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大陰影

上午的課都比較順利，就是周垣發現小苗苗時不時地會偷偷地看他的手。

周垣沒太明白這是為什麽

下午第一節課是體育課，孩子們的體育課很簡單，體育老師是個高個壯壯的男老師，進來第一件事就是，“今天先在教室裏熟悉一下體育課的流程。”

“以後體育課的時候，大家就直接去操場集合，不用在教室等我。”

小苗苗從老師進來開始，就一直低着頭，僵硬着身體。

體育老師的聲音很大，很像很像她爸爸……

這個時候，班上的同學還在叽叽喳喳地說個不停，體育老師拍了拍桌子，“同學們，停下來！要再說下去，今天就不去操場了，讓你們在教室裏說個夠。”

小苗苗小腦袋裏的那根弦一下子就斷開了。

你不是喜歡哭嗎？哭個夠！你今天給我哭個夠！仿佛有人又在揪她的眼皮子。

“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蹭地一下，小苗苗一下子就躲在了課桌下面。

小苗苗這個動作，一下子就把講臺上的老師吓了一跳，旁邊的周垣同樣也吓了一跳。

周垣蹲了下去，就看到小苗苗蹲在了最角落裏，身體都在抖。

體育老師大步走了過來，小苗苗反應更大了，“別打我……我不哭了……不哭了……”

其他同學都站了起來，伸長了脖子，看着這一幕。

周垣趕緊說道，“老師，你先帶其他同學去操場，我哄哄她。”

體育老師此刻也是一頭霧水，但是這個孩子在辦公室非常有名了，畢竟這是被老師全票選出來，讓人又愛又恨的小學生，

他當然知道這是誰，然後看了看其他的小孩子，“我先帶他們去操場。”

孩子們在體育老師的指揮下，陸陸續續離開教室，走的時候，都擔憂地看了看小苗苗的位置。

等到他們走了以後，周垣移開他的凳子，然後自己也鑽到了桌子下面，一邊小聲說話，一邊坐在了小苗苗身邊，“苗苗，苗苗……”

小苗苗還在抖，面對着牆，背對着他。

“剛才那個老師，是我們的體育老師，看到你躲起來了，他就被吓跑了。”周垣說道，“小苗苗看看這是什麽？”

小苗苗回過頭，就看到周垣拿着一塊肉脯，“這是你阿姨做的肉脯嗎？真好吃。”

小苗苗聽到有人誇阿姨，心裏雖然害怕，還是小聲說道，“阿姨……做了很久。”在廚房裏忙了很久，很辛苦才做好。

想到了阿姨，小苗苗再一次眼淚包包的，真的不能挨打了，阿姨會難過，會哭的……

當初花苗苗住院的時候，花阿姨一天到晚眼睛都是紅紅的，經常偷偷地哭，小苗苗也是經常哭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小苗苗的阿姨辛苦了。”周垣一邊說，一邊喂了一塊給小苗苗。

小苗苗吃了一口，熟悉的香味勾起來的都是回憶。

阿姨給她做飯，教她做作業，阿姨給她喂藥，還吹吹冷。

周垣見她從另外一種情緒中緩過來了，心裏松了一口氣。

看來她的阿姨真的對她很好，才能這麽輕易地透過跟阿姨在一起的時候吃過東西的味道回憶起那些獨有的安全感。

但是還是得讓她慢慢認識到體育老師跟以前打她的人不是一個人，也不會輕易打她，她總得慢慢地面對熟悉這個世界。

周垣伸出手，牽着小苗苗的手，“苗苗剛才把體育老師吓壞了。”

小苗苗又低下頭，不敢說話。

周垣摸了摸她的頭，耐心地說道，“他們做老師的，不能打學生，如果打了學生，就會沒有工作了，苗苗知不知道工作是什麽？”

小苗苗知道什麽是工作，阿姨每天都要去工作，叔叔每天也要去工作，具體的不知道。

“如果沒有工作了的話，就沒有吃的了。”周垣說道，“就會餓肚肚。”

小苗苗知道餓肚肚，餓肚肚很難受。

“所以他們都怕別人說他們打學生。”周垣繼續說道，“一會兒他肯定會被叫去校長辦公室，然後跟他說，”

周垣壓低了聲音學着大人說道，“你個壞人，居然打我們的小苗苗，不讓你工作了，讓你餓肚肚……”

小苗苗睜大了眼睛，看着周垣，“可……可是……他沒有打我……”

小苗苗才意識到原來大人也會餓肚肚，她當時太害怕了，但是現在反應過來了，他沒有打她。

“于是，體育老師哭着說道，可是……我沒有打小苗苗……班上的學生都在……叽叽喳喳說話……我在吼她們……小苗苗是最聽話的，坐在那裏也沒有鬧，我都沒有吼她。”周垣抽抽搭搭地說道。

小苗苗也被感染了，眼淚嘩嘩地掉下來，“別哭……我錯了……”

“這個時候，校長也說道，別哭了，要是小苗苗來上體育課，還跟你說話，就說明你真的沒有打她，你就不用餓肚肚了！”

小苗苗頓了一下，但是還是說道，“我們去上體育課。”她其實并不知道上體育課是做什麽。

周垣從抽屜裏抽了一張紙出來，給小苗苗擦了擦眼淚，“那我們去上體育課了。”

然後牽着小苗苗的手，把她從課桌下來牽了出來。

出來的時候，就正好遇到了班主任李老師，剛才體育老師出來了以後，第一件事情就是給她打電話，她趕過來以後，考慮到周垣在裏面哄小苗苗，就暫時沒有進去。她當然也聽到了裏面的周垣的聲音。

現在見周垣牽着小苗苗出來了，她立馬板着臉，說道，“周垣同學，你有沒有看到體育老師，校長有事叫他過去。”

周垣說道，“沒有，沒有！”

然後拉起小苗苗就趕緊走，緊張地說道，“校長已經在找體育老師了。”

小苗苗也被這種氛圍感染了，嚴肅極了。

俨然在周垣的引導下，原本兇神惡煞的大個子變成了可憐巴巴要被餓肚肚的人了。

到操場以後，孩子們正在做游戲，周垣看了一圈，終于看到了蹲在操場角落裏的體育老師。

周垣：“……”不用說也知道班主任給他打電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