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黎明之焰（九） 這就是真相了……

“遺書！”

衆人全都驚訝萬分。

汪磊扶着身形不穩的陶家芸, 自己也禁不住有些慌亂：“她留了遺書，難道是自殺？”

陶家芸滿臉錯愕：“我媽媽她怎麽可能自殺？”

顧淺小心地展開信紙，看了一眼後, 平攤在書桌上，示意陶家芸：“是寫給你的！”

陶家芸知道這是重要物證不能觸碰，趕緊湊到桌旁，只看了一眼, 眼淚簌簌而落：“是她的筆跡！”

她吸吸鼻子，抹掉眼淚, 抽噎着讀起信來。

洛櫻幾人也湊過去看。

信不算太長, 一看之下卻字字驚心。

【家芸,

請原諒我用寫信的方式跟你道別，我自知不是一個稱職的母親，事到如今不知該怎麽面對你, 只能用這樣的方式跟你告別。

今天下午是我人生中最漫長的一個下午，失去了家明，相信你也跟我一樣感到痛苦和絕望吧。

可是，除了難過，我同時也感受到了極大的憤怒。很抱歉我之前沒有将事實的真相告訴你，因為當時我還沒有完全确定, 也不想讓你受到傷害。而現在，我終于可以坦誠地告訴你，殺害家明的兇手正是我們曾經最信任的家人——你的叔叔陶亮……】

接下來的信中，莫小玉簡單講述了事情的經過。

今天下午，陶家芸離開書房後，莫小玉便對陶亮表示了自己的懷疑——為什麽好端端的陶家明會死在別墅的冷凍室內？在場賓客跟陶家明都不可能有什麽仇怨，對別墅不熟悉的人甚至不可能知道那裏有個冷凍室。至于工作人員, 大家都是團隊工作，很難有獨處的時間。那麽到底是誰處心積慮地殺害了他？

在她的一番質詢之下，陶亮終于承認是自己設計殺死了陶家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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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亮先用準備好麻醉劑将陶家明迷暈，在将昏迷的陶家明放入提前開啓的冷凍室，最終陶家明凍死在了冷凍室的冰冷的地板上。

而陶亮這樣做的原因是財産分割産生的矛盾。根據陶聞生前定下的遺囑，陶聞将自己名下所有的畫留給給陶家明和陶亮共有，其餘資産則由莫小玉和陶家芸繼承。

可因為遺囑并沒有說明具體哪幅畫歸哪個人，只說二人共有，顯而易見，陶聞的作品裏最值錢的是“焰”系列，跟其餘畫作的價格差距很大，于是兩人表面上沒說什麽，但心裏一直都想将焰系列售賣所得收入占為己有，之前已經發生過好幾次争執。

陶亮利欲熏心，想要獨占財富，于是伺機殺害了陶家明。

面對莫小玉的指責，陶亮自然表現得悔恨萬分，乞求莫小玉不要告訴其他人，也願意給出大筆金錢作為補償。莫小玉當時六神無主，拍賣會又即将開始，她便暫時答應了陶亮。

拍賣會間隙，陶亮約她去花房談一談，她便去了。

誰知陶亮竟是想要殺她滅口，莫小玉驚慌之下奮力反抗，掙紮之間她将陶亮推到在地，陶亮頭部撞擊到花圃裏的石塊，一下子暈了過去。

莫小玉心中生出仇恨，看到花房裏那輛裝滿花泥的獨輪車，就将那車花泥全都倒在了陶亮身上，然後離開了花房。

做完這一切，她回到房間後又悔又怕，決定自殺，結束這痛苦的生命。并在死前寫下這封遺書，向女兒忏悔道別。

看完信後，所有人都愣在原地，半晌沒人說話。

“竟……竟然是這樣一個結局？”汪磊有些茫然。

更加茫然的是陶家芸，她有些無措地站在原地，完全接受不了發生的一切：“所以二叔害死了大哥，媽媽害死了二叔之後自殺了？怎麽會這樣！”

汪磊安慰道：“家芸，悲劇已經發生了，陶家現在只剩你一個人了，你一定要堅強！”

“汪叔……”陶家芸淚眼朦胧，哽咽起來。

洛櫻只覺得今天下午以來一系列的事情實在迷幻。

她盯着桌上的莫小玉的手寫遺書，覺得這一切看似合情合理，卻又處處透着詭異。

首先是陶家明的死。

陶家明的死亡事件明顯是一場有提前計劃好的謀殺，莫小玉信裏提到的手法倒是很合理，先用麻醉劑将人迷暈，再放入冷凍室。可麻醉劑這種東西本就不是普通人随随便便就能弄到的，兇手必定要提前将其準備好，再伺機動手。

這就意味着這并不是一場沖動之下的激情殺人，那麽兇手如果真是陶亮，為什麽會選擇這樣一個時間點？，以二人對金錢的重視程度，無論畫作的所有人是陶亮還是陶家明，他們肯定都希望利益最大化，而不願意畫展和拍賣會受到任何影響，又怎麽會選在這麽重要的日子殺人？

陶亮和陶家明每天住在一個屋檐下，想要動手，機會多得很，為什麽單單挑今天？

就算陶亮想要選擇人多的日子故布疑陣，選在今天動手，這殺人理由也實在有些牽強——陶家明年紀輕輕，大概率是沒有立遺囑的，那他死後的遺産受益人也該是直系親屬，那批畫的收益就會落在莫小玉和陶家芸手裏，陶亮無法直接從中獲益，又何必非要殺人呢？

