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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生理決定了每個人一定會有一個父親跟一個母親, 姜漁是不會對“母親”這個詞有感知的。從她記事開始, 她的生活中只有爸爸跟奶奶的存在, 媽媽于她來說, 是一個別人家的存在亦或者是書本上介紹的一個家庭角色。

沒有媽媽陪伴的童年，姜老太太跟姜父還曾一度擔心會不會對她的性格養成産生負面影響，可她堅韌挺拔地成長, 一點都沒長歪。

她從不羨慕別的小孩子有媽媽，也不會要找媽媽，因為她覺得，別人有媽媽疼，她有爸爸奶奶疼，總歸有人愛她如生命，她為何還要去豔羨別人？

當然，她從不找媽媽，也不問有關媽媽的任何事情，但不妨礙她得知她媽媽的事情。

農村的小村寨，少不了喜歡說是非的人, 從他們的口中，她知道，她的媽媽因為嫌棄自己爸爸是個窮當兵的, 跟別人跑路了。

她媽媽離開的時候，她還是襁褓中的嬰兒。

家裏沒有她媽媽的任何照片，她從來不知道，她的媽媽應該是長什麽樣的。

所以, 當眼前這個女人自稱是她母親的時候，她第一反應是，這人是騙子。

“小魚，我真的是你的媽媽，我叫李雪蓮，從姜家村隔壁的李家村嫁到姜家去的。”女人擔心姜漁不認她，忙不疊地翻出自己的老家，說話時還自帶當地的口音。

她母親叫什麽，姜漁真不知道，不過姜家村的隔壁的确是李家村，這讓她不得不重新審視這個自稱叫李雪蓮的女人。

她看上去大約五十多歲，但姜漁猜想她實際年齡應該要小個十歲八歲，大概四十歲出頭的樣子。她穿着老舊的黑棉衣棉褲，頭發幹枯，黑白參半，臉上皺紋明顯，臉色也不太好，反正看上去就知道日子過得不怎麽樣。

姜漁無法從她身上找出半點自己的影子，但無論這個李雪蓮真是她的母親還是過來招搖撞騙的，對于她來說都一樣，因為她都沒打算認。她冷着臉道：“女士，你認錯人，我不是你女兒，我媽媽這個時間點正在喝早茶。”

她說的這個媽媽，是梁蕙。

說着，姜漁轉身離開。

李雪蓮馬上跟了上去，擋在她面前，一邊從衣兜裏面翻出照片一邊對她說：“我不是騙子，我真的是你媽媽，我有照片為證。”

她把照片遞到姜漁眼前，姜漁不得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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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看，她愣住了。

照片中，一個年輕的女人抱着一個嬰兒，對着鏡頭笑靥如花。

即使時間讓容貌發生了很大的改變，但姜漁還是能把照片中的女人跟眼前的李雪蓮對上號。至于嬰兒是不是她，她不得而知，但照片後的背景，的确是她姜家的小院子。

她這一愣，李雪蓮立刻逮住自己機會，伸手就抓住她的手腕，指了指不遠處的咖啡館，說：“小魚，我們去那邊坐下來，慢慢談，媽媽有好多話要跟你說呢。”

姜漁對李雪蓮突然的觸碰非常抵抗，她立刻掙紮，可李雪蓮死死地抓着不肯放，她沒辦法，說：“你先放開我，然後去咖啡館。”

李雪蓮聽到她同意去咖啡館，才笑着放開她，“那我們趕緊過去，我還沒吃早餐，正好可以吃個早餐。”

到了咖啡館，姜漁找了一個相對隐秘的位置才坐下。

李雪蓮剛進去時還老老實實跟在她後面，等服務員一上來問要點什麽餐，她就不客氣了，點了全場最貴的咖啡，蛋糕面包來了三份，等到咖啡上來嫌一杯分量太少，又喊來服務員加了一杯，再順便讓服務員打包同款的蛋糕面包。

姜漁冷眼看着眼前這一切，李雪蓮心滿意足地點完之後，才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說：“小魚，媽媽好久沒吃過這麽好的東西，所以打包一些回去中午吃。”

“你有什麽就直說吧，我還要上班。”姜漁不想跟她浪費時間。

李雪蓮一聽，憨厚地笑了笑，說：“小魚，媽媽的生活過得怎麽樣，你應該都看出來了。我年紀大了又沒文化，出去找工作別人不願意請我，我知道你有本事，生活過得有滋有味的，看在媽媽生你養你的份上，你每個月給我點贍養費，讓媽媽改善改善生活。”

一番話下來，姜漁笑了，是被氣笑的，她拿斜眼看着李雪蓮，說：“且不說你是否是我的親生母親這點還沒證實，就算是，你也有臉跟我說看在你養我的份上，你什麽時候養過我了？”

