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薄楠一進書房,薄宜真開口第一句話就是:“這一票你做的?”

“哥,你怎麽說的我好像是土匪似地。”薄楠随手在桌上撈了個蘋果咬了一口,往沙發裏一仰,腳掌踩在了茶幾的邊緣,動作做得放肆,卻叫人一看就知道他心情不錯。

薄楠的話中沒有否認的意思,那就是薄楠幹的。

薄宜真回想着他剛剛知道的消息,不禁有些咋舌——薄楠叫他對錢家動手,他确實是狠狠撈了一筆,但是等到消息真真切切的傳過來的時候,薄宜真才有些後怕。

錢家雖然瞞得死緊,只說錢家老爺子和小少爺是出車禍死的,但既然消息放出來了自然真相也掩不住,有人花錢撬開了一個在場保姆的嘴,錢家一大一小離奇被戳成了一串肉串的事情就傳揚開了。

根據那保姆的說法當時的情形奇怪到了像是閻王爺在他們兩身後計時一樣,時間到了就該死了,老爺子那個拐杖是很好很堅硬的木質,就算是一個成年人用力去折也不可能折斷,那天居然在正常使用中就斷了開來,還正中心口,小少爺看見了跑過去扶,結果踩到了血滑倒了,也是正中心口,兩人當場斃命。

這死法絕對不會是人為,事後拐杖也沒查出來有什麽問題,斷口沒有人為痕跡,拐杖從不離老爺子的身,也沒有作案時間,最後只能歸咎于意外。

但是這意外也太讓人不寒而栗了。

薄宜真後怕不是後怕薄楠手段,而是這家夥有沒有想過他動的手腳會不會被人發現?

“你尾巴掃幹淨沒有?”薄宜真問道。

薄楠搖了搖頭:“唔……現在應該還沒,畢竟還沒結束,等到結束就不用我掃了。”

“你也不怕被查出來!”薄宜真厲聲道。

薄楠頓了頓,側臉微笑:“查出來了又怎麽樣,難道還能憑借那點東西定我的罪?”

他還真想他們查出來,讓他們以後對他們家動手前自己掂量掂量自家的祖墳、宅子能不能阻止他這樣的風水先生報複。

總是這樣動手也太麻煩了一點,別人不嫌煩,他都嫌煩。

“……”薄宜真沉默了一會兒,問道:“你怎麽想的,說說看,我心裏也好有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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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楠又咬了一口蘋果,漫不經心的道:“想對我們家動手的人不少,至少有兩三家,這幾家我是肯定不會放過的,哥這件事情你交給我,你管好公司的事情,他們要是當面鑼對面鼓的來,大家公平競争,他們要是來陰的……”

薄楠未盡之語,薄宜真已經盡數領悟,他有些複雜的看着他:“……你自己小心點。”

“嗯,我會的。”薄楠歪了歪頭:“明天葬禮哥你和咱爸都別去,我去就行了……我還得去收個尾。”

“時間也差不多了。”

對于這個叛逆期過去的弟弟一開始薄宜真還是欣慰的,現在想想還不如他一直在叛逆期。他頭疼地揉了揉眉心:“不要做得太過分。”

“哥你在逗我笑?”

兩人的視線觸碰在了一起,又各自心知肚明地相視而笑。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薄楠已經做了這件事,怎麽能就此收手呢?薄宜真已經開始吞食錢家了,怎麽會讓他們有重新爬起來的機會呢?

不可能的。

與其這樣,不如一開始就不做。

***

錢家是在第三天公布了消息并舉辦葬禮的。

薄家作為蘇市巨賈之一,雖說兩家商業上有仇,但是明面上還是你好我好大家好,自然請帖也是發到薄家的。

也不知道薄宜真是怎麽勸薄未平的,最後安排薄楠一個人去了。

他哥就是靠譜。

薄楠直接選擇了下午才去,好戲要到傍晚才開鑼。

按照葬禮的流程,無非就是喊一聲誰誰誰到了,家屬開始哭喪,然後進門獻花鞠躬,家屬答謝完事兒,如同錢家這樣的,你人來了就行了,花都不必準備,進門自然有傭人會遞上來。靈堂隔壁就是一個自助式的餐廳,供來賓休息取用。

薄楠在門口遇到了李洲,他也是跟着家裏人來祭拜,他就湊到了李洲身邊:“阿洲!”

“操……”李洲頓了頓,看了一旁自己親爹殺向他的眼神,硬生生的轉接了一句:“阿楠,你也來了啊。”

“伯父好!”薄楠先和李洲他爹打了聲招呼,做足了禮數後這才跟李洲聊了起來,順道就跟着他們一起進去了,迎賓還以為他們是一道的,見李洲他家登記了也就沒問薄楠,放了他們進去。

李洲接過了傭人遞過來的花束,無比順手的分了一束給了薄楠,薄楠微微一笑卻愣是沒接。李洲有些緊張的看了看四周,小聲的說:“不是吧老薄?你今天不是來找茬的吧?我跟你講錢程那犢子是不是什麽好東西,但是你今天要是在他的靈堂上找茬,百分之一百被打出去你信不信?”

