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天降橫禍
那天華年返回冷宮後就把自己關在房間中,躲在被子裏不出來。
崔心蓮以為她遇到了什麽傷心事,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好不容易把華年從被子裏刨出來,發現她臉頰通紅,好像煮熟了似的,急得差點去請太醫。
一番逼問之下,華年終于坐在床邊,對崔心蓮說了實話。
「剛,剛才……」但是光說出兩個字,華年的臉就又羞紅了一層。
崔心蓮莫名其妙地瞧着她,又着急又不知道該拿她怎麽辦,只能擔憂地盯着她,用目光催促她快點往下講。
華年不敢看崔心蓮的眼睛,垂着頭,抿了一下嘴唇,吞吞吐吐了好半天,才終于用低得聲帶都不震動的聲音說:「二,二皇子他……親我了……」
意料之外的真相令崔心蓮當場呆住。她下意識睜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華年。華年這時才羞赧害臊地擡起眼眸,怯怯地觀察着對方表情。
然而崔心蓮仿佛已經凍成了冰塊,半個字都擠不出來。
凝滞的氣氛中,華年留意着崔心蓮的臉色,壯起膽子繼續說:「二皇子還說他已經去求過大學士,如果我願意的話,就可以去禦書院做點雜活。不用坐在課堂中,但也有機會在走廊上聽大學士講課。」
華年把這當成一個好消息講給崔心蓮聽,希望緩和一下沉重的氣氛。但是崔心蓮的思緒卻被第一個炸雷般的消息鎖住了,一直沒有回過神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華年緊張的注視下,崔心蓮呆愕的目光終于恢複了神采。她無奈地長嘆一聲道:「郡主,其實看到你倆朝夕相處的樣子,我早就猜到有這一天了。但是這一切來得太快,教人不敢相信……」
「我也不敢相信。」華年用指尖輕輕拂過自己滾燙的臉頰,「直到現在依然覺得好像做夢似的。心蓮,我沒有做夢吧?」
說着不安地牽起崔心蓮的手,恐慌地盯着她的眼睛。
崔心蓮就像母親似的,突然聽見女兒有了心儀的對象,一時間驚詫擔憂欣慰緊張全都湧上心間,交纏在一起,嘗不出是一個什麽滋味。但是最後的最後,那一切複雜的情緒全都化為溫柔的笑意和祝福。
她輕輕拍了拍華年的手說:「只希望你倆能終成眷屬。」
比華年經歷過更多磨難的她,仿佛已經預感到未來兩人可能會有考驗。她以慈母般溫和的語氣,帶着淡淡的哀愁說:「你倆注定是一場苦戀,只求上天憐憫,不要變成一段悲戀就好。」
當時的華年沉浸在喜悅之中,一想到烏蘭靜的一言一行臉上就紅霞滿天,腦子也像沸水似的咕咕冒泡,所以疏忽了深藏在崔心蓮眼眸中的不安。
華年離開禦書院已經一個多月。
老實說,她對那裏又向往,又害怕。她渴望學到更多的知識,但又害怕與仇人共處一室。她渴望充實自己,但又害怕知道得越多心思就越複雜。
但是現在,華年有了一個必須回到禦書院的理由,那便是只要去了禦書院,哪怕只是去當一名打雜的宮女,也能天天見到烏蘭靜。
這對處于熱戀中的她來說,具有莫大的吸引力。
華年重歸禦書院的消息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這是因為烏蘭靜刻意隐瞞了這件事,免得若月娉婷知道後又去找華年麻煩,鬧得烏煙瘴氣。
禦書院共有二十多名宮女太監,但是華年不與他們住在一起,做完活依舊回冷宮休息。她的活都是徐澤涵吩咐的,一般就是打掃回廊、修建庭院之類的,總的來說十分輕松,而且不受大太監管制,所以也不受氣。
得了這份差事之後,華年的日子過得充實多了。
清晨早早地來禦書院向徐澤涵報道。徐澤涵授課的時候,她便打掃學堂所在的院子。一邊擦拭回廊上的欄杆,一邊聽曾經的同窗們念誦詩文也算一件樂事。有時還能從朗朗書聲中辨出烏蘭靜的聲音,令華年心中甜蜜。
徐澤涵評閱學生們功課時,也喜歡讓華年在旁幫他磨墨和整理文書。久而久之,華年便成為徐澤涵的貼身侍婢了。這是好事也是壞事,好的是可以從徐澤涵身上學到更多東西,壞的是很快就被若月娉婷發現了。
還記得那天若月娉婷來徐澤涵處補交功課,一眼就發現正在整理書架的華年。當時徐澤涵正好外出,書房中就只剩下華年一個人。若月娉婷發現她後先是大吃一驚,随後馬上柳眉倒立,就像看到殺父仇人似的瞪着她。
但是畢竟華年沒有招惹她,礙于自己尊貴的身份,她又不能無事生非。但是一聲不吭好像心中有氣咽不下去,最後只能酸巴巴地諷刺道:「真不愧是陰魂不散的狐貍精,那樣都攆不走,也不知道賴在這裏想幹什麽。」
自從若月娉婷發現華年回來後,這個消息就像插了翅膀似的,不到一天時間就傳遍了整個禦書院。最開心的人當然要數烏蘭宜,當天下課後馬上找到華年,還一個勁地問華年為什麽不告訴自己。當然,最苦惱的就是烏蘭靜了,因為從那以後,他與華年珍貴的兩人時間再次變成三人同樂。
