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代價

他正想着呢，禦書房的門被人敲響，他本以為是太監還有事要說，便道：“進來吧。”

吱呀，房門被推開，走進的卻并非太監，而是一個衣衫華麗，卻頭生銀絲的，年過花甲的女人。

見到這人，歐陽博立刻恭敬了起來：“母後，您怎麽來了？”

這人，便是歐陽博的生母，齊雲國先皇的皇後，當朝太後。

太後雖然頭發花白，但顯然保養得當，臉上并無多少明顯的皺紋，只不過此時的她面色微沉：“博兒，你知道你弟弟的事了嗎？”

話語間帶着恨鐵不成鋼的氣憤。

歐陽博苦笑：“這事兒如今滿城風雨，朕如何會不知。”

別說他是當朝皇帝，事件主角之一歐陽穆的親哥哥了，就算是個街邊的乞丐，估計都已經聽說這件事兒了。

太後點點頭，又像是失望歐陽穆一樣搖了搖頭，嘆道：“本宮昨日傳喚了穆兒，他口口聲聲說不是他做的，這是将我這個母後當傻子耍啊。現在朝野上下甚至整個雲京，誰不是在議論穆兒，他卻還……唉……”

歐陽博忙安慰：“母後別擔心，朕已經吩咐下去，讓下人在市井間散播出是有人設計陷害二弟的言論，那些百姓多自認聰明，這種更精巧的言論散播下去，想必很快就能把穆兒從泥塘中拉出來。”

他這樣說着，實際上他也知道這僅僅是安慰安慰自己母後罷了，就算真的把歐陽穆從泥塘撈出來，難道他身上就不會沾上污泥了？

畢竟這件事發生在這麽敏感的時候，不管怎麽洗，歐陽穆總是洗不白的。

就算百姓能被朝廷散播的話牽着鼻子走，那些官員，尤其是和林家秦家之間有關系的官員，又豈能不明白這其中的門道。

聽了歐陽博的話，太後先是略微舒展眉頭，片刻後眼中閃過一抹異色，擡頭沖着歐陽博道：“博兒，這件事情，能不能引到歐陽琅身上？”

“四弟？”歐陽博又是一聲苦笑，卻不知是在苦笑什麽。

先皇有五子，其中三子五子幼年夭折，只留下了太後所出的歐陽博與歐陽穆，以及先皇生前最愛的賢妃娘娘的兒子歐陽琅。

太後的家族李家在先皇建立威勢時給予了非常大的助力，在先皇禦駕親征時，更是不吝惜財力幫助，先皇感念他們的作為，将太後封為皇後，但實際上，幾乎所有宮裏的人都知道，先皇愛的，是賢妃娘娘。

賢妃娘娘早逝，留下一子歐陽琅，成了先皇的精神慰藉，若不是禮法限制加上太後的阻撓，估計現在坐在皇位的，都是歐陽琅了。

太後，也因此格外針對歐陽琅。

而且據說賢妃娘娘的死和太後也脫不開關系，歐陽琅與太後的關系，也一直不怎麽樣。

“聽我的，既然要散布有人陷害穆兒的言論，那最終還是要找一個人承擔這罪名的。那不如就讓歐陽琅那個小賤人受受苦好了，”太後冷笑，“他本就和你們兄弟二人不是一條心，放任他自生自滅反倒是養虎為患，最好能夠多打壓打壓他。”

“可是……”

“沒有什麽可是的，現在就吩咐下去吧。”太後很是決絕，沒有給歐陽博絲毫商量的餘地。

歐陽博眼眸微垂，默默點頭。

“是……”

林筝坐在秦家的一處涼亭中，看着天上卷起的烏雲，覺得胸口有些發悶。

這種天氣總會讓她聯想起卧底時的那段日子，卧底時她所在的城市，也是陰雨連綿，久不見天日。

而想到卧底，她又會想到那個背叛了自己的“哥哥”，越想心裏越別扭，也別扭，就越容易想起來。

“筝兒，在想什麽？”

秦溫言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林筝回過頭去，嘴角扯起一個笑容，搖頭道：“沒什麽，就是有點感慨。”

秦溫言走到林筝的身邊，坐到了她身旁，饒有興趣的道：“哦？筝兒在感慨這天氣嗎？”

“是啊，天氣說變就變，就像某些人的心……或許看起來是晴朗一片，但背地裏，早已經陰雲密布，電閃雷鳴了呢。”林筝嘆息，在這個表哥面前，她說話倒是能夠随便一點。

秦溫言聽後面色微微平和了下來，手輕輕在林筝的頭頂揉了揉：“你心裏還是放不下歐陽穆嗎？也是，喜歡了這麽多年，确實很難放下啊。”

林筝聽的面色窘迫，她感慨的才不是歐陽穆，而是另一個背叛者。

她自覺頗為尴尬，連忙想了個轍轉移話題：“對了表哥，昨日在酒樓中，為何你只聽我說了一句話便确定了我就是真的林筝，沒有多盤問什麽呢？”

