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朱亦晨算是有錢人，三下五除二就包下一間房，拿着生日向爸媽要的錢搖搖擺擺就去請同學唱歌。

ktv裏大家都換了一身便服，于碎坐在角落裏，手裏握着一杯橙汁啃，看着幾個emo男青年鬼哭狼嚎。

好在包廂裏都是熟人，沒有面生的，能聊上幾句還不算尴尬。

“朱亦晨你唱歌也太難聽了吧！”鐘卓陽開始嫌棄。

“嫌我唱歌難聽，你來啰？”

鐘卓陽搖了搖頭。

滿朝文武，竟無一人敢言。

“我唱。”

祁湛說的。

他沒有往前走一步，只是在座位上立起身子，等着話筒交到他手裏。

朱亦晨來了興致，“祁哥唱什麽？”

“孫燕姿《我懷念的》。”

此言一出，于碎擡眼看了祁湛一眼。

這首歌是她最喜歡的那首。

祁湛改了改調，開口第一句就讓起哄的人群安靜下來。

“我問為什麽，那女孩傳簡訊給我……”

“而你為什麽，不解釋低着頭沉默……”

“想問為什麽，我不再是你的快樂……”

自尊常常将人拖着把愛都走曲折，假裝了解是怕真相太□□裸，狼狽比失去難受……”

一字一句都唱進了于碎心裏。

節奏一點一點打進兩個人的心底。

歌曲唱到了高潮，于碎望着祁湛，包廂裏着燈光閃爍，少年的臉龐依舊熟悉。

“我懷念的是無話不說”

“我懷念的是一起作夢”

“我懷念的是争吵以後”

“還是想要愛你的沖動”

祁湛的嗓音很好聽，每一句都踩在調子上，穩穩的命中于碎的心。

于碎在昏暗中扯過了朱亦晨手中的話筒。

“我記得你在背後，也記得我顫抖着……”于碎的聲音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擲而來，祁湛也動了動眼皮，看了她一眼。

于碎沒有怯場，繼續唱着：“誰愛得太自由誰過頭太遠了”

“誰要走我的心誰忘了那就是承諾”

“誰自顧自地走誰忘了看着我”

“誰讓愛變沉重誰忘了要給你溫柔”

這一段又激烈又炙熱，像在控訴些什麽。

祁湛的聲音暗了下去，他甚至有些欣賞的看着于碎，就像以前那樣。

不是，是一直都很欣賞她。

那個勇敢、古靈精怪、擁有着大無畏精神、會等自己的那個女孩。

一首歌下去，于碎才反應過來她搶了祁湛的風頭。

“抱歉，這首歌剛好是我很喜歡的……”

尹安安帶頭鼓了個掌，“華中孫燕姿啊！”

“這位，華中林宥嘉。”鐘卓陽指了指祁湛。

“沒想到，隐藏的KTV小歌後。”有人誇。

朱亦晨給華中孫燕姿遞了一杯橙汁。

于碎接過橙汁，後知後覺地拘謹感油然而生，“我……”

“你倆放心唱！我絕不打擾！”朱亦晨拱手作勢，惹得一群人笑的不亦樂乎。

祁湛和于碎兩個人坐的很遠，少年被人群中的打鬧逗笑，默念了一遍，“華中孫燕姿……”

只不過華中孫燕姿和華中林宥嘉沒有再參與唱歌這個部分，兩個人都略有尴尬的閉上了嘴。

但朱亦晨是不會讓人冷場的，他太會帶節奏和氣氛了，熱熱鬧鬧地又要玩游戲。

“數字炸彈玩過嗎？”朱亦晨提議。

游戲規則是在一個數字範圍內，有一個數字作為炸彈，每個人輪着報數字，範圍一點一點縮小，誰猜中這個炸彈就要被懲罰。

朱亦晨看大家都點頭，繼續推進流程：“大家都會是吧！那商量一個懲罰！”

鐘卓陽順口提道：“被炸到的說真心話吧。”

很簡單，且不刺激。

但是卻挑起了一陣濃厚的興趣。

“行，我做東，我先寫。”朱亦晨在一個塑料杯子底部寫下一個數字，然後反扣。

60。

尹安安先報，“40。”

朱亦晨接，“40到100。”

“56。”

“56到100。”

很接近了。

“60。”祁湛爆了。

朱亦晨嘴上不爽，“結束的也太快了吧！”

祁湛也沒什麽好怕的，等着他們發問。

“問什麽，誰問啊？”

朱亦晨看了看周圍的人，渴望得到一個有意思一點的提問。

尹安安舉了舉手，“我問。”

頃刻間，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如果時間能倒流，你希望能回到那一刻？為什麽？”

衆人切的一聲，這算什麽問題。

“2015年，12月3號。”

衆人聞言，又安靜下來。

嗯，有故事。

“因為，我失約了。”祁湛低着頭，不願透露太多。

于碎努力回想了一下，12月發生了什麽……

2015年，12月3號，華中正在如火如荼地舉辦運動會。

驕陽正好，那年的冬天還不太冷，尹安安正在和于碎做熱身運動。

“真硬上啊？”尹安安有些擔心的提問。

“人家指名點姓要我上這個800，不上也得上啊。”

