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民女林筝，叩見皇上

拜堂的儀式一般都是在夫家家內舉行的，但是因為林琴與歐陽穆的婚事比較特殊，皇帝陛下之前又說願親自為他們二人的證婚之人，這拜堂，便在穆王府外，在百姓們的注視下進行的了。

歐陽穆與林琴二人相對，三拜過後轉過頭來，剛欲向太後和林城說些什麽，人群中卻傳出了一聲大喊：“王爺！我有個問題！”

這一嗓子聲音是真大，衆人轉頭望去，只看到一個相貌平平的瘦小男子站在人群前，大聲說着。

這百姓當前，又是大婚之時，歐陽穆自然要想辦法維持自己的形象，轉身迎道：“這位兄臺，有什麽問題盡管問，本王能答的，自然會回答。”

“王爺，小人只有一個問題，”瘦小男子憨憨的笑了一笑，“原本林二小姐才是您的王妃正妻，現在卻成了林家大小姐，那若是二小姐再找不回來也就算了……若是二小姐回來了，您這正妻王妃之位，是讓給林二小姐呢，還是……”

瘦小男子的話沒有說完，便停了下來。

他望着歐陽穆。百姓們，也都望着歐陽穆。

沒錯，現在林二小姐，只是失蹤了，可還未找到屍首，只能說是生死未蔔。

雖然她能生還歸來的可能性很小，但是凡事都有一個萬一。

萬一林二小姐真的回來了，林琴這王妃之位，是否要物歸原主呢？

歐陽穆着實也被問住了。

說實話，他不覺得林筝那個傻妮子能夠回來，能夠活着回來。

所以他根本沒有想過瘦小男子問的這個問題。

妃位，究竟如何處置。

然而，還在他發愣的時候，一旁蓋着蓋頭的林家大小姐林琴卻是發了聲。

她的聲音很弱，就好像是微風一樣，但她的話，絕大部分百姓還是聽見了的。

“這妃位本就是我妹妹的，若是妹妹能夠平安回來，我自然願意拱手讓回。”

聽了林琴的話，歐陽穆心中感動，當然，他沒有看到林琴悄悄握緊又松開的手。

那瘦小男子此時又轉頭看向了歐陽博，跪地叩首道：“陛下，小人深覺林家大小姐深明大義，但妃位更疊，大小姐難免會受到委屈，不如現在将林家大小姐定為平妻，暫空妃位，若是找到了林二小姐的屍首，也不算委屈了大小姐。”

敢向皇帝陛下提意見，朝堂上的官員都未必有幾個敢的，但是一來現在衆目睽睽，歐陽博有氣也不能發作，二來這瘦小男子所言在理，因此歐陽博也微微沉默了一下。

李瑤望着林琴那又一次握緊，狠狠握緊的手，嘴角牽起不屑的笑意。

連一個妃位都舍不得，還敢說喜歡穆哥哥。

這個林琴，果然不是什麽好東西。

“陛下……臣妾自覺小兄弟說話在理，妃位本不屬于臣妾，即便是坐上去了，臣妾也于心不安……”

林琴又可憐兮兮的開口，惹得一旁的歐陽穆握緊了她的手。

至于開頭底下的林琴是如何咬牙切齒，這就不是他看得到的了。

歐陽博看了眼一旁的太後，看到太後微微颔首之後，他也點了點頭，朗聲道：“小兄弟說的在理，我齊雲國治國向來講究一個理字，既如此，便封林家大小姐為穆王平妻，不占妃位。”

“臣弟（妾）謝過陛下！”

太後，此時松了口氣。

若是那瘦小男子提個別的什麽意見，太後早就安排侍衛準備把他抓起來處理掉了，但是瘦小男子這個建議，卻是很對她的胃口。

前幾日自己的穆兒苦苦哀求，希望能夠娶林琴為妻，太後這才答應這麽一出，但是事實上，她心裏可還一直惦記着自己的孫女李瑤呢。

雖然不是親孫女，但是李瑤的孝順和懂事都很讨太後的歡喜，而李瑤對歐陽穆的鐘情，太後也是看在眼裏，因此，對于不怎麽花功夫就能和歐陽穆相處得很好的林琴，太後真的不怎麽待見。

原本歐陽穆要讓林琴坐上王妃之位，因為林琴地位的關系，這本是無可厚非的，但那瘦小男子的一番建議，卻是使其空出了王妃之位。

這代表了什麽？

沒有正妻，沒有王妃，就證明她的孫女李瑤還有機會。

而李瑤此時當然也是想到了這一點，雙眸一亮。

那個瘦小男子，真是幫了她大忙了。

“哼，讓那個林琴得意！現在好了，王妃之位沒到手，說是平妻，實際上和妾有多大區別！瑤姐姐，你可要加油啊！”李瑤身後，有女如此說道，語氣貌似很解氣的樣子。

李瑤微笑：“自然。”

