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你把我認成了誰?
車開出去好一會兒了, 盛月白都沒說話。
陸政以為盛月白是困了,也許是睡着了,陸政小心地低頭過去看, 才發現盛月白沒睡, 只是眉頭微蹙着, 有些不高興的模樣。
“怎麽了?”陸政眸色微沉, 輕聲問:“有人惹你不高興了?”
盛月白“嗯”了一聲, 說:“遇到了個眼睛長在天上的老古董,我在邊上待得好好的他無端跑過來教訓我一頓, 氣死我了。”
“……”陸政愣了愣, 猶豫了一下, 問:“老古董?”
“就是剛出土的,思想迂腐不化的老古板。”盛月白說。
陸政想了想, 問:“……是剛才從領館離開的那個汪市長?”
盛月白搖搖頭說:“那口氣我已經讨回來了, 我就是想不通姐姐怎麽會看上這樣的人, 還給他送花——”
盛月白話還沒說完,忽然頓了一下, 倚在陸政身上的身子坐正了起來,說:“剛才都忘了, 你手臂上的傷怎麽樣了?”
“沒事。”陸政說:“早好了。”
“這才……”盛月白數了數,将信将疑地扭頭對陸政說:“這才一個月不到, 傷得那麽重, 哪能好得這麽快?”
陸政見盛月白不信,伸手把盛月白攬着往懷裏帶了帶, 低聲說:“好了,不信你再靠着試試。”
盛月白忍不住笑:“你別打岔。”
盛月白往後退了退,撐着車座從陸政懷裏坐起來, 上身前傾過去一點兒,輕手輕腳地去解陸政的衣服。
陸政穿的是很普通的外套,只解開扣子就能很容易地脫掉,盛月白把外套領口拉下來,又小心的拉開裏面衣服看了一下,看見胳膊上已經掉了血痂的傷口,才松了一口氣。
陸政把衣服拉上來,眼含笑意的說:“是的好了,沒騙你。”
盛月白卻高興不起來。
他覺得很愧疚,陸政因為盛月白受傷,盛月白心裏其實一直記挂着,卻又逃避着不願意多見陸政,這一個月來也只去看過陸政一次。
盛月白低聲叫道:“陸政……”
陸政好像總能感受出盛月白任何細微的情緒變化,即使盛月白面上并不表現出來,陸政握住盛月白的手,輕聲道:“我傷口一向愈合得快,也不怎麽疼,你來看過我之後沒幾天就好了。”
盛月白輕輕反握住陸政的手,手指頭蹭進陸政的指縫裏,聲音忽然低下去:“你之前……一定吃了很多很多苦。”
盛月白說:“如果當初沒有發生後面那些事,我一定能把你留在盛家,那樣你就不用再吃那麽多苦了。”
陸政微微垂首,看着盛月白,眼睛裏微微亮着光,看得出他對盛月白的假設很憧憬,但他還是否認說:“沒有吃多少苦。”
盛月白看了陸政一會兒,湊過去輕輕在陸政唇上吻了一下,又很快離開,輕聲說:“以後不會再讓你吃苦了。”
“少爺。”陸政忽然叫了盛月白一聲,低下頭去,頭垂到盛月白側頸邊,貼着盛月白的耳畔,又遲遲沒有說話。
盛月白覺得陸政撒嬌的樣子很可愛,心軟軟的,柔聲問:“怎麽了?”
陸政緩緩呼吸着盛月白身上的味道,嘴唇輕輕蹭了蹭盛月白肩上的衣料,手指貼着盛月白的指縫很慢的摩挲着,聲音裏有隐忍的低沉:“我又想親你了。”
盛月白進包廂的時候連虞舒都看出不對來,盯着盛月白的臉看了好幾眼,好奇的問了一句:“你今天臉怎麽紅成這樣?還有嘴上……”
“來時走快了兩步。”盛月白面不改色道。
虞舒是知道盛月白身體不好的,聽到這個解釋雖然仍有些疑惑,倒也沒再多想什麽。
也來不及多想。
虞舒站在桌邊,看見身形高大的金發男人緊随盛月白身後走進來,并且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
“這……”虞舒壓抑着驚訝,看了看盛月白,眼神暗暗詢問:“這是……”
盛月白很自然道:“這位是赫爾曼先生。”
虞舒當然知道這是赫爾曼。
‘財神爺’赫爾曼,全上虞經商的老板就沒人不認識他,何況虞舒手裏還握着一點兒遠洋公司的股票,參加過上一次的股東大會。
因此虞舒知道上次股東大會上見面時,盛月白和‘財神爺’連招呼都沒打。
虞舒還知道,外頭傳聞說盛家與‘財神爺’有不共戴天的仇怨,兩方勢如水火,‘財神爺’投資了柳家等家族,這一舉動就是為了讓盛家不好過。
無論怎麽個說法,盛月白與他都看起來是敵非友,虞舒想。
盛月白側身跟陸政介紹說:“這是虞舒,國泰商行的老板,白手起家的青年才俊。”
陸政身形高,面相冷峻,又一貫沒什麽表情,只站在旁邊就讓人很有壓力。
虞舒雖然腦子裏還有千般疑惑,但也确實很緊張,聽到盛月白說話下意識想伸手,突然又想起什麽,趕緊在半空中收回去,只對赫爾曼點了點頭說:“赫爾曼先生好。”
陸政說:“你好。”
盛月白又擡眼看了看虞思身後,說:“後面的是普裏特,你見過的,他是國泰商行的二把手,目前還管理着龍虎幫。”
普裏特表情有些尴尬,笑着跟盛月白和陸政打了招呼,像是躲着陸政一樣,沒多說話。
等幾人在桌上坐下,赫爾曼瞥了普裏特一眼,才緩緩問道:“龍虎幫是什麽?”
