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拉開序幕

寬慰了梅貴人許久,她雖是停下了哭泣,卻悲意不減,恨意更多。挽月看着這空蕩蕩的恩露殿問梅貴人是怎麽回事。

梅貴人凄然一笑:“宮裏的人哪個不是踩低拜高,一個個看我落魄了,不得皇上喜歡了,就攢足了勁兒給我小鞋穿,克扣我的吃穿用度,我不得不把以前皇上賞的東西拿去賄賂那些小太監們。”說着又要泫然淚下。

挽月打開食盒,裏面幾樣精致的點心讓梅貴人咽了口口水,卻又擡頭看着挽月:“娘娘你不恨我?我當日那樣待你。”

“我恨你做什麽?你又沒有做過什麽傷害我的事。”挽月笑着将點心推到她面前,見她不動,又自己拿了片糕點吃,讓她放心并未落毒。梅貴人有些不好意思,拿了糕點這才慢慢吃着。

挽月問她:“你的腿?”

“前幾日我聽到小太監喊着皇上的聖駕來了,便以為是來看我的,卻不想皇上的銮車直往林貴人的曉春殿去了,我一時傷心就在後面追着,哪知,哪知……”說到此處梅貴人忍不住又哭了起來,伏在桌上擡不起頭。

過了許久,她才告訴挽月,哪知旁邊沖出來幾個人,将她拖到一邊,說她擾了聖駕罪當杖斃,便一頓棒子落在她身上,而且偏往她腿上打。她的右腿便是在那時折了去的,從此以後,那個腰肢柔軟,舞藝出衆的梅貴人便成了個殘廢!一輩子都只能一瘸一拐地走路。

“那幾個人你見過嗎?”挽月皺眉問她。

“沒見過,我在皇上身邊呆了也有些日子,可是那幾人卻面生得很。”梅貴人哽咽着。

“你為何罵賤人?”

“一定是文貴妃!一定是她做的手腳!她一定懷恨在心,見不得我得寵這才落井下石要害我!”梅貴人認定了是文貴妃,聲聲哭罵。

“你先稍安勿燥,此事尚未有結論,你若這般無憑無據的就說是文貴妃,要讓有心人聽了去,只怕又要生出諸多事端來,還是想養好身子吧。”挽月不再讓她亂喊亂罵。

挽月安慰了她幾句,叫她想開些,看着天色也不早,便起身回去了。走在回梨月宮的路上,墨挽月一直鎖着眉頭沒有說話,那個害得梅貴人腿被打瘸的人到底會是誰?敢這麽做的人在宮中不多,看上去像是文貴妃做的,但文貴妃既然決定了要在衆位嫔妃面前賣乖讨巧,就不會做這種事惹東方宸不喜才是。那到底會是誰呢?

“娘娘,你在想什麽?”小青見挽月一直出神,不由得問道。

“小青,別說話,娘娘在想事情。”壁畫笑着對小青說道,她想娘娘一定是能看出幾分貓膩來。

挽月想不通,幹脆也不再想了,笑說:“罷了,我們想這些不過是杞人憂天,不如不想。”說罷便轉了頭看着旁邊一池荷葉。如今已經入秋了,荷葉也漸漸枯萎,可是在後宮中的朵朵鮮花,卻需得跌滾得一身泥濘才能活下去。後宮的傾軋從梅貴人的瘸腿拉開了序幕,以後的日子會越來越難過。她報仇之路肯定會艱難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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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心中想着自己一定要好好的活着,找出正真的兇手,為孩子報仇。然後在離開這裏去一個無人的地方了此殘生。

只是剛想完便看見池塘對面的東方宸正含笑看着她,遠遠看去,他像是立在荷葉裏,柳葉在他身邊溫柔拂動,幾只鳥兒穿梭而過,清脆啼起。他眼角的笑帶着溫和的情意,那樣的笑,真是容易讓人沉醉不願醒來。

挽月曾經無數次期望,他能這樣一直情意綿綿的眼光看着她,為她頭上簪花,為她輕掃蛾眉,但現在看來那是已經不可能了。他永遠笑得溫潤卻沒有多餘的感情,挽月多希望有一天,他能夠明白自己那句話的正真含義。

突然就明白了為何梅貴人和文貴妃都愛上了這個皇帝,他真的是當得起雍容華貴,玉樹臨風這八個字,他這樣溫柔而多情的看着一個,哪個女子不會動心呢?只是梅貴人的現狀卻像是一根利刺穿過挽月胸膛。