昨天她來到秦家後，秦澤可是好生問了半天，唯恐自己是假冒僞劣的林筝。這表哥秦溫言的謹慎與智計在雲京也是極為有名，怎麽他昨天就沒有一點懷疑呢？

“第一，我很熟悉你的聲音，第二，我看了你的眼睛。”

秦溫言笑了笑說道：“就算聲音可以僞裝，眼神是永遠沒辦法僞裝的，你就是筝兒，我一眼就能确認。我永遠，也不會認錯你。”

他說話時是望着林筝的，望着林筝那雙眼睛的。他的語氣極為溫柔，溫柔的讓林筝覺得……

覺得，她好像是被表白了？

不不不……

林筝連忙搖頭，這可是她表哥，她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不過聽到秦溫言這麽說，林筝還是覺得蠻感動的，這表哥得是多疼這個妹妹，才能連眼神都深刻的記住啊。

“筝兒，你打算……怎麽做？”

秦溫言忽然這麽問。

這讓林筝一愣：“什麽怎麽做？”

“還有不到八天就到你和歐陽穆的婚期了，你打算在那時候出現嗎？”

秦溫言清秀的面龐上露出了探求的神色，林筝思索片刻後點了點頭：“我應該會出現吧，”

秦溫言眼底閃過了微不可查的失落，面上卻是笑了起來：“也罷，如果你真的還想和歐陽穆在一起，秦家會幫你撐腰的。”

這話讓林筝有些莫名其妙，過一遍大腦後才徹底明白了秦溫言的意思，無奈扶額：“表哥，我只是說那天會出現，又沒說要去和歐陽穆完婚。我現在又不傻了，才不會喜歡他呢。”

“那你……”

“歐陽穆和林家這麽對我，我怎麽能讓他們好過。你不覺得如果我賞春節那天出現在他們面前，會讓他們很‘開心’嗎？”林筝奸笑道。

她當然沒想着去和歐陽穆完婚，她只是想在那一天搗亂而已。

早就說過不會放過歐陽穆，林筝自己可沒有忘呢。

賞春節那天露個面，稍微打打歐陽穆和林家的臉，這只是第一步。

這種叛徒一樣的人物，她林筝絕對不能輕饒。

一旁的秦溫言眸光微動：“嗯，如果有需要我們幫忙的，盡管說。林城娶了我姑姑，卻這麽對待你，枉費我姑姑一片癡情，秦家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他好過的。至于歐陽穆，現在他已經在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了。”

林筝明白秦溫言所說的代價是什麽，昨天她在酒樓中，就見識到了所謂的代價。

現在幾乎全城的人，都認為是歐陽穆是害她林筝失蹤的真正兇手。

雖然原來林二小姐的名聲并不怎麽好，但她畢竟只是醜一些傻一些，沒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老百姓們沒事兒當作飯後談資聊聊就過去了。

而歐陽穆對她做的事情可就不是那麽簡單了，堂堂王爺為了不娶醜女，竟派人将醜女綁架害其失蹤，這性質可就惡劣了。

歐陽穆的名聲，現在已經非常非常臭了。

即便，沒有誰敢真的指着歐陽穆的鼻子罵。

想到這一點，林筝倒是很奇怪：“歐陽穆好歹活了這麽大歲數了，難道一點腦子都沒有嗎，居然在這個節骨眼上把我給抓走，他這不是自己找罵嗎？”

“歐陽穆性格自大，或許就算是想到了自己會被百姓嘲弄，也沒放在眼裏吧，再者……”秦溫言略微沉吟，“再者，恐怕林城在這件事中沒少推波助瀾。”

“他到底有什麽目的？”林筝都懶得叫林城爹了，虧這種人還是雲京府尹，當一方父母官呢，連父母都不配做。

而且林筝實在是想不通，她不能順利的和歐陽穆結親對林城有什麽好處。

她倒是知道林家大小姐，嫡女林琴和歐陽穆情投意合，但是林琴嫁給歐陽穆也是嫁，她林筝也是嫁，嫁過去都是正妻王妃，這誰去不都一樣嗎？

哦，不對，不一樣。

她林筝是庶女，林琴是嫡女，嫡女的地位可比庶女高了不少，既然嫁過去都是正妻，那留個地位更高的嫡女，等着和其他名門望族聯姻，那收益肯定更高。

她都想得到，林城這個混跡官場的老油子會權衡不出利弊？

林筝是真的想不通啊想不通。

只不過不管為什麽林城選擇放棄她，這對于她林筝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至少，不必和歐陽穆那個自大的智障一起生活。

還雲京三絕呢，在她看來，這雲京三絕裏面除了她表哥，剩下兩個都是水貨。

“只不過這次，估計琅兄要遭殃了。”

望着天上的烏雲，秦溫言嘆了口氣，似是頗為惋惜。

琅兄？

林筝又搜刮了一下林二小姐的記憶，這才想起了這琅兄是誰。

齊雲國四王爺，歐陽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