盛月白解釋說:“是我外公的一點家業,我外公去世後,就沒人管了,現在已經大部分轉了明面上的生意,歸了虞舒和普裏特。包括這個福壽祥酒樓和國泰商行,都由他們共同打理着。”
虞舒聽見盛月白竟然連這樣的事都同赫爾曼講,心中一驚。
虞舒已經與盛月白認識多年,盛月白雖算不上有多親近他,但他對盛月白的關系還是比旁人要近許多。
盛月白看似平易近人,其實戒備心很重。
虞舒得了盛家資助,還把妹妹也放在了盛家養着,盛月白依舊對他保持着很清晰的界限和警惕。
盛月白許多事都有自己的打算,但他不會全跟旁人說,就像這次查案,虞舒先前只知道盛月白要查的是金城館的背後的老板,詳情緣由卻一概不知,直到金城館被燒,虞舒才大概知道了全貌。
普裏特那邊也是一樣的。
虞舒與普裏特共事,消息卻不是共通的。從盛月白方才的話裏能聽出普裏特私下已經見過赫爾曼,但普裏特并沒有告訴虞舒這件事,因為普裏特和他所得知的消息都只是其中一部分。
盛月白如此警惕,卻把這樣重要的事告訴了赫爾曼……
陸政想了想,道:“我記得國泰商行還有遠洋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
盛月白點了點頭,說:“我們盛家有百分之三十,外人還不知虞老板與我合作,加上這百分之五……”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陸政說。
“沒錯。”盛月白笑了笑,說:“你既然把家業都告訴了我,這也是我最後的一點底牌,現在全都告訴你了。”
虞舒心裏已經不是驚訝能夠表達了。
兩人說話間的語氣神态都太過自然跟親近,虞舒察覺到,有些失神,不留意之中胳膊肘一不小心把餐布掃到了地上。
虞舒彎腰下去撿,卻看見了更驚人的一幕。
盛月白坐得端正,手是放在腿上的,旁邊的赫爾曼也坐得很正,手卻伸到了盛月白那邊,臂膀與盛月白挨着,手與盛月白的手緊緊交握在一起。
盛月白說:“上個月金城館着火,這裏人多嘈雜,不方便見面,我寫過去的信你們應該都收到了。”
虞舒一時腦子裏千頭萬緒,呆呆看着盛月白,過了幾秒才嗓子有些艱澀的說:“……收到了。”
陸政半垂着眼,沉沉的瞥了虞舒一眼。
盛月白一心想着重要的事,倒是沒看出兩人之間氣氛有什麽不對,繼續說:“我先前就有所懷疑,既然現在确定了金城館背後是美國人,這件事便到此為止,不必再查了。”
虞舒這才回神,立刻反對道:“這件案子很危險,讓我們不要查,你怎麽能又自己孤身涉險?”
盛月白沒有回答,只說:“盛家本就是上虞美國人的眼中釘,我查與不查都不會安全,你們現在還在暗處,不宜再卷入其中,否則盛家就的連最後一點退路都沒有了。”
虞舒還想說什麽,被陸政出言打斷。
“有我陪他一起。”陸政淡淡道:“他不會孤身涉險。”
虞舒張了張嘴,沒再說出話來。
“對了。”盛月白忽然想起另一件事,轉向了一旁一直沒說話的普裏特,說:“還有個問題要問你。”
盛月白盯着普裏特的眼睛,低聲問:“上次在金城館,我确定你第一眼并沒有認出我,但是你好像受到了很大的驚吓,為什麽?”
普裏特表情一變,眼神明顯慌亂起來。
“更準确的說……”
盛月白突然沉下去的語氣和普裏特受到驚吓的表現,讓包廂裏的氣氛頓時變得詭異起來。
盛月白緊緊盯着普裏特,緩緩問道:“你把我認成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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