于碎擡頭看了眼操場上形形色色的男女，壓了壓腿。

“人家張曉月就是故意要你累死累活幫忙跑這個800，你等會兒還要接力跑和跳遠，跑不好人家又要怪你！”尹安安氣不打一出來。

“沒事，我肯定拿第一！”于碎拍了拍尹安安肩膀，給她來了點安慰。

張曉月莫名其妙把自己報好的項目推給了于碎，于碎一天四個項目都來不及跑，上午還擦傷了腿，關鍵是于碎頂着一米七的大高個也拒絕不了。

上午于碎想拒絕的時候，還被一些不明事理的人推了回去。

“你就幫人家跑個800怎麽了？”

“跑個步委屈你了一樣。”

“張曉月也是迫不得已。”

諸如此類的話數不勝數，于碎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去反駁了。

她疲憊地從教室走出來，這個時間段尹安安還在樓上尖子班，她不傾訴悶得慌，只能漫無目的來到架空層散散步。

好巧不巧，祁湛剛好搬教材過來。兩個人就邊走邊聊。

可是當于碎傾訴完苦水後，祁湛只是回應了一句：“幫別人跑個步別想太多，下午拉個隊在終點給你加油。”

他當時趕着交教材，沒有留意到于碎的情緒，扔了一句像安慰又不像安慰的話給于碎。

但于碎在意了，畢竟是她所喜歡的人。

所以她開始自我反省，是不是自己真的錯了，是不是真的不應該把問題放大。

就這樣，祁湛的一句話讓她憋到了下午臨近跑八百米的時候，一口氣全告訴了尹安安。

“你放心跑，我在你身後！”尹安安給了一句鼓勵，因為她知道，現在不是抱怨的時候。

于碎鼻子一酸，整個人都軟下來，“只有你對我最好了。”

她邊向出發點走邊紮馬尾，祁湛突然在遠處吼了一句，“于小碎！等你拿第一。”

該說不說，這個祁小湛怎麽時好時壞的。

于碎沒理，紮好頭發，準備好起跑姿勢，等待槍聲。

砰———

于碎800向來很穩，開頭不會加很猛的速度，穩穩的繞完了第一圈。

冬日的風微涼，眼前的路被柔光照的那麽明顯，少女的勝負心也更強烈。

第二圈，她開始加速了。

耳邊的風聲開始變大，她只聽得見風聲了，最後一個彎道，她只看得見終點了。

一個、兩個，于碎第一了，她第一了。

沒有懸念，她沖破了終點線。

突然的降速讓她頭腦充血，扶着膝蓋就開始大喘氣，腿上劇烈的疼痛感傳來，氣息及其不穩定。

于碎眼神搜索着某個人，透過人群，她要找的少年在遠處和別的女孩打的火熱。

雖然不知道他們在聊些什麽，但于碎的心開始痛起來，聯合着四肢的疼痛，肺部的收縮。

我以為你會在終點，所以我拼盡全力，不顧一切。

于碎突然很想笑，又痛又想笑。

不是你答應我的嗎，在終點給我加油。

于碎嘴角抽搐，笑不動了，她走到草坪上側躺下來。

所以呢，是我太相信你了，太相信我在你心裏的分量。

有人給于碎遞水，她沒接，只是餘光又瞟到那少年身上，他依然在和身邊的少女讨論着什麽。

她閉上了眼睛，躺在草坪上休息了一會兒，還是尹安安把她叫醒。

“碎碎！你跑完了沒事吧？腿還疼不疼啊？”

于碎迷迷糊糊中坐起來，“疼，很疼。”

不是腿。

也就是那天晚上，她去尹安安家裏住，在尹安安被窩裏哭了兩個小時。

自那以後，于碎不會在對祁湛有任何期待。

而那天下午的于碎像開了挂，一等獎牌拿了個遍，但支撐她跑下去的再也不是一個人，只是她個人的信念。

有些東西，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不會再有了。

盡管後來兩人關系緩和，于碎都不會百分之百的去相信祁湛，百分之百的喜歡祁湛。

因為他失信了。

這件事在于碎和祁湛分手後，尹安安才主動向祁湛透露，也僅輕描淡寫地提了一下，卻給了祁湛重重一擊。

回到現在。

祁湛向于碎的方向看去，“我知道，我回不到那一天，所以我只能更加珍惜眼前。”

“如果回到那一天，我會給她最緊的右手。”

最緊的右手。

《我懷念的》中其中一句歌詞，于碎在那一次社會實踐活動後給祁湛的備注。

這種荒謬的游戲裏，總是藏着真心。

祁湛舉起一瓶雞尾酒喝了半瓶，搖搖晃晃站起來，“失陪。”

他推開包廂的門離開了。

于碎看着他，“我……我去上個洗手間。”

包廂外，于碎追上祁湛，喊他的名字，“祁湛！”

祁湛喝了不少，略微有些上臉。

“你現在講這些有什麽意思……”

祁湛擡起于碎的臉，落下一個吻。

只是輕輕一個吻，沒有唇舌的交織，沒有眼神霧氣拉絲。

他低頭親了她一口。

“你……”

于碎手肘擦了擦嘴。

祁湛借着酒勁說：“別鬧了，複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