現在憋屈的，其實只有兩個人。

林琴，和林琴的母親王氏。

原本唾手可得的王妃之位，卻因為一個市井小混混而徹底變作了泡沫，這豈止是一個慘字得了。

至于歐陽穆，對于他來說，他只是單純的喜歡林琴，不管林琴是不是王妃，他對林琴的感情也不會變，因此他沒覺得有什麽。

而林城呢，他更是不在意，不管是正妻還是平妻，不管是不是王妃，只要還在妻位上，林琴就能發揮出她的價值。只要不做小妾，林城都沒什麽意見。

就在太後李瑤松口氣，王氏母女心裏憋屈，歐陽穆林城一副無所謂的時候，又有一道聲音，從他們身後傳了出來。

“姐姐對我這麽好，我真是無以為報啊。”

這聲音讓林家不少人都愣了一下，他們覺得這聲音似乎有些熟悉，但是想不起究竟是誰的聲音。

所有人的目光又一次被這個聲音吸引住，望向了聲音的來源。

穆王府另一側，那座看起來小一些的，本該是送林家二小姐的轎子……

當林家人和歐陽穆看向那轎子的時候，他們忽然想了起來，想起了這聲音為什麽會這麽耳熟。

那平日裏只會咿咿呀呀的林家二小姐林筝的聲線，就與現在的聲音，一般無二！

幾個擡過轎子的林家人瞬間吓得倒在了地上，他們很确定，在他們擡轎子的時候，那裏面絕對是空的。

是沒有人的！

而歐陽穆更是驚訝，林筝的聲音……為什麽會在轎子中傳出來？

難道……

他倏然瞪大了眼睛，而百姓們在得知了這聲線與林家二小姐相似時，也是紛紛摒住了呼吸。

他們都想到了一個比較可怕的可能。

欽天監的監正本站在離轎子不遠的地方，在送親之前他是親眼看過轎子的，裏面空無一人，此時突然聽到其中傳來的說話聲，直接吓得躲進了穆王府中。

歐陽博眸光一凜，沖着那大紅花轎冷喝：“什麽人，安敢在此良辰吉日裝神弄鬼！來人啊，給我搜！”

跟歐陽博出來的幾個侍衛對視了一眼，點點頭後，朝着花轎緩緩走去。

他們武功很強，但是再強，他們也沒有見過鬼啊。

作為皇帝身邊的人，這幾個侍衛知道的遠比老百姓要多，他們知道林二小姐是歐陽穆穆王爺抓的，也大概猜得到，穆王爺在抓到二小姐後，怎麽處理才最保險。

所以，他們真的不覺得轎子裏面會是活的林家二小姐。

誰知他們剛走到轎門前，轎子的紅簾就被掀了開來，侍衛警惕的拔出了刀，卻看到一個身材單薄瘦小的女子，自轎子中緩緩走出。

女子皮膚白皙若羊脂寶玉，黛眉似柳，唇似櫻桃。雙目雖然明亮，但眼神中沒有一般閨秀的婉約，而是帶着一種漠然，一種潇灑。

她的目光好像就不是來自這個世界一樣，與這個世界的女子格格不入。

滿頭的青絲用一根簡單的木簪挽起，身着林家丫鬟的外衣。外衣寬大，罩在她的身上反而更顯得她身體單薄，但當人與她對視時，卻絕對不會覺得這個女子可憐。

就像是一個老将，即便在戰場上身負重傷，将士也不會憐憫他。

他們，會敬重他。

若說這個女子有什麽缺點，除了身材之外，大概……就是臉上，那自左臉顴骨開始，一直到下巴的一道深深的，觸目驚心的傷痕。

這道傷痕醜嗎？醜。

侍衛們也是見慣了殺伐，但是一個女子臉上有這麽一道仿佛是蜈蚣一般的長長傷痕，他們真的還是第一次見。這傷痕，很醜。

但是侍衛們也知道，如果去掉那道傷，甚至把有傷的半邊臉遮住，這個女子的相貌，便絕對能夠跻身雲京閨秀中的前幾。

侍衛們怔住了，他們不知道自己面前的，究竟是誰。

雲京第一醜女，第一傻女？林筝？

侍衛們從沒有真正見過林筝，但是他們知道，現在站在他們面前的女子，絕對不傻，更算不上雲京中的第一醜女。

林筝看了眼面前的侍衛，徑自繞過了他們，緩緩朝着歐陽博他們走來。

歐陽博眼睛一眯，歐陽穆面露驚愕，林城，林琴和王氏，此時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民女林筝，叩見皇上，叩見太後。”

林筝沒管他們，直接朝着歐陽博和太後行禮。

民女？

歐陽博眼眸微動，看了一側的林城一眼，在看到林城露出的難以掩飾的驚訝時，歐陽博，目露沉思。

且不說現在這個女人是不是林筝，不說林筝究竟為何恢複了神志，她，居然自稱民女？

不管她真的是林筝，還是假扮的林筝，無論如何，都應該自稱臣女才對。

民女……

聯系現在林城和王氏母女的反應，聯系歐陽穆的反應，歐陽博覺得，林筝失蹤這件事，可能不僅僅是自己弟弟犯蠢那麽簡單。

當然，現在的當務之急，還是确定自己面前的人，到底是誰。

是真的，還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