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你在想什麽呢?
增資擴股,說到底其實也就跟煮粥熬湯差不太多,吃飯的人嫌粥不夠喝,于是大家一合計,決定把原來煮粥那鍋換個大點兒的。
鍋大了,以後煮粥時米就得多加,各家添錢買這多出來的米,把這鍋粥繼續煮起來。若是哪家還只花原來小鍋的錢,不願意新添米錢,那以後的粥再煮出來,這家分到的粥自然也就比原先少了。
盛家原本分的就是最大的那碗,這次增資有權繼續買到原份額,繼續占大頭,只看盛家能不能吃得下。
盛月婉倒是想全吃進去,可惜盛家心有餘而力不足。
當然拿不出錢的也不只盛家,這樣巨額的出資,還要求一次性繳清,全上虞沒哪家有底氣敢說大話,各家鋪子能拿得出一半都夠嗆。
因此今天這會名義上叫股東大會,實際上也就是各家齊聚一堂換個地方吵架,順便再打探打探各家現下都籌到了多少錢。
炮火依舊集中在盛家,柳家帶頭,催促盛月婉趕緊拿錢,拿不出錢就趕緊把股份讓出來,別浪費了大家的時間。
盛月婉抿着嘴唇笑靥如花,連諷帶刺的挨個怼回去,“諸位有閑心操心我們盛家,不如多花心思操心操心自個兒,我看方才進門時這陣仗,還以為錢到齊了呢,這聽了半天,怎麽橫豎也沒見着一分錢,合着這羊還在山上跑,到了諸位這兒,倒像是羊毛都剮了做成衣裳賣了。”
“哎喲,柳老板您看我做什麽。”盛月婉笑了笑,“您別怪我多嘴,我盛月婉雖然不比諸位下得去面兒,但我想着,想求人給錢,總歸不是光跟哈巴狗似的趴在地上沖人搖尾巴就行的吧?”
柳老板憋了半天,只咬牙切齒說了一句:“盛小姐好伶俐的口齒。”
若是放在平常,這樣的情形早罵起來了,今天礙于赫爾曼在場,各家都不願意把場面弄得太難看,無論願意不願意都得咽下這口氣。
各家老板臉色陰沉的盯着盛月婉,像是恨不得拿眼神把盛月婉戳出個洞來。
盛月白婉視若無睹,又看向斜對面的赫爾曼,笑着找茬:“赫爾曼先生,您認為呢?”
赫爾曼像是根本沒聽他們說話,聞言看了眼盛月婉,才問:“什麽?”
盛月婉才不管他是真沒聽見還是故意作态,旁若無人的把之前那段話重複了遍,又問:“您覺得我說的如何?”
赫爾曼說:“自然。”
赫爾曼發了話,一屋子人臉頓時更不好看了,氣氛變得異常詭異。
這時盛月白也已經打了個盹兒醒過來了,悠悠睜開眼,把耳朵裏的塞的東西取下來,才發覺整間屋裏鴉雀無聲。
盛月白懶洋洋偏了頭,問盛月婉:“結束了?”
“嗯。”盛月婉收了笑臉,站起來視線往屋裏看了一圈,說:“沒什麽好再說的,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就是賣廠賣鋪子我盛家也會繳足,至于剩下的百分之十,父親既已給了許小姐,我盛家也再管不着,諸位想拿只管各憑本事吧。”
一場會開下來各家老板臉上青得青白得白,還得擠出笑臉作陪,比吃了屎還難受。
陸政看完了整場戲,站起來打算離開,柳老板和其他幾個老板立刻也起來跟過去送。
好不容易碰了面,柳老板自然不會浪費機會,趁機說:“柳某今天中午在七號公館定了桌西餐,還請赫爾曼先生務必賞光。”
陸政看了嚴南一眼,嚴南頂上前來,說諸位有心了,只是赫爾曼先生等會兒還有事,這午飯恐怕是吃不了了。
幾人看着赫爾曼走遠的背影,只得掏出幾塊金幣硬塞到嚴南手裏,巴結道:“我們也知道赫爾曼先生日程忙,但再忙總還是要吃飯的,柳某今天一天都在七號公館,赫爾曼先生随時去我們都恭候,還請助理先生替我們美言幾句。”
“是的,是的,還請助理先生替我們多多美言幾句。”其他兩人也在一旁應和。
嚴南笑眯眯說:“那是一定的。”
下到一樓,盛月白忽然頓住腳步,對盛月婉說:“我去趟洗手間,姐姐先走吧。”
盛月婉看了眼表,說:“我等你啊,先把你送回去我再出門,來得及。”
“家裏菜吃膩了。”盛月白低頭理了理衣領,說:“今天打算去莳花小班吃,想換換口味。”
盛月婉頓時一副了然模樣,拍了拍盛月白的肩,揶揄道:“喜歡就帶回家去,姐姐是很開明的,不反對你自由戀愛。”
盛月婉還要跟銀行的行長吃飯,叮囑幾句便很快離開,等盛月白從洗手間出來,陸政已經站在門口等他,看見盛月白,眼裏帶上了點笑意,問:“睡得好嗎?”
