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V】魏珩突然發火

魏珩行事雷厲風行, 并不喜歡拖泥帶水。且手腕強硬,說一不二。

所以,既是決定了由他來徹底解決此事, 他便沒給黃氏留多少情面。那日他拒絕的已經足夠明顯,連黃家的那位小姐都匆匆收拾了包袱回家, 他不信二夫人沒看出來他的意思。

既是看出來了, 卻仍執意如此, 顯然魏珩也是沒了耐心。

他已經留過一回情面, 并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顧及那對姑侄的感受。所以,在問過顏熙二房那邊都送來了哪些東西後,魏珩直接親自列了張單子,然後讓兆安拿着單子去庫房拿東西送去二房。

黃氏新年這陣子也很忙,還未落閑親自見顏熙一回。

只是年初一那日嬷嬷辦了差事回來後, 她問過一回顏氏收下禮物時的反應。從嬷嬷口中, 她大概得知顏氏是個軟和好欺的性子。

既是軟和的性子, 她便也不着急立刻就去找她。

急着去找, 倒顯得自己跌了身份。再晾一晾她,倒也無妨。

這個年總算過去了, 她才得閑些,正想着什麽時候差人去把顏氏叫過來說話,外頭院子的嬷嬷突然匆匆跑了進來。

“夫人, 世子命人送了好些東西過來。”

“世子?”黃氏一愣, 倒是奇了。

她不信魏珩對她這個嬸娘能有多少孝心,若真放她在眼中,之前又如何會那樣拒絕清月?

莫非是顏氏對他說了什麽?

“走,去前頭看看。”說罷,黃氏起身, 步履匆匆便往門外去。

而此刻前院,兆安人還候着。瞧見黃氏過來,兆安忙含笑過來請安。

魏珩不僅是國公府的世子,未來爵位的繼承人,他也是當今聖上的外甥。雖說長公主和今上并非一母同出,但好歹也是同父異母。

且年少時,長公主和今上也是一起長大的,今上身為兄長,也沒少疼長公主。

而如今,雖兄妹二人因先太子一事鬧翻了,但今上對魏珩這個外甥,卻仍是倚重。他對這個外甥的倚重和信任程度,絲毫不亞于對國公爺的。

要知道,國公爺當年可是助今上登上帝位的首位大功臣。

所以,魏珩并非只是一般爵府的世子,他身份要更為尊貴。

黃氏雖是長輩,但在魏珩面前也一向客客氣氣恭恭敬敬的。而兆安既是奉魏珩命行事的,黃氏對兆安也十分禮遇。

“兆安總管可是世子跟前的紅人,來我這小廟,可就無需多這些俗禮了。”黃氏三言兩語便擡高了兆安身份,然後又命丫鬟奉茶。

兆安卻說:“多謝夫人。只是世子那兒還等着小的回去伺候,怕用不了茶了。”

黃氏仍笑着問:“怎麽世子叫你送這麽多東西來?”

兆安有條不紊,不慌不亂道:“世子說,多謝夫人您素日裏對顏姑娘多有照拂。顏姑娘一個小輩,竟還得您那般厚待,實在受之有愧。世子說禮尚往來,夫人送了禮,顏姑娘自當要回禮。但顏姑娘的事便就是世子的事,故而世子吩咐小的親自給夫人您送了過來。”

兆安一番話說的是恭恭敬敬,但內裏未必就沒有敲打之意。

黃氏臉抽了抽,知道魏珩此番送禮并非是給她臉面,而是在敲打她,但她還是笑着說:“世子實在是太客氣了,都是一家人,何必說兩家話?何況,同一個屋檐下住着,厚待顏姑娘幾分,也是應該的。”

兆安禮已送到,話也帶到,也就再沒繼續留下的道理。

于是他随便尋了個借口,就匆匆告辭了。

而兆安走後,黃氏臉倏的一下就沉了下來。

她知道,那日她刻意為難過顏氏,應該是徹底得罪了魏珩。

倒是她小瞧了顏氏。

兆安辦完差事回來複命,途中正好收到兩封信。

兩封信是一起的,都是從吉安縣那個地方送過來的。

兆安知道吉安縣是顏姑娘的故鄉,且世子和顏姑娘結緣就是在吉安,故而片刻不敢耽誤,立即拿着信去了魏珩書房。

先禀了給二房送禮之事,然後才提起了這兩封信。

“吉安縣送過來的,落了款是顏姑娘收。總共有兩封,一封出自衛家,一封則是林家。”林家是顏熙舅舅家。

聞聲,魏珩明顯手上動作一頓,目光也微微擡起了些。

但他沒有停滞太久,很快就說:“既是顏姑娘的信,送去雅菊軒吧。”

