉秋意感覺他在酒精的作用下變成了犬科動物,還是超級委屈的那種,他摸摸姚識秋的頭發,拍拍他的背,甚至還學着姚識秋平時常對自己做的小動作,捏了捏他的後頸,耐心撫平他的躁動。

抱了一會兒,冉秋意問他:“還是不高興嗎?”

“我們去坐下,好不好?”

姚識秋不放手,跟沒聽見一樣。

冉秋意無奈之餘,忽然想到了什麽,換了種語氣,說:“師兄,我都站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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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好像讓姚識秋找回了理智,他不僅松開了冉秋意,主動帶着他坐到了床上,完了還要給自己辯解一句:“我沒喝醉。”

其實他的意識半是清醒半是混沌,對自己在做什麽只有模糊的概念,反應變得遲鈍,而且犯懶,不想思考,所有的舉動都憑本能。冉秋意一哄他,他就想耍賴,想多讨些甜頭,冉秋意一叫他師兄,他就下意識要穩當一點,可靠一點,怕冉秋意不舒服。

“嗯,我知道你沒醉,” 冉秋意順着他說,“我去拿毛巾幫你擦臉,你坐在這兒等我。”

姚識秋點頭答應了,但是等冉秋意找到他的毛巾,準備用手試試水溫再打濕毛巾時,忽然聽到姚識秋說:“要涼的,不要熱的。”

冉秋意一回頭,發現這人不知道什麽時候跟過來了,還一本正經地提意見。

他都被逗笑了,走過去用手冰了一下姚識秋的臉,“師兄,你到底醉了沒有啊?怎麽主意這麽多?”

最後冉秋意還是用熱毛巾幫他擦了臉。

他第一次這麽近距離地觀察姚識秋的臉,不知道是審美已經向他傾倒,還是事實本就如此,總覺得他的眉眼、鼻梁、嘴唇,每一處線條弧度,都是描着自己喜歡的樣子長的。

也是在這時,冉秋意忽然糾正起了自己對姚識秋的第一印象。

其實,第一印象并不是因為他身上的煙味而産生的厭惡。

當時姚識秋推門進來,臉上沒什麽表情,一個眼神都沒分給他,可他的眼神卻忍不住跟随,同時,腦海裏冒出的第一個念頭是:“這個人真的好惹眼。”

還真是注定要栽在這個人身上啊……

擦完臉,他問姚識秋:“困不困?” 說着伸手把床頭的臺燈打開,再把頂燈關掉,“睡覺吧,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見他沒反應,冉秋意叫他:“師兄?”

姚識秋鼻音很重地應了一聲,又湊上來抱他。

今晚已經換着法子抱了好多次了,冉秋意都習慣了,以為他跟剛才一樣,不想自己走所以耍賴罷了,便繼續耐心地摸一摸、揉一揉,讓他別那麽焦躁。

過了一會兒,他從姚識秋懷裏退出來,問他:“現在可以睡覺了嗎?”

姚識秋攥住他的手,叫他:“秋意。”

他這一聲讓冉秋意愣了一下,總覺得他跟剛才不一樣了。

“怎、怎麽了?”

姚識秋眼睛被酒精熏得有些紅,他用拇指摩挲着冉秋意的虎口,嗓音沙啞,語速比平時要慢,“其實…… 表白之前,我就猜到你現在不會答應。”

“但是你真的沒答應,我竟然有點傷心。”

他笑了一下,“可能是我太心急了吧,你別被我吓到。”

擦過臉後,姚識秋似乎清醒了大半,說話明顯有了條理,看着冉秋意的時候,能分辨出他眼裏的情緒,而不只是黏黏糊糊的愛戀。

看出他在失落,在挫敗,冉秋意的心一瞬間揪緊了,他一直在堆積對這個人的喜歡,直到滿滿當當,心裏又酸又脹。

喜歡或許都不夠重量,準确來說,應該是愛意。

姚識秋是怎麽一步一步走到他心裏的,他沒辦法講明,但走到如今,還未真正開始,已經刻骨銘心。

“對不起,能不能…… 再給我點時間?” 冉秋意張開五指,扣緊他的手,另一只手輕撫過他的眼下,“你說過,你會把路都鋪好再帶我一起走,我也是這樣想的。”

“我想對你好,想像你一樣,給喜歡的人安全感。”

“可是現在,我媽媽還在生病,下個月要動手術,我可能沒辦法在這個時候去争取祝福和認可,我…… 還沒有準備好。”

愧疚感拉扯着冉秋意,想坦白自己的想法卻不知該從何說起,他開始語無倫次:“我腦子很亂,總覺得有很多事沒有想明白,我以為以前的事已經沒關系了但還是會被影響,我……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麽了……”

哭腔越來越重,姚識秋不忍心聽了,他捧着冉秋意的臉,和他額頭相抵,低聲哄他:“好了好了,我都知道,別哭。”

“我們認識的時間還不夠久,你是怎麽長大的,怎麽走到我面前的,受過什麽傷,吃過誰給的糖,我還要花時間慢慢了解。”

“可是秋意,我雖然有時候心急,但是從來沒有懷疑過我和你。”

“你記不記得我說過一句話?” 姚識秋忽然咧嘴笑了,“我說,我這個人就是有點盲目自信。”

“你是冉秋意啊,你不是姚識秋的,還能是誰的?”

