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我好喜歡你

溫妮和嚴南被趕下樓去吃早餐, 吃得菜都涼了,陸政還沒從樓上下來,溫妮只好上去敲門, 站在門外低聲詢問:“老板, 您跟盛先生要不要下去吃完早餐再聊?”

盛月白心下一緊, 擡眼往門那兒望了一眼, 趕緊拿手輕輕推了陸政一下:“你助理來了……快讓我下去。”

陸政嘴上說會聽話, 行動卻不是那麽回事。

他沒有退開,反而進一步将手了撐到盛月白身側, 另一只手摟住了盛月白的腰, 強硬地把盛月白困在他與桌子之間, 呼吸攏着盛月白,緊緊地盯着盛月白, 俯身緩緩靠近。

雖然沒有碰到盛月白, 卻很有壓迫感。

他的視線從盛月白的眼睛寸寸往下, 落到剛剛已經被他親的有些發腫嘴唇上,這次連問句也省了, 他低聲對盛月白說:“少爺,我想親你。”

盛月白終于察覺不對, 懵然睜大了眼。

盛月白對陸政很早就褪去了僞裝,在他面前從來松懈自在, 說話做事全然随心。

即使知道了陸政聰明, 有心機,發現陸政殺了約翰, 又設局陷害柳家,盛月白也沒有對他生出絲毫戒備,而是一點彎都不轉的跑過來當面質問。

因為在盛月白的認知裏, 陸政一直是溫馴的、恭順的。

盛月白覺得陸政的情緒很好懂,他會緊張、會無措,會因為盛月白給的一點點甜頭而高興,就像是被人完全馴化了的大狗,只是看起來吓人,卻極好掌控。

可直到這時,盛月白才忽然發覺自己先前的判斷出現了錯誤。

陸政是很恭順,克己複禮,紳士而有分寸,即使扶盛月白都要隔一層帕子……但那只是在獲得盛月白允許之前。

一旦盛月白給他破開一道口子,把他放進來,就會發現外面那只乖巧的大狗其實并不是只狗,而是只野心勃勃的狼。

盛月白引狼入室,請進來很容易,現在想再送出去,卻像是絕無可能了。

溫妮在門外等了一會兒沒有聽到回答,稍微擡高了音量,又問了一遍。

陸政對此毫無反應,他跟盛月白離得很近,盯着盛月白看,像是眼裏只能裝得下盛月白。

陸政說:“我想親你。”

盛月白忽然擡起手,細長的手指遮住了陸政那雙滿含侵略性的眼睛,呼吸才覺得暢通了點兒,盛月白緋紅着臉頰,說:“你別說了。”

陸政便沉默下來,一時沒再說話。

盛月白的手只是懸空放在那兒,陸政只要稍稍側頭就可以躲開盛月白的手,但陸政沒有動,任盛月白遮着他的眼睛。

盛月白能感覺到陸政眼睛是睜着的,陸政的眼睫不住地顫動着,蹭着盛月白的手心,像是被柔軟的羽毛撓着,有一點癢。

“我喜歡你。”陸政聲音很低沉,聽得讓人莫名腿軟:“我想親你。”

盛月白垂着眼,正好看見了陸政還帶着一點水光的嘴唇,臉更熱了。

他下意識吞了吞口水,不自在地別過頭,聲如蚊吶的說:“我知道了,你想親就親,不要一直問我。”

陸政擡了擡頭,輕輕親了一下盛月白的手心,盛月白紅着臉把手收回來,對上了陸政含着濃濃笑意的眼睛。

陸政低聲叫了聲“少爺”,眼睛很亮的動作很輕的親吻了一下盛月白臉頰。

盛月白沒有動,陸政便把盛月白摟得更緊了,低低地垂下頭,臉埋進盛月白的肩胛裏,整個人都緊貼着盛月白,柔軟又眷戀地甕聲說:“我好喜歡你。”

盛月白心軟成一團,忍不住拿手揉了揉陸政的頭發,說:“你好粘人啊。”

“少爺。”陸政像是抑制不住歡喜,拿臉蹭了蹭盛月白,叫了盛月白好幾次,問他:“你想要什麽?”

“我什麽都可以給你。”陸政說:“你想要什麽嗎?”

盛月白忍不住笑:“那你有什麽?”

陸政聽盛月白這樣問,便真的開始跟盛月白彙報自己的財産,包括他下的股票、公司、別人送的游船古董文物……

陸政細數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什麽似的,語氣很期待地對盛月白說:“我在法國買下了一座城堡,環繞在護城河中,有漂亮的塔尖和陽臺,周圍樹木茂盛蔥郁,那裏天氣很好,每個房間裏都能照進陽光,有很大的花園,可以種很多很多的玫瑰花……”

陸政描繪的畫面太美,讓盛月白都不禁跟着心生出期待來。

盛月白彎了彎眼,說:“這麽漂亮啊。”

陸政“嗯”了一聲,說:“我去年把它修繕好了,以後去會更漂亮的。”

頓了頓,陸政聲音低了一點兒,說:“我想能帶你去看看……可以嗎?”