本來就是該送去雅菊軒的,不過兆安行事一向如此,凡事都以世子為先。所以,但凡有任何事,他都會先禀與世子知曉。

“是。”

兆安領命退下去後,魏珩面色更清冷了些。

他沒再繼續伏案而作,而是凝神細思起別的事來。

近來北境捷報頻傳,北境之地,出了一位骁勇善戰的年輕将軍。

當時魏珩得知此人衛姓時,便留了個心,事後差人去打探了一番。果然不出他所料,此人籍貫吉安,正是衛氏夫婦的兒子,衛家三郎衛轍。

衛三郎十一歲便從軍,到如今,從軍已有十二年,但期間除了最初兩三年有給過家裏信外,之後便音訊全無。

他之前奉君命在北境大軍中呆過一年,也是從未見過此人。

之後他離開衛家回京後,也有再次幫衛氏夫妻打探過,但當時也是一無所獲的。卻沒想到,這也沒過去多長時間,衛轍突然有了消息。

而且不但有了消息,最近還在北境軍中名聲大噪。

衛轍仍活着,無疑是于衛家、于朝廷來說都是好事。但魏珩突然想到了一點,當初在吉安縣時,他是以衛轍的身份同顏氏成的親。

雖然拜堂的人是他,但其實身份、以及交換的庚帖,都是衛轍的。

之前離開吉安走得匆忙,他也只是帶了顏氏回京,并未考慮太多。所以,若衛家和林家也沒想起來要去衙門替衛轍和顏氏辦個和離的文書的話,那顏氏現在的身份,便還是衛轍的妻。

除夕那日他從宮裏回來,途經“食為天”食肆時突然想到了這件事,所以回來後,他便命身邊的人親自去了趟吉安。

算着日子,就算是一路上快馬加鞭,這會兒人應該也還到不了吉安。

思及此,魏珩擱在長案上的手稍稍攥緊了些。

魏珩也不知道為什麽,近來總會思慮太多。從前他從未想過顏氏會離開他,可如今,這樣的擔憂竟然越發濃烈。

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或許是從顏氏開始待他冷淡開始的,又或許,其實他心裏一直都隐隐有這樣的擔憂在,只是從前并未在意罷了。

兆安親自來送信,顏熙聽說是吉安來的信,立即從長案後面飛奔而出。

但突然想到兆安是魏珩心腹,他必然之後是事事都向魏珩禀告的。而魏珩心思重,她怕自己稍微一點的不正常都會引起魏珩不必要的猜疑,所以,出來後,顏熙稍稍收斂了些。

只是表現得普通高興,把那份激動藏在了心底。

兆安道:“剛剛送過來的信,小的怕姑娘思鄉心切等得急,所以即刻就親自送過來了。”

顏熙仍是對兆安客客氣氣。

身為魏珩在國公府的心腹,兆安并不清閑。所以差事辦好後,兆安很快就走了。

而送走兆安後,顏熙趕緊拿着信去內室看。

兩封信,一封出自衛家伯娘之手,另一封則是舅舅寫給她的。

前世,加上路上的行程,從離開吉安,到最後她莫名其妙被毒死,期間總共大概是一年時間。而這一年,除了最初的大半年是有信件往來的,後面幾個月便沒了消息。

而她重生回來也有幾個月時間了,所以一前一後算起來,她是有很久沒收到過吉安來的信了。

雖然只是普普通通的家書,信上寫的也是些細碎的瑣事,或是告訴她他們在吉安一切都安好,或是問她她在京城好不好,吃的習不習慣,住的習不習慣,魏珩對她好不好,同魏家相處如何……

