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夜晚 不一起睡的夜晚

關于他們之間的關系，林安笛以前從未懷疑過，第一次産生這種想法是在半個月前的電影節上，是的，那場頒獎禮她也在現場，不過她在臺下，李鳴呈在臺上。

當時她看着臺上致辭的男朋友，聽着周圍的掌聲，以及身邊人對臺上男人的贊不絕口，忽然就産生了這種感覺——臺上的男人已經足夠優秀，眼下萬衆矚目的他真的屬于她一個人的嗎？

她忽然有些不安。

半個小時前她在休息室候場的時候聽見了兩個女明星的對話，說這次最佳女主候選人之一的某某女星被排除到候選之列了，原因是她本來演技就不行，被金主硬捧才有了些名聲，但最近她跟自己的金主鬧掰了，金主放言要封殺她，所以她這次連電影節的門票都沒拿到。

林安笛聽到這些話的時候并沒有多想，但此時她看着臺上的男朋友，不由自主就想起了那些話語，特別是那些話裏的某個詞——

金主。

她忽然間心情微妙。

臺上的男人不會也只是把她當金主吧？

她難以克制地想這件事，因為……因為她之所以跟李鳴呈交往，是她先告白的，而他們在一起之後，她給他投資了不少，可以說，臺上的影帝之所以能成為影帝，裏面絕不缺少她的贊助。

仔細想想，她的男朋友好像沒有對她說過“喜歡”“愛”之類的字眼，他只是回應了她的表白，點頭了而已。

林安笛：“……”

哇，人間悲劇！

時間一晃過去半個月，林安笛始終記得頒獎禮時那一瞬間的懷疑，憂郁了半個月。

她想她可能患了心病。

“安笛——”

“今晚可以自己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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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安笛：“！！！”

什麽？

這……

這是……

事實上在交往一年之後，他們就常常一起睡了，在這兩年間她的男朋友偶爾也會提出獨自睡，原因是他半夜會接工作電話，或者半夜趕工離開，怕打擾到她，以前她從未多想過，但現在……

林安笛狠狠吸了一口涼氣。

“你今晚也有工作交接嗎？”她巴巴地問。

李鳴呈微不可見地頓了頓，“嗯”了一聲。

林安笛：“……”

“好吧。”她吸了吸鼻子，悶悶不樂地去洗澡了。

等她洗漱完出來，泡了個舒服澡的她已經忘記了那些亂七糟八的東西，一身清爽。

她是個非常善于自我調節的人，也因為這種特質，她才在反反複複的懷疑和開解當中拖了半個月之久都沒找李鳴呈談心。

當然，這也跟她害怕聽到李鳴呈承認她只是他的金主這件事有關。

但此時她短暫地忘記了那些不開心的事，抱着筆記本電腦窩在沙發裏做作業。

李鳴呈剛剛收拾好廚具從廚房裏走出，走到她身後捏了捏她小熊睡衣上的熊耳朵，俯身看她的電腦屏幕：“在做模拟操盤？”

林安笛是金融專業的學生，模拟操盤是學校最近發布的作業，而她顯然不太擅長這類作業，一通操作後成果慘不忍睹。

她愁得五官都要皺巴到一起了。

李鳴呈注意到了她的表情，手癢似的再一次捏了捏她的小熊睡衣耳朵，問她：“要幫忙嗎？”

林安笛早等着這句話似的，立刻往旁邊讓了讓，扭頭看着他。

李鳴呈眼中隐隐有笑意閃過，他在她身旁坐下。

剛落座，林安笛就自發地挪到他懷裏，在他懷裏尋了個舒适姿勢靠着。

李鳴呈的一只手落在她的筆記本的觸摸板，聲音低沉沉穩：“你看這裏，你買入的這一支證券……”

他耐心地為她講解。

李鳴呈進入娛樂圈的時間不算早，在進入這個圈子之前他曾是全國名府A大的學生，學的專業也是金融，他仿佛天生就比別人優秀很多，做哪一行都比別人要成功，對此，林安笛非常敬佩他，甚至有些盲目崇拜他。

“等一下，老師，這個地方我沒有聽懂！”

聽着李老師的耐心講解，林安笛十分投入。

李鳴呈卻在這個時候停了下來，他側頭看她：“沒聽懂？”

林安笛理直氣壯地甩鍋：“你講得太快了！”

李鳴呈默了幾秒：“……抱歉？”

林安笛拍拍他的肩：“別在意，你注意點就好。”

李鳴呈：“……”

他忽然張口咬住她的耳朵，很輕的一下。

被咬的林安笛有些迷茫：“咬我做什麽？”

李鳴呈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頭轉到電腦屏幕上，說：“別在意，只是我的個人癖好……我們接着講……”