帝王之愛,雨露均沾,恩澤天下。

而挽月只願抱着瑤琴與心上人坐在花樹上白頭相守。而那個人永遠都不會是他。

所以挽月已經徹底放開了,她不再祈求他和自己能有什麽美好的未來,先下自己該做的就是趕快找出兇手,為孩子報仇。這樣想着,挽月向着隔岸的東方宸行了禮,便帶着小青和壁畫順着石徑走了。

“娘娘,我們為什麽不……”小青咬着嘴,臉上有些些。她很是不解,剛才四下無人,娘娘何不與皇上多說兩句話?說不定能再次得了恩寵,那些其他宮裏的妃子也就不敢時不時冷嘲熱諷自己了。

“小青,你該明白有些東西失去了,就不會在回來。我又何必在執着于過去呢?現在眼下我要的不是恩寵而是兇手。”挽月知她是一片好心,但有太多的無奈太多的悲哀說不出口,挽月突然覺得好累,心頭有太多的怨恨,卻無處發洩,壓在胸口快喘不過氣了。

東方宸看着她們主仆三人離去的身影,仍未收回目光,只口中說道:“無情,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她現在真的不再像從前那般了。”

“她的确是變了。”無情站在他的身後說道。

“我覺得我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我怕終有一天她會離我而去。”東方宸有些傷感的說道。

“既然要做天子的女人,這點委屈她是必須要受的。”

“無情,你太不浪漫了。”東方宸白了無情一眼,換一個話題:“那件事怎麽樣了?”

“萬事俱備,中元節動手。”無情的聲音明顯壓了下來,帶着一絲狠決。

挽月她們回去後,小青和壁畫就在一旁伺候着挽月在刺繡,挽月放下花樣問道:“壁畫,消息放出去了嗎?”

壁畫點頭:“已經傳開,過不了幾天就會傳遍宮中了。”

“有沒有露出馬腳?”挽月問道。

“沒有,奴婢很小心,想必這會風聲已經傳開了。”壁畫很是自信的樣子。

挽月點了下頭,繼續翻着手上百鳥朝鳳的花樣,拿起針線繡了起來。壁畫看了那花樣,不由得也笑了起來。

宮中對梅貴人右腿瘸了一事私下議論紛紛,只說她不要臉不要皮,都被禁足了還要追着皇上的龍辇,非但不知改過還想攀附龍恩,打折了腿也是活該。

但當有另一個風聲傳出來的時候,人們的目光從梅貴人身上轉移到了文貴妃那裏,雖不敢明目張膽的說,但長舌的女人在這宮裏格外多。也是,她們整天無所事事,只能将那些小道消息添油加醋地四處傳播。

“文貴妃可真狠,梅貴人都被禁足了,還要打斷她的腿!”

“定是文貴妃見不得梅貴人舞姿翩翩,心生忌恨了。”

“這宮裏為了争寵什麽事做不出來?梅貴人得罪了文貴妃日後定無好日子過了。”

梅貴人便由那個人人唾棄不知廉恥的失寵貴人,轉身成了被文貴妃陷害,痛下毒手的可憐人了。而文貴妃在宮中氣得又摔了幾個瓷瓶,下令不準任何人私下議論此事。但越是不讓人說,人們越是好奇,流言便傳得越盛了。

挽月這日帶上剛繡好的百鳥朝鳳手帕,帶了小青和壁畫去長信宮裏給她請安。“你來做什麽?”文貴妃的盡情顯然不佳,但是卻不敢怎麽樣。

“妹妹知道姐姐近日為些莫須有的流言蜚語所擾,特帶了些小玩意來給姐姐散散心。”挽月笑着呈上那幅紅緞繡上的百鳥朝鳳,上面的鳳凰仰天嘶鳴,身上的羽毛用金線勾勒,華貴非常,而鳳凰旁邊皆是前來朝拜的百鳥,更顯得鳳凰威嚴難擋。

文貴妃看了果然喜歡,她的夢想就是有一天能夠登上後位母儀天下,如今挽月真好投其所好而已。她接過那帕子說道:“你倒是明事理,知道那些話是莫須有的。”