但即便是這些瑣碎的關心,也是看的顏熙眼眶酸澀。

兩封信也不長,但她足足看了有小半個時辰。來來回回的,反複去看。

直到看到能把信的內容倒背如流後,顏熙這才擱下。然後她鋪紙研磨,繼續又給吉安那邊寫信。

這回她信中寫到:見信請即回,日後雖人在兩地,但定要常相往來。

她會想念他們的。

黃氏并沒因為魏珩的敲打而徹底放棄,她自己人不來雅菊軒,但她讓魏珊日日過來。

當然,她人雖不來,但禮卻沒少到。

自那之後,雅菊軒總能得到特別的照顧。

黃氏如今掌管着整個家,她有心想多照拂顏熙一些,實在是太容易了。

而對此,顏熙仍是把難題丢給了魏珩,問他她該怎麽做。

魏珩只說,既然已經送到了她這裏,叫她就只管收着。至于怎麽回應二房那邊,就無需她操心了。

顏熙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所以得了魏珩這樣的話,她再收到黃氏送來的東西時,也就心安理得了。

不過,這些所有不屬于她的東西,她仍和從前一樣,只是一樣樣收起來,再記錄在冊。

她不會用的。

等日後她離開,這些東西都會留在國公府。

她不帶走。

見魏珊又日日往這裏跑,魏琦便也比從前來的更勤了些。

因為之前魏琦每次來,顏熙都在忙。她雖年紀小,但也懂點事。知道顏姐姐有自己的事要忙,所以她盡量不多來打攪。

只有在實在是憋不住的時候,她才會來這兒聒噪一番。

但聒噪完之後,她又很快就識趣的走了。

如今她見魏珊毫不客氣,一過來坐就是一整日功夫,真是一點眼力勁都沒有。本來就對魏珊不滿的魏琦,更是忍受不了她了。

“從前搶哥哥,現在連顏姐姐都要搶。你是沒有家嗎?非得日日往我們這邊跑。”

今兒魏琦一來,見魏珊又在這兒,而且她竟然還和顏姐姐挨坐一起,顏姐姐還在手把手教她做發簪。魏琦不懂魏珊的苦楚,只以為她就是存了心故意和自己作對的。

從前和自己搶哥哥,現在都搶到雅菊軒來了。

再加上已經忍好幾天了,她實在忍不住,便出言奚落起來。

魏珊是在夾縫中生存,原就被嫡母逼得難為情,這回又聽魏琦這樣責難,她一時忍不住,便哭了起來。

魏珊一哭,魏琦那小脾氣就更是炸了。

“你哭什麽哭?你有什麽好哭的?你還委屈上了……”魏琦心情煩躁,“你就會裝可憐!”

兩位都是國公府的姑娘,其實以顏熙的身份,她是任何一方都得罪不起的。眼見着這姐妹二人似要吵起來,顏熙忙給丁香使了個眼色。

丁香會意,匆匆就退了出去,然後去了魏珩院子。

顏熙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平息這場“戰火”,但她還是盡力去調和道:“三姑娘從哪裏來?瞧你這一臉的汗,快叫檀香打盆熱水來給你洗把臉吧。”

丁香匆匆趕去魏珩院子,恰好在院門口遇上剛剛下朝回來的魏珩。

丁香忙迎上去請安,然後急急道:“二姑娘三姑娘在姑娘那兒鬧了起來,姑娘怕管不住,便命奴婢來請世子去調和。”

魏珩聞聲愣了下,而後直接轉身,往雅菊軒來。

才走進院子,就聽到府上三姑娘言語尖酸,态度嚣張,魏珩當即臉就冷了下來。

顏熙勸,魏琦不聽。并見顏熙有維護二姑娘之意,魏琦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魏琦正鬧得起勁,魏珩就這樣悄無聲息站到了她身後。

魏琦是見一屋子人都在給魏珩請安,她這才意識到二哥過來了的。

猛的回過身子去,就見自己二哥正沉着臉立在她身後。魏琦那小脾氣突然的一下子就沒了,這會兒跟個鹌鹑似的,乖乖縮去了一邊角落站着。

魏珩沉默着于一旁坐下後,突然重重拍了下炕幾,他語氣很冷,聲音也很嚴肅。

“怎麽不說話了?”魏珩冷眼擡眸,“剛剛不是還很嚣張嗎?”

魏珩突然發火,不說魏琦魏珊,就是顏熙,也被吓了一跳。

這樣動怒的魏珩,是她兩輩子加起來都不曾見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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