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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陛下！”

聽到外面吵吵嚷嚷的聲音, 卧榻上的青年帝王突然睜開了眼，此時那雙因為沒休息好而泛紅的眼眸中，充滿了戾氣。

“何人在外吵嚷？”

腦袋昏沉刺痛，連嗓子也是幹澀難受, 青年帝王聲音低沉嘶啞, 更是泛着冷意, 仿佛随時都準備提劍殺人一般。

伺候的宮人瞬間跪倒了一地，就怕這暴君一個不痛快他們都要人頭落地。

宮人們戰戰兢兢, 先前吵嚷的人卻是趁着宮人們都跪下無人阻攔，直接闖了進來。

“陛下！陛下，現下叛賊節節敗退, 正是乘勝追擊的大好時機，陛下怎可浪費大好時光在此睡覺，應當……”

“魏将軍，你是在教朕做事？”

魏将軍的話還未說完就被被打斷, 青年帝王露出一抹冷笑，他略有些煩躁地扯了扯寝衣，記不清昨夜到底喝了多少壇酒, 宿醉未解，又被吵醒, 他心情很差，很想殺人。

昨日他在戰場上殺了不少人，可暴戾之氣依舊不曾減弱分毫。

青年帝王眉頭微蹙, 就那樣衣裳大敞地坐着，半點不見一個帝王的威嚴, 更像是個纨绔子弟。

“窮寇莫追。”

冷冷甩下四個字，他複又躺下, 現在他要睡覺，什麽事情都沒有他睡覺重要。

夏衍漂浮在半空中，目光一直死死鎖定在青年帝王身上，雖然這張臉和他日日相對的那張臉有些微的區別，更成熟，也更冷峻，但夏衍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年輕的帝王就是他的小喬木。

從未見過淩柘這一面……雖然淩柘不止一次說過自己是暴君，但夏衍總是笑笑，他的小喬木那麽可愛，再是暴君又能有多殘暴？

直到此刻……親眼所見，直面感受到淩柘的怒火與戾氣，他才知道在這個人命如草芥的時代，他的小喬木似乎真的滿身戾氣，是個不折不扣的暴君。

很多人只是站在面前，就已經止不住顫抖了……

夏衍想，也許在自己面前那個會撒嬌會委屈的淩柘，只是收起了他滿身的戾氣而已。

不過即使看到了淩柘的這一面，他對淩柘的愛依舊沒有半分消減。

夏衍揉揉眉心，只覺得目前的情況很棘手。

婚後這幾年，他和淩柘一直過得挺安穩的，可不知道昨晚淩柘怎麽就陷入了夢魇中，怎麽都叫不醒。

夏衍将淩柘送到醫院，醫生也束手無策，這個時候閻君出現了，他說要和夏衍打個賭，如果賭贏了，淩柘會醒過來。輸了……淩柘就會永遠陷在夢魇中。

夏衍一聽這話，饒是他一向脾氣好，也當場動手準備打那笑得惡劣的閻君，只可惜沒打到……

想到這夏衍還有些遺憾。

淩柘醒不過來……即使夏衍再不願意，也只能答應和閻君賭一把。

閻君說會将他送入到淩柘的夢中，夏衍沒想到，會是這麽個方式……

他現在對所有人來說都是看不見的，淩柘根本看不見他，他該怎麽帶淩柘回去？

夏衍仿若一個幽魂，就這麽飄蕩在淩柘的身邊。

在飄在淩柘身邊的這段時間，他也弄清楚了淩柘的一些事情。

淩柘是天啓朝現任帝王，一個有名的暴君。

淩柘當初對夏衍說過關于他的事跡，但淩柘當時說的時候，就仿佛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朗讀機器，夏衍的感受并不深，只是覺得他的小喬木挺厲害的。

而事實上，淩柘要厲害得多。

有能力有手腕，少年時期就上戰場立下赫赫戰功，即使再戰場上他也是一尊殺神。

淩柘用兵如神，夏衍眼看着淩柘連着打了好幾場勝戰，如果按照這個趨勢發展下去，剿滅叛軍只是遲早的事情。但是……

夏衍已經知道這個夢境的結局了。

這就是淩柘的死因，被信任的人出賣，衆叛親離，最終死在了這場剿滅叛軍的戰役中。

注定的結局，加上夏衍現在的情況，夏衍似乎什麽也做不了。

但是……淩柘是自己的愛人啊，他怎麽可能做到冷眼旁觀。

夏衍嘗試了無數的方法，淩柘看不到他，也感覺不到他。

夏衍只能看着淩柘一天天的陷入絕境之中，然後死在戰場上。

然後，夢境又開始玄幻。

一次又一次，連夏衍都開始絕望了。

不僅淩柘被困在了夢魇中，連夏衍都被困在了絕望裏。

一次次看着淩柘死去，然而他什麽都做不了。

夏衍從未覺得這樣無力過，在不知道第幾次輪回夢境的時候，夏衍終于忍不住了。

他什麽都不想看，只是一遍遍地喊着淩柘的名字。

“淩柘，你清醒過來！”