盛月白說:“好啊。”

陸政既高興又滿足,很粘人的摟着盛月白又親昵了好一會兒,直到盛月白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陸政才依依不舍地松開盛月白。

沒等盛月白動身,陸政直接伸手把盛月白從桌上抱了起來,輕輕地擱到地上。

盛月白對陸政這樣的舉動不僅沒有任何反對,還十分配合,被抱起來時甚至還拿手環了一下陸政的脖子。

他從小被養得嬌貴,走到哪兒都被人抱着,後來大了些,抱起來不方便,也怕被摔着,才漸漸的主動拒絕讓人抱。

但懶懶散散的習慣沒變。

平時只要能坐着就絕不站着,能躺着就絕不坐着,現在有個人能穩穩當當地抱起他,還是盛月白允許了親近的人,盛月白當然樂得輕松。

陸政把盛月白抱下來,又十分自然地接手了替盛月白打理着裝的工作,細致地替盛月白理順了被蹭亂的頭發,又給盛月白整理被他壓皺了的長袍。

溫妮敲了半天門沒反應,回想起剛才兩人上樓時的臉色,怕裏面一言不合打起來,貼着門仔細聽又聽不見動靜,越想越不好,急沖沖地推開了門。

然後溫妮愣在了當場。

矜貴漂亮的青年垂眼站在桌邊,而她的老板正半跪在青年腿邊,替他整理衣擺,動作看着比外面專業的侍應生還要仔細周到。

盛月白擡眸看了一眼溫妮,伸手把陸政拉起來,輕聲說:“好了……你助理過來了。”

“我把它弄皺了。”陸政說:“要不去換一身吧,我——”

“哪兒有那麽講究。”盛月白輕笑了聲,又看了門外的溫妮一眼,低聲安撫陸政說:“皺了就皺了,一件衣服而已,又不是穿不出門,等會兒拿回去熨一熨就平整了。”

看見這情況溫妮哪裏還反應不過來自己打擾了什麽,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的不行。

盛月白走過去,對溫妮輕點了下頭,溫妮忙點頭回禮。

陸政跟在盛月白身後,從溫妮身前經過,說:“叫司機過來,我要出門。”

溫妮立刻應了一聲,轉頭就要下樓,剛跑出去兩步又被陸政叫住。

陸政說:“先去我房間拿雙手套過來,在衣櫃的隔間裏。”

溫妮很快把手套找了過來,遞給陸政,陸政拿過來,卻不是自己要戴的,而是牽過盛月白手,幫盛月白戴上。

盛月白有些詫異,看了看低頭專心給他戴手套的陸政,問道:“你這裏怎麽什麽都有?”

陸政低低的“嗯”了一聲,說:“正巧有。”

溫妮看陸政這個木讷樣子,在一旁看着都替他着急,忍不住出口道:“這是老板特地請人做的,衣裳鞋子手套什麽都有,請了裁縫來家裏,親自跟裁縫商量布料、花樣、盤扣樣式,費了不少心——”

“多嘴。”陸政看了溫妮一眼。

溫妮噤了聲,看了眼陸政的表情,聰明的閉上了嘴。

盛月白摸了摸手上合手的綢布手套,輕輕捏了一下陸政的手指,等陸政轉回頭,才說:“為什麽不讓說啊,你費了那麽多心思,不說我怎麽能知道?”

“沒有這個必要。”

陸政看着盛月白,低聲說:“是我自己願意,和少爺沒有關系,不要有任何負擔。”

溫妮一時愣住。

盛月白也少見的愣住了。

盛月白總是很排斥其他人的靠近,對陌生人有很強的防備心,可盛月白卻總是無法抗拒陸政。

陸政實在太好了,他和盛月白見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上虞的大多數有錢人都很傲慢,與在上虞的外國人一樣,自诩上等人,自以為高人一等,處處欺壓窮人,輕視人命。

底層窮人可憐,他們窮困潦倒,每日掙紮于上虞最為惡劣的角落之中艱難求生,甚至賣兒賣女只為求一口生存的糧食。

盛月白對他們心懷憐惜,卻又時常抑制不住的,覺得他們可恨。

盛月白曾經救助過許多窮人,這些人起初都是質樸的、忠厚的、友善的,對于一點點幫助便感恩戴德,可時間長了,便會逐漸暴露出惡劣之處——善意變成了理所當然,感激知足變為得寸進尺,他們永不滿足,就像是吸血的螞蝗,一旦黏上,便再難以甩開。

但對盛月白來說,這些都不是最可恨的。

濟貧扶弱,原本也不是為了那麽幾句感激,盛家有這個能力,盛月白也願意多幫他們一些。

可是生在這些人骨子裏的東西是擺脫不掉的。一旦日子過得好上一點,擁有了比周圍人多上那麽一點的資本,他們身上所有的可恨之處便無限放大。

對權貴富人媚顏奴骨,對底層窮人頤指氣使,壓迫殘害。

他們從最困苦的那一群人中來,最後卻又成為了他們曾經最憎恨的人。

也不是沒有例外,但這樣的例外太少太少,幾乎屈指可數,可恨之人卻又太多太多。

盛月白見得太多了,失望也太多了,以至于與人交往都漸漸生出了敬畏之心。

盛月白不再願意與人深交,即使總忍不住要出手幫人,也只做一個微不足道的過客。他會和一個人接觸第一次、第二次,卻絕不再繼續接觸第三次。

陸政是盛月白不可預料的變數。

陸政太好了,越是與他接觸,盛月白就越是能發現他的好,好到盛月白無法拒絕,好到即使明白他很危險,發覺他對自己有所圖謀,盛月白依然不願意拒絕他。

即使陸政說喜歡他,盛月白也不願意說出讓陸政難過的話。

盛月白望着陸政,沉默了一會兒,拉着陸政的衣領讓陸政低下頭來,仰臉在陸政的臉頰輕輕吻了一下。

“不會有負擔的。”盛月白輕聲說:“只會更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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