烏蘭宜當真是遲鈍麻木,哪怕天天與華年和烏蘭靜待在一起,也沒有發現兩人含情脈脈的目光,當然也就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存在有多麽礙眼了。拜他所賜,總是惦記着太子妃之位的若月娉婷沒有少給華年臉色看。每次多虧了烏蘭靜的維護,華年才可以全身而退。
這段日子雖然偶爾會有小風波,會受委屈,但是烏蘭靜的陪伴卻是華年的解憂良藥。那時的華年真心認為,只要能和他在一起,一切煩惱都是過眼雲煙,沒有什麽可以破壞他們小小的幸福。
眨眼之間已是春暖花開的季節。就連冷宮都已沒有積雪,曾經的雪原變成了茵茵草地。禦書院中更是繁花盛放,姹紫嫣紅,滿園皆是馥郁芬芳。
然而就在這一天,烏蘭靜的人生發生了重大的轉折——
事發之前沒有半點征兆。晴朗的天氣令每個人的心情都陽光明媚。
課堂中傳來徐澤涵講課的聲音,偶爾還能聽見學生們好學地發問。
華年提了一桶水,放在走廊的盡頭。然後把抹布浸濕洗淨,趴在廊道上一根一根地擦拭雕花的欄杆。這個工作她已經做過無數遍了,按照平常的速度,當她把所有欄杆擦完時,徐澤涵也正好下課。
但是,大約擦到一半的時候,華年突然聽見走廊的盡頭傳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好像有十個人邁着極其匆忙的步子從遠處趕來。
華年憑經驗判斷,肯定發生什麽事情了。但是她做夢也沒有想到,災難竟然降臨得如此突然,令人措手不及。
察覺到異樣後,華年馬上停下手上的活,擡頭向腳步聲傳來處望去。
就在這時,那十多個人影已經出現在她的視野中。
為首一人是一名豔麗的貴婦,大約三十餘歲,從精美的發飾和着裝上都能看出她是一名在後宮中很有地位的妃子。
哪怕此時雙眉緊蹙,紅唇抿成了一條直線,目光之中盡是歹毒怨憤之氣,但是依然掩飾不住她身上那股華美高貴的氣質。
剎那間,華年竟覺得她與大皇子烏蘭辰有幾分相似,心中頓時冒出一個大膽的猜測:難道她就是烏蘭辰的生母「蘭妃」。
從前華年也只是聽烏蘭靜提起這名在後宮中只手遮天的寵妃而已,今日一見,便立即把傳聞和現實對上了號。
如今後宮之中,皇後已經不得寵了。她專心教導太子,只希望把太子培養成明君賢主。最受寵愛的便是烏蘭辰之母蘭妃,以及烏蘭靜之母寧妃。
華年雖然沒有見過寧妃,但是這兩年間,她沒有少受寧妃的關照,所以想象中寧妃應該像烏蘭靜一樣,是一名善良大度的貴人。
至于蘭妃,從烏蘭辰那暴躁的性格也能猜出,肯定不是好惹的 。
華年正想着,蘭妃已經帶領十多名太監從她身邊擦過,徑直向正在上課的課堂走去。與蘭妃擦肩而過的瞬間,華年不自覺地抖了一下,背脊竄上一股惡寒。當她下意識用目光追尋蘭妃的背影時,蘭妃已經來到課堂門口。
徐澤涵講課的聲音戛然而止。以蘭妃為首的一群人嚴嚴實實地堵住了入口。
稍遠處的華年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光是看到這陣仗,就已經吓得全身發軟。雙腿就像頂在地上似的,拔都拔不起來。她只能呆呆地坐在走廊邊,手上還捏着剛剛擰幹的抹布,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群不速之客。
就在這時,蘭妃說話了,用的是略帶傲慢的語氣。「二皇子,皇上傳召你。」輕緩平淡的幾個字,但是因為四周靜得可怕,所以就連華年都聽得一清二楚——更別提課堂中的那些學生們了。
一聽到事情與烏蘭靜有關,華年就更加緊張。
她隐約聽見徐澤涵上前詢問出了什麽事,但是蘭妃沒有直言,而是陰陽怪氣、拐彎抹角地說:「大學士也不必着急,這種醜事只等真相大白便是人盡皆知——讓他們瞞了這麽多年,也該瞞夠了。」
禦書院還在上課,若不是發生了驚天動地的大事,皇上斷然不會如此急迫地傳召烏蘭靜。而且從寧妃的語氣聽起來,似乎事情非同小可。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華年瘋狂跳動的心髒幾乎快從喉嚨裏面蹦出來。她的身體不受控制地發抖,每一個瞬間仿佛都無限漫長。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于看到烏蘭靜的身影。
烏蘭靜跟在蘭妃身後,在一大群太監的護送——或者說是押送下,順着回廊走來。烏蘭靜自然看到了坐在地上的華年,倉促之間,兩人的目光只交彙了短短一瞬。但就是那一瞬間,同時帶給對方一股力量。
烏蘭靜的腳步變得更加堅定勇敢。華年也終于站起來,呆呆地目送着一行人遠去的背影。在前方等待烏蘭靜的是什麽?這時他倆都還茫然無知。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要停電,所以無更新哈。這時他倆少年時代最大的一個轉折點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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