“淩柘，我在。”

“淩柘，即使這個世界沒有任何人在乎你，你還有我。”

“淩柘，你看看我好不好？”

……

夏衍的聲音已經喊啞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喊了多少遍，然而依舊沒有人能聽到他的聲音。

又一次，快要到結局了。

夏衍實在不想看到淩柘再一次死在自己面前，他擋在淩柘身前，即使知道這樣做無濟于事，可他還是想，讓他少痛一點。

“小喬木，如果我死在你前面，是不是就不用看到你的痛苦了？”

在這樣無線的輪回中，淩柘也絕望了。

然而，這一次……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

長槍刺穿了夏衍的身體，而他……

在倒下之前，他看到了淩柘痛苦的雙眸中，有淚水滑落。

在夢境中輪回這麽多次，淩柘死了那麽多次，他也從未流淚過，這一次……他流淚了。是為了自己嗎？

夏衍想要開口說話，想要摸摸淩柘，最終，手卻只是無力的滑落。

在意識的最後，夏衍似乎聽到了淩柘的呼喊聲，那樣痛苦。

真不想讓小喬木難受啊，可是他太累了。

夏衍覺得好累，好累……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只覺得自己的手被另一只手握着，十指緊扣，是讓他熟悉的安心的感覺。

這是擺脫噩夢輪回了嗎？

夏衍剛想問出口，出口的卻只是一聲微弱的呻吟。

“你怎麽樣？哪裏不舒服？”

耳邊是關切的問候，就是還沒睜開眼，夏衍也知道說話的人是淩柘。

真好，他又能聽到聲音，碰觸到他了。

夏衍睜開眼，在淩柘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一把抱住了他。

“真好……”

淩柘：？？？

“夏衍，爸和二哥都在呢，你……克制一點……”

淩柘難得紅了臉，讓夏衍覺得很有趣，淩柘不是一向都沒臉沒皮慣了，怎麽這個時候到時學會害羞了？

這情況實在難得，而且淩柘這羞紅臉的模樣，看的夏衍心裏癢癢的。

夏衍用力一拽，沒有防備的淩柘就被他這麽拽着撲倒了他身上。

“哈哈哈哈哈……”

看着淩柘可愛的模樣，夏衍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樣鮮活，會生氣會害羞的淩柘才真實，夢中那個滿身戾氣的暴君……希望淩柘再也不要想起了。

有他在，他會讓淩柘一直開心下去的。

“你是不是覺得你剛醒過來我不會打你？”

淩柘對着夏衍比劃了一下自己的拳頭，大有種你再鬧我可就要打人了的架勢。

“嗚嗚嗚嗚……小喬木你沒有良心，我為了你才變成這樣的，你竟然還想對我家暴，這日子沒法過了！”

“家暴是吧？那我可不能白擔了這名聲……”

淩柘本來還有些估計的，一方面夏爸爸和二少在，當然最重要的是夏衍才醒過來，他也想溫柔一點的，奈何夏衍皮太厚實，存心找打，他想不成全都不行。

“爸，我覺得弟弟和阿柘可能不需要我們在這了，還是走吧，我們這電燈泡有點亮了。”

“我也有這種感覺，這臭小子眼裏只有媳婦兒，我這個當爸的這麽大個人杵在這半天了他愣是看不到，唉……可憐吶。”

夏衍看着老爸裝模作樣的，只覺得腦袋又開始疼了：自從他慢慢開始接手家裏的事情後，老爸真是變得越來越戲精了，為了引起他的注意，時不時就要演他一下，和淩柘争寵。

偏偏只要他不在，老爸又跟淩柘好的跟什麽似的，完全忘記他這個親生兒子的存在。

夏衍覺得自己太難了。

“爸，你趕緊去打麻将吧，吳叔該催你了。”

淩柘一副趕人的模樣，夏爸爸也不生氣，和二少一起笑眯眯的走了。

看到人走了，淩柘就直接鑽入了夏衍懷中，聲音裏透着惡劣：“你放心，我幫你報仇了。我把閻君的胡子全都罷了。”

夏衍：！！！

嗯，不愧是小喬木，幹得漂亮！

“謝謝你，夏衍。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有你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