“姐姐謬贊,姐姐溫和善良,自然不會作這種事的。”挽月回話。

“哼,也不知是哪個不知死活的蹄子,敢污蔑本宮!”文貴妃氣道。

“姐姐何不徹查一番?流言蜚語總有源頭可尋,若不懲治那人,豈不是有損姐姐清譽?”挽月好奇問道。

“沒見識的東西,這後宮這麽大,豈是一時半會能查出來的?”文貴妃打心眼看不起挽月,自己雖然和她接觸不多,但是現在她居然還能轉過臉過來攀附自己。

“姐姐英明,前幾日妹妹倒是聽了些事,不知當講不當講?”挽月面露難色,遲疑着不說話。

“說說看。”文貴妃果然來了興趣,看着挽月讓她說下去。

“妹妹聽說那日打折梅貴人腿的小太監,好像是未央宮的人。”挽月說得極慢,似乎極不肯定。

文貴妃一拍案幾站起來,急問道:“此事當真?”

“姐姐莫要生氣,妹妹只是聽說,本不敢當真!”挽月趕緊否認,又說:“不過小太監總既然是未央宮的人,姐姐或許可以叫未央宮的人将那幾個小太監交出來,畢竟未央宮總管乃是皇後的人,姐姐也可以叫皇後幫忙查探。”

“她怎麽能如此陷害本宮!”文貴妃被這句話搞的暈頭轉向的,她不知道不覺中在挽月的面前露出了咬牙切齒的樣子。

文貴妃被這些流言蜚語鬧得不勝其擾,挽月只需稍稍牽引,文貴妃都會按着她的方向走下去,皇後到底是不是無辜,挽月不知道。她必須如此說,她要戈棠若生不如死,要讓她身敗名裂。

果然不久,文貴妃便叫皇後幫忙找出那幾個太監來。而皇後對文貴妃本就心有不滿,只說是梅貴人與她有無恩怨,她為何要對她下手?

此時又傳出皇後在自己宮中說出諸多對文貴妃許多惡語來,更夾雜着“我就是要讓你替我背這罪名”之類的話語。此事越撩越大,後來漸漸竟演變成了皇後殘害梅貴人,嫁禍文貴妃。

而挽月自打文貴妃那裏回來之前,便稱身子不舒服不再見客,只日日呆在梨月宮裏。她本意只是讓文貴妃和皇後不和,鬧出些風波來,沒想到事情越來越大,倒越大越好。文貴妃咽不下這憋屈之氣,皇後自持自己到底還是後宮之主,皇帝對她又還有些舊恩,也不将文貴妃的話太放在心上。

直到此事鬧到太後跟前。

太後未說多話,只說梅貴人一事是她自讨苦吃,與文貴妃和皇後都沒有關系,打折了腿也只是皇上懲治她不懂分寸。又讓文貴妃與皇後二人放下嫌隙,和睦相處,更是向皇上提出讓皇後重新掌管後宮事宜。此次挽月卻沒想到太後竟然明顯的是幫着皇後的。

太後這是在提醒文貴妃雖然她暫時代帳後宮,但畢竟皇後還是在的,她有點自持功高了,當下沒有給文貴妃好臉色看,挽月總算是看明白了,太後這是在幫東方宸放出皇後,東方宸果然對皇後情深意重啊!

陳有文對梅貴人這個女兒看得極重,若是梅貴人在後宮中吃了文貴妃的苦頭,只怕陳有文心中會有不滿,以為是司徒将軍授意,故意羞辱于他。那這三十*銀再要吞入肚可就沒那麽容易了。太後的确想的周到。

太後不虧是在後宮中摸爬滾打多年的人,目光要比文貴妃和皇後通透得多。全這對挽月不是好事,她的計劃就這樣被太後打破了,不僅如此還提前放出了皇後來。看來這次自己真的失算了。

自己也不方便再出面做什麽手腳,不然會引起太後的注意,此次太後未懷疑到她身上,全賴文貴妃只盯着皇後,未将她牽扯進來,現在該怎麽辦?

梨月宮

“娘娘,這次太後竟然把皇後放出來了?”壁畫在一旁憤憤不平道!

“太後這麽做也只是不想文貴妃做大而已,我只不過給她做了嫁衣而已。”挽月淡淡的說道。

“那麽皇後出來後,又不知道她會如何對付你了。”壁畫擔憂的說道。

“沒事,如今我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軟弱無能的人了,現在我不僅要保護好自己,更要身敗名裂?”挽月狠狠的攥着手中的杯子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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