“有點吵。”
盛月白低頭拿帕子擦手,陸政很自然的接過盛月白另一只手上的手套,盛月白丢了帕子,擡頭看着陸政說:“頭都疼了。”
陸政忙說:“那我一會兒給你定個安靜點的包間,吃完飯可以再躺下休息會兒。”
盛月白從陸政手裏拿過一只手套,邊往手上戴,邊好笑道:“然後睡醒再繼續吃晚餐嗎?”
“……也不知道能不能成。”不遠處忽然傳來交談聲。
“那位助理是能在赫爾曼先生面前能說得上話的人,他就是順嘴提上一句,也抵得上咱們講十句百句了。”
“那就好,那就好。”
“對了,還有一件事,你等會兒記得讓人去梁停路上的書寓請幾個姑娘過去。”
清晰的說話聲從樓梯口傳過來,“這赫爾曼肯在金城館一擲千金,咱們投其所好,飯桌上興許也會好說話些。”
“還是蒲老板思慮周全!”
……
聽着腳步聲漸漸遠去,盛月白了然道:“原來赫爾曼先生晚上已經有約了。”
“沒有。”陸政語速很快的說:“我沒有答應過他們。”
盛月白“哦”了一聲,低頭繼續戴手套,跟陸政說:“書寓的姑娘們彈琴唱曲兒技藝極佳,沒人介紹出再多錢也是請不到的,不去有點兒太可惜了。”
陸政垂着眼,看着盛月白修長白皙的手指一點點被綢緞遮擋住,像是被魇住了似的。
盛月白兩只手重疊,讓兩邊的指縫處貼緊,等把手套完全戴好,發覺陸政一直沒說話,便疑惑的擡頭看了他一眼,“你在想什麽呢?”
陸政喉結動了動,聲音聽着有些低:“我只想和你吃飯。”
嚴南在車上坐了好一會兒也沒看見陸政從走出來。他剛要下車看看情況,遠洋公司的玻璃門忽然被人從裏推開了。
嚴南的目光定住,完全被玻璃門裏走出來的人吸引。
那是一個極為漂亮青年人,略長的黑發垂過肩,看着甚至有些雌雄莫辨。
嚴南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他坐在車裏,呆了好一會兒才後知後覺發現,走在青年旁邊,幫他推門的男人竟然是他老板。
司機站在門邊,見陸政走過來,要替他拉開車門,陸政看了司機一眼,司機愣了一下,猶豫着往後退了兩步。
陸政上前一步,拉開車門,彎下腰扶盛月白上了車。
司機傻站着,突然覺得自己站在這裏很多餘,繞了一大圈,不聲不響的又坐回了駕駛座。
盛月白從後視鏡裏看着前座青年詭異的眼神,疑惑了一下,點頭打了個招呼:“你好。”
接着轉頭跟陸政讨論起了中午吃什麽。
說是讨論,實際上就是陸政提思路,盛月白拿決定,最後定下去一家盛月白最常去的餐廳,司機都不用提醒,自動轉了彎把車往餐廳開了過去。
侍應生引三人往包廂去。
嚴南看着陸政,但陸政沒有看他。
從遠洋公司大門出來,陸政視線就跟長在他身邊的漂亮青年身上了似的,除了青年以外誰也看不見。
嚴南跟在兩人後邊走了半天,終于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站在這裏似乎非常多餘,于是嚴南開口問:“老板,後面的行程還需要我跟着嗎?”
陸政正伸手接過了盛月白脫下來的外套,聞言動作頓了一下,轉頭看向嚴南,說:“你怎麽還在這兒?”
盛月白看向嚴南,笑了笑說:“留下來一起吃了飯再走吧。”
陸政不會反駁盛月白說的話,只看着嚴南,唇角緊抿着,眼神冷的能凍死人。
嚴南“哈哈”幹笑了兩聲,連連擺手拒絕:“不了不了,既然沒事了我就先走了,後面還有點事。”
陸政滿意的說:“那就去吧。”
“這麽忙啊?”盛月白眨了眨眼,笑眯眯的問陸政說:“你之前不是說最近沒什麽事嗎,跟我吃飯沒有耽誤你做生意吧?”
陸政搖搖頭,看起來很無辜的模樣:“是他自己的私事,與我無關。”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今天有點兒事,明天多更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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