李雪蓮被她這麽一質問，雖然底氣不足，但還是梗着脖子說：“我怎麽就沒養過你？你剛出生時喝的奶不是我的難道你是爸的？無論我養了你多久，我終歸是養過你。我現在老了，你就有義務贍養我。”

她破罐子破摔，姜漁看她這樣子是想徹底訛上自己了。她這個人重親情，但僅對于姜老太太跟姜父而言，所以她也不跟她客氣，直接放話，道：“你死了這條心吧，你真是我生母也好，過來詐騙的也罷，反正我一分錢都不會給你。”

李雪蓮聽到“一分錢也不給”，氣得眼睛都紅了，她拍了拍桌子，指着姜漁說：“你這個不孝女，要是你敢不給我錢，我就讓你身敗名裂。”

她要挾的話，姜漁完全沒放在眼裏，她冷嗤一聲，道：“你有本事就來，就怕你沒這本事。”

說完，她站起身來就往外走，李雪蓮立馬跟了上去拉住她。

“你放手，再不放手我就報警。”姜漁說着，就對咖啡館的員工說：“麻煩你幫我打110，這位女士想對我非法禁锢。”

咖啡館的員工不明情況，正躊躇着，姜漁又說：“你再不打，到時候我有什麽事，肯定要追究你們咖啡館的責任。”

員工一聽被唬住了，立馬翻出手機，正想撥號的時候被李雪蓮叫住：“不準打，我是她媽媽。”

姜漁沒想到這人臉皮比長城更厚，敢當着外人的面說是自己的母親，她“呵”了一聲，對員工說：“你覺得像我這樣的人，會有她那樣的媽嗎？”

一個光鮮亮麗，全身上下都散發着名牌的氣息，一個土頭土臉還不如物業負責衛生的阿姨，員工當然傾向于姜漁說的話，她頓了下來的手又繼續操作手機。

李雪蓮見此狀，心也慌了，不得已只好把姜漁放開，但她并沒有就此打住，她氣急敗壞地指着姜漁破口大罵。

姜漁權當聽不見，擡頭挺胸地走出了咖啡館。

一天美好的心情就這樣子被破壞了，姜漁回到辦公室時，心情都沒有緩和過來。好在方嘉跟張斌最近都在外面跑，辦公室剩她一人，就不需要強顏歡笑。

今天這個李雪蓮突然出現，的确讓她非常意外，因為她從未期盼過母親出現在自己面前，她覺得這號人物徹底消失在她生活中就罷了。

她幾個月大就把她給抛棄了，現在一上來就讨贍養費，姜漁自問不是同情心泛濫的人，她被她不要臉的行為給惡心到了。

當然，她不是傻子，并不會因為她的片面之詞跟一張照片就相信她是自己的母親。

老家房子的所有東西，在她高考那年暑假，她已經裏裏外外地清理了一遍。除了把破舊的東西扔掉，還有就是把姜老太太跟姜父的東西整理好存放好，當時她是沒有發現任何有關她生母的任何東西，哪怕一張照片都沒有。

所以，現在讓她去判斷這個李雪蓮的身份，她也判斷不出來。不過，她說她是從李家村嫁過來的這點，她倒是可以跟村長核實一下。

姜家因為姜老太太未婚領養，姜母抛夫棄女，一直是村寨裏面的茶餘飯後的談資，因為複雜，一般人家都不願意跟他們家深交，甚至有很多人瞧不起他們家，明着暗着欺負他們。

好在，姜家村的村長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長輩，多年以來對姜家額外照顧，姜漁一直很敬重他，逢年過節都會打電話問候他。

眼看着元旦就要來臨，姜漁擇日不如撞日，翻出手機就給村長撥了通電話過去。

多年以來一直保持着問候自己的習慣，村長接到姜漁的電話時非常開心，兩人寒暄了一陣之後，姜漁才切入話題，問：“村長爺爺，我問你個事，你知道我……媽媽是李家村的人嗎？”

這是姜漁長這麽大以來，第一次問到她媽媽的問題，村長感到非常驚愕，“是的，你怎麽突然問起這事？”

“……”姜漁也知道自己這個問題很突兀，所以也沒隐瞞村長，把剛才發生的事情跟他說了，“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詐騙犯，她說自己叫李雪蓮，我媽是叫李雪蓮嗎？”

村長：“……你媽的确叫李雪蓮。”村寨就這麽點地方，村長對村裏面的大小事務都清楚。

“……”沒聽都否認的答案，姜漁覺得心裏挺失落的，她突然發現自己是一個心挺狠的人。

村長：“小魚，甭管這人是真是假，反正你別心軟，千萬別理她，更不能給她一分錢，這種不要臉的女人，看到就用掃把把她攆走。”

“……我知道了，村長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