還有陶亮的死。

莫小玉的遺書中說是陶亮約她去花房見面，目的是為了殺她滅口，她極力反抗之下殺了對方。且不說面對一個成年男子，身材纖瘦的莫小玉到底有多大機會反殺。但從陶亮的角度來看，如果他真想殺莫小玉滅口，一定會提前準備，哪會讓莫小玉輕易反殺？

他手裏不是有麻醉劑嗎？直接趁莫小玉不備時先将她迷暈不是更容易？

再就是莫小玉的遺書。

雖然看起來很合理，一個母親為兒子報仇之後，畏罪自殺，可這事兒放在莫小玉身上卻總覺得有點違和。

雖然洛櫻跟莫小玉接觸得不多，可單看她在得知陶家明的死訊之後還能神色鎮定地勸導陶家芸，這心态和情緒管理能力簡直一流。

這樣一個女人，在把陶亮弄暈之後完全可以有更好的處理方式，直接把人捆結實了報警就完事了，她實在不像是會一時沖動殺了陶亮把自己給賠進去的人。

可縱然有重重疑點，眼下莫小玉已經死亡，死前的遺書也是她的筆跡，如果遺書中的自白不是真相，那真相又是什麽呢？

尋找真兇還是要憑證據說話，在找不出關鍵性證據的情況下，很難單憑殺人動機或者人物性格的疑點去推翻現有推論。

在場衆人面色都很凝重。

莫小玉用自己的生命和一封遺書給重重疑案畫下一個詭谲的句號，震驚之餘，也覺得沉痛。

傅游覺得自己像在夢游：“這就是真相了嗎？莫小玉怎麽會這麽沖動！”

顧淺到底在醫院正經上過班，見過了不同人面對生死時的選擇。她凝眉思索了下：“誰知道呢，人和人的悲歡注定無法想通。我們沒法兒揣測其他人的想法，不同人在面對危險或仇恨時也會做出不同的選擇，雖然有點不理解，但目前來看，這的确就是真相了吧。”

陶家芸仍然沉浸在巨大的痛苦打擊之中，神色悲傷凄惶。

汪磊溫和地拍拍她的肩膀：“家芸，樓下的拍賣會已經快要結束了，無論如何，我們得先讓拍賣會完美結束。”

“汪叔……”陶家芸六神無主，汪磊的鎮靜沉穩給了她很大支撐。

汪磊：“我知道這很艱難，可如今能撐起陶家的只有你了，拍賣會是你父親畢生心血，也是你母親生前最重視的事情，我們一定要把它完成好，不能愧對你父母的期待。”

“嗯！我知道了！”陶家芸艱難地點點頭，聲音裏卻慢慢帶了堅定。

汪磊面露欣慰：“好姑娘！”

陶家芸有些踟躇：“那待會兒的after party可怎麽辦？”

汪磊沉吟片刻，果斷決定：“樓下的拍賣會結束後，我會去通知賓客們今晚的after party取消，改日再舉辦另外一場藝術沙龍酬謝貴賓。部分賓客原本就不打算參加派對的，自然可以直接離開；原本想要參加派對并在別墅留宿的賓客，我會安排他們去市裏最豪華的酒店入住。待到賓客們離場，我們遣散工作人員之後就立刻通知警方。”

“只能如此了。”陶家芸咬咬嘴唇：“只是——賓客們會不會有所不滿？”

汪磊無奈：“說好的活動草草結束，賓客們不滿是肯定的。可是，紙包不住火，今晚過後，謀殺事件的消息肯定會傳出去，到時候賓客們就會知道他們越早離開，越能避免麻煩，就不會計較這點小事了。”

“嗯！”陶家芸認真應下，覺得汪磊真是反應迅速，再沒有更妥善的處理方式了。

汪磊朝偵探社五人組也深深鞠了一躬：“霍總，洛小姐，謝謝你們熱心幫助和陪伴，我和家芸都十分感激。如今事情已經真相大白，逝者已矣，生者無奈，只能繼續前行。”

“今晚的事情，還請大家盡量不要對外透露。我們報警之後，警方必定會請各位協助調查，到時候又得麻煩諸位。”

霍池看看自己身上因為刨土濺上的泥土：“汪先生客氣了，都是碰巧遇上，舉手之勞。至于警方那邊，配合調查也是我們公民應盡的義務。”

汪磊長嘆口氣：“等這邊的事情結束了，汪某必定帶着家芸前往海城登門拜謝！”

霍池擺擺手：“汪先生言重了。”

顧淺跟夥伴們對視一眼：“事已至此，咱們就下樓等待警察叔叔的到來吧。”

偵探團本就不是事件的相關人士，後續如何也跟他們關系不大，回頭配合一下調查提供證詞也就行了。

傅游：“嗯，順便看看‘焰’系列到底花落誰家。”

幾人說着離開房間，汪磊還不忘鎖上房門，确保在警察來之前無人破壞現場。

衆人一同樓下走去，唯洛櫻一人磨磨蹭蹭落在最後。

霍池回頭，訝異挑了挑眉：“小櫻，又在琢磨什麽呢？”

洛櫻咬着下唇，明顯還沒琢磨明白，澄澈如水的大眼睛此刻像蒙了層霧氣似的，迷迷蒙蒙的。

她眉間若蹙，遲疑着道：“總覺得這事兒有點不對……”

“嗯？”霍池偏頭看她。

霍池心裏也隐隐覺得有點不對勁，但一時又說不上來，加上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地發生，讓人應接不暇，來不及理清頭緒：“你說來聽聽。”

洛櫻視線無意識地下垂，掃過霍池的大長腿，腦中似有火光閃過，驀地擡頭，眼中霧氣散盡，眸子亮若晨星：“我要去确認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