他的語氣太理直氣壯了,明明是沒憑沒據的事,卻被他說得像科學道理,都把冉秋意逗笑了,他的眼淚沒掉下來,反倒被姚識秋戳了一下小梨渦。

兩個人的角色好像互換了,剛才還像個醉鬼無賴一樣的姚識秋,轉眼又變成了最會逗人開心的姚師兄。

姚識秋自己也不适應這個轉變,揉着太陽穴說:“我頭好疼…… 本來還醉着,你一要哭,給我徹底整醒了。”

冉秋意有點不好意思,幫他按揉眉骨和太陽穴。

他看姚識秋閉上眼睛享受的樣子,忽然覺得這個人明明就是小孩子脾氣,喝醉了就藏不住了,要哄要抱要摸摸,不能離開人。

他喜歡被姚識秋寵着,也喜歡寵着他。

冉秋意緊張地吞了吞口水,伸手蓋住姚識秋的眼皮,感受到他的睫毛掃過自己掌心,如過電一般酥酥麻麻的。

“師兄,我不想讓你受委屈。”

他單手扶着姚識秋的肩膀,不敢讓他看到自己,偏又在主動靠近他。

他在姚識秋臉頰上輕輕啄吻了一下,移開擋着他雙眼的手,故作鎮定地說:“所以,我先付一下定金。”

親完,他更不敢看姚識秋了,低着頭,把床單都揪皺了。

“你現在…… 還不高興嗎?”

姚識秋睜開眼,足足愣了半分鐘,臉上的表情肉眼可見地生動起來,有驚喜,有不可思議,還有那麽一點傻乎乎的意味。

他喉結攢動,啞着嗓子,緩緩吐出一個字:“…… 操。”

“我現在高興得想去操場跑圈。”

他臉上騰起一片紅,不同于冉秋意的羞赧,而是出于急切和興奮,他抓住冉秋意的手腕,追問:“能再多付點定金嗎?”

“……” 冉秋意抿了抿唇,抽出手,重新蓋住姚識秋的眼睛,“師兄,你該睡覺啦。”

在酒精和過度興奮的影響下,人的神經一旦松弛下來,便很容易進入深度睡眠。姚識秋一開始不想睡,目不轉睛地看着冉秋意,沒過多久,眼皮就開始越來越沉。

冉秋意一直坐在他床邊守着,直到他的呼吸變得均勻綿長。

他關上臺燈,準備離開時,忽然鬼使神差地轉過身,對着黑暗,很輕地喚了一句:“姚識秋。”

已經很晚了,宿舍走廊裏空無一人。

冉秋意背靠着門,手緊緊攥在心口,怎麽也壓不下去那種心跳不受控制的心情。

剛才是他第一次叫姚識秋的名字,竟感到一種難以抵抗的命運感,只是叫着他的名字,都有種想要落淚的沖動,仿佛已經看到,自己和這個名字的主人,一起走過了很長、很好的一生。

第二天早上,冉秋意一醒來就看到了姚識秋發的消息:

- 秋意寶寶。

- 我昨晚可沒醉,我什麽都記得呢。

冉秋意一看消息時間,好家夥,淩晨四點。

他心說,這人怕不是半夜睡着睡着突然醒了,複盤了一遍睡前發生的事,怕自己第二天不認賬,所以特意發消息提醒吧?

冉秋意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枕頭裏悶笑了好一會兒,然後回複了一句:

- 早安,我的工友。

冉秋意來到實驗室時,姚識秋已經到了,正在幫一個師弟看程序。他還是那個靠譜的姚師兄,絲毫找不出昨晚抱着冉秋意不撒手,委屈巴巴的影子。

冉秋意走到自己的工位,拉開凳子時,姚識秋聞聲看過來。

隔着半個實驗室,他們安靜地對視了幾秒,又心照不宣地笑了,好像經過昨晚混亂的坦白,他們之間默契更加深刻了。

冉秋意打開筆記本電腦,發現裏面夾着一張明信片。

正面印着一張他側臉的照片,陽光很好,他在笑,梨渦若隐若現。

拍攝于國慶假期,姚識秋到北京那天,他們一起去吃早餐,姚識秋一定是趁他和早餐店老板交談,偷偷拍下了這張照片,還做成了明信片。

明信片的背面只寫了寥寥幾行字,但冉秋意一看就明白,為什麽姚識秋不能在當天就把這張明信片送給他了。

“秋意寶寶,今天好想吻你,差點沒忍住,想問問你,打算什麽時候和我談戀愛?

姚識秋

十月一日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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