薄家這幾日罕見的一展鋒芒,如狼如虎一般在錢家身上撕下了一大塊肉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今日薄家就來了薄楠也在他的預料之中——派個家裏不管事的少爺來,就是不想弄得太難看,就算是給錢家面子了。“來都來了,送他一束花也不算是吃虧,就當是送錢老爺子的了。”

薄楠帶着兩分笑意,輕聲道:“我今天又不是來給他們送行的。”

“那你來幹嘛的?”李洲抓住了薄楠的手臂:“你別亂來啊!”

“沒事,坑不到你。”

李洲一言難盡的給薄楠比了個大拇指:“你行!一會兒鬧事你離我遠點,免得殃及魚池,不然我爹肯定揍死我。”

薄楠想了想:“一會兒你還是離我近點比較好,我包你爹回家誇你。”

李洲跟牙疼似地抽了口氣,轉而身體力行的往一旁退了兩步,左臉寫着‘我和他不熟’,右臉寫着‘我什麽都不知道’,額頭橫批‘我信你個鬼!’。

薄楠溫和的笑了笑,走進了一旁混入了人群之中,李洲看他笑得宛若斯文敗類就知道他打定主意不會去獻花了,瞪了他一眼後就跟着自己親爹上去了鞠躬了。

今天來的人不多,全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薄楠逛了一圈也看見好幾個和他家相熟的角色,大家三五成群湊在一起低低的聊着些什麽,其中最熱門的話題就是錢程和錢老爺子的死因。

倒是沒什麽人認識薄楠,只當他是哪家的小輩跟着長輩來的——薄楠之前一直在外上學,再往前推十六七那會兒連見着薄宜真都懶得叫哥,還會跟家裏去社交?就算是有人來家裏拜訪,他要麽關在房間不出來要麽就是直接出門,誰稀得理他們,天長日久之後,自然很少有人認識現在的他。

“錢家做事一向不怎麽積德,這次算是報應來了。”有人低聲道。

“可不是麽?”有人倒是直接把看熱鬧寫在了臉上:“錢老爺子死就死了,畢竟歲數大了,本來就在交接權力了,頂多就是事情麻煩點——可錢家有兩個兒子,老大和老二家說好了一個從商一個從政……可是這錢哪有比握在自己手上更踏實的?現在老二家的孩子一起沒了,這可真是熱鬧了。”

話過三旬,話題又被扯到了薄家身上,薄楠瞬間精神一振,打算聽聽能不能整合出什麽消息。

“話說起來薄家是怎麽回事?今天好像沒看見他們來,之前不是關系不錯?”

“你在開玩笑?薄家都動手了,薄未平一向臉皮薄,自己兒子趁着人家病要人家命,怎麽好意思再來?”

“啊?不至于吧?薄家不是一直都老好人嘛?怎麽會突然對錢家動手?”

“這還真不清楚,不過薄宜真個狠辣的角色倒是真的,和他爸完全不同。”

好吧,除了他哥這次下手下得明晃晃外好像也沒什麽消息,事後再查吧。

時間一晃就到了下午4點55分,薄楠借口有事找李洲他們家談,把李洲和他爹都拉到了陽臺上。

五點的時鐘敲響了,方才好好地太陽正式開始拉起了落幕的序曲,幾乎是幾個呼吸之間天空就呈現一片血色。

酉時,天地昏黃,陰陽交泰,這個時候天地之間氣是最亂的。

也就是最容易生事的時候。

李洲他爹李賀有些奇怪的看向了薄楠:“阿楠,你有什麽事情……”

薄楠從口袋裏摸出一包煙遞給了李賀:“伯父,我哥說最近想和您談一筆生意,他最近比較忙騰不出手來親自請您,又想着通過秘書可太埋汰了,就托我問您一聲,如果您要是願意的話您給個準話,回頭我哥來上門拜訪您。”

李賀一頭霧水,兩家交往還算是密切,昨天他還和薄宜真打過電話呢:“有這事?他昨天怎麽沒跟我說?”

薄楠被揭穿了半點尴尬都沒有,他笑了笑:“那可能是我記錯了吧……”

話音未落,廳堂中突然出現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三人順勢往裏面望去,只見人群一片混亂,李賀想要進去查看,手掌剛摸到陽臺門,卻見薄楠伸手将陽臺門徹底合攏了。

人群在短暫的混亂後就又恢複下來,大家擠在了邊緣,讓出了中間的空地。

中間有個陌生的西裝革履的男人,他用手臂鎖着一個男人的脖子,另一手似乎拿着什麽東西抵在了人的後背上。保安已經沖了進來,可是面對這個情景,沒有人敢上前。

下一刻,一聲輕微得幾乎可以忽略的撕裂聲響起,他松開了手臂,任由面前那個男人倒了下去。他俯下身,面無表情的從地上人的背心處将一把雪亮的刀拔了出來。

那刀好極了,就算是剛剛從從人體中被拔出,也滴血不沾,仍舊是雪亮亮的,寒光炸得人眼睛都疼。

這是第三個人了。

陽臺距離那處并不遠,完全可以看見地上三人是誰。

錢何往、錢何來、錢煜。

——錢家老大,錢家老二,錢家孫少爺。

錢家現有的所有直系男丁,全躺在這兒了。

他下意識側臉去看,卻見薄楠笑得異常溫和,一派的蕭疏清倦,可他穿過玻璃窗看着裏面的眼神又是那麽的平靜,似乎這一切都是他早已預料到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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