有了李鳴呈的幫忙，林安笛受益匪淺，一時間竟然體會到了學習的樂趣，想一直學下去。李鳴呈看了眼時間，幫她把電腦關了：“明天再接着學，現在……”

他揉了一把她的頭發，“你該睡覺了。”

林安笛想說現在還早，但目光瞄到了客廳挂鐘上的時間，默默地把話吞了回去。

現在時間的确不早了。

她買下的這間公寓面積雖然不小，但只有一間卧室，本來他們也不需要第二間卧室，可是現在李鳴呈提出了單獨睡，所以他就只能睡沙發了，好在沙發也是十分寬敞的。

現在已經入秋了，李鳴呈拿了一套薄毯到客廳，林安笛在旁看着他，幾次欲言又止，最後她什麽都沒說，一個人躺在了卧室床上。

她躺了一會兒，睡意卻遲遲不來。

她豎起耳朵聽客廳裏的聲音，但很可惜，卧室的房門質量太好，她什麽也沒聽見。

“啊……”

她低嘆，抱着被子在床上打滾。

“該睡了，明天還有早課……”

她喃喃，強迫自己入睡。

然後一點沒睡着。

淩晨兩點，她實在忍不住，一個打挺從床上起來。

她下了床，蹑手蹑腳走出了卧室。

李鳴呈早已入睡，客廳裏安靜得只剩下她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她蹲在了李鳴呈所睡的沙發前，托着腮盯着對方的睡顏。

客廳沒有開燈，而閉合的窗簾也擋住了外面的路燈光，所以在極為稀薄的光線下她其實看得一點也不清楚，只能看出一個模模糊糊的輪廓。

她一眼不眨地看着那抹輪廓，她久候不至的睡意姍姍來遲。

正有些迷糊，黑暗中突然伸來一雙手，将她撈了過去。

她一個晃神，自己已經趴在了一個人身上。

自己男朋友的身上。

“怎麽還不睡？”有近在耳畔的聲音問她，聲音黯啞。

她回過神來，雙手摟着對方的脖子，将頭埋進對方的頸窩裏，悶悶地：“睡不着……”

話落，她感覺有吻落在她鬓邊，接着搭在她後腰的手一下一下有節奏地動了起來，輕輕地拍打着她，跟哄小孩入睡似的。

一股暖意湧上心頭，她的眼睫顫了顫，有些安心地閉上了眼。

她睡着了。

然而，等她睡着，男人卻在黑暗中睜開了眼。

他盯了一會兒虛空，然後起了身，托着懷裏人去了卧室。

他把人送進卧室，守了一會兒，見人沒醒來，便又折返出去了。

他回到客廳，沒有躺下，而是倚着沙發坐着。

他坐了一晚上，一夜未眠。

林安笛醒來的時候張口想跟身邊人道聲早安，卻在下一秒發現自己一個人躺在床上，她發了一會兒呆，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頭發出了房間。

李鳴呈已經醒來，他換了一身灰色針織開衫，腿上搭着薄毯，正坐在窗邊的藤椅晨讀。也許是因為窗外的風景有些蕭瑟，這個畫面多少顯得有些冷寂。

但當他注意到出房間的她，那一剎那，他周邊的氣息柔和了許多。

他放下手中的書籍，朝她道：“醒了？洗漱洗漱吃飯吧。”

兩人坐在窗邊的餐桌吃着早飯。

早餐是李鳴呈晨跑回來後買的，是林安笛喜歡的蟹肉包，還有一盒熬得清香濃稠的粥。

吃早飯的時候，林安笛一直盯着對面的人看，吃幾口就要掃上他幾秒，被如此盯着，李鳴呈自然不可能注意不到，問她：“怎麽了？”

林安笛咬着勺子道：“你昨晚抱我回房間了？”

李鳴呈說：“嗯。”

林安笛将勺子放下，癟了癟嘴，實在沒忍住，問：“你昨晚真的就那麽忙？”

李鳴呈：“……”

“最近是有些忙。”他垂下眼眸說。

林安笛不由自主響亮地嘆了一聲氣。

李鳴呈：“……”

林安笛看出好好的氣氛被她破壞掉了，心裏過意不去，轉移了話題，說：“我昨天在食堂看到有同學在播你的視頻，她們都很喜歡你。”

說着頓了一下，拿勺子戳戳碗裏的粥，低聲說，“……但都沒我喜歡。”

李鳴呈的表情放柔了一瞬，說：“我知道。”

林安笛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最終改口了，說：“我吃飽了。”

李鳴呈聞聲放下碗筷：“要去學校了？”

他拿紙巾擦了擦手，“我開車送你。”

林安笛點頭。

她看了眼自己面前還剩下的半只包子，想了想，把它三兩下塞進了嘴裏。

她正在為自己的光盤覺悟自我感動，眼前忽然一暗，是男人低頭吻了她的額頭。

“我也是。”男人說，“最喜歡你。”

她被噎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