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心有靈犀

尚寧軒的正門依舊緊閉,烏蘭靜帶華年從側門進入。華年只字不提前些天自己趁夜溜進這裏的事情,怕烏蘭靜責備自己魯莽不思後果。

走在積了一層薄灰的走廊上,連拂面的微風都多了一絲灰塵的氣味。

明明還不到一個月時間,曾經繁華美麗的尚寧軒便淪落至此,便恰似人的命運一樣,昨天還高高在上萬人臣服,但是眨眼之間便淪為可憐的階下囚。華年是,烏蘭靜也是。經歷了同樣災難的兩個人,哪怕彼此不再提那些傷心事,但是心靈的距離卻比從前更靠近了些許。

偶爾交彙的目光中,少了幾分幼稚,多了幾分安慰,兩人都在這場遭遇中成長不少。

華年一直陪烏蘭靜來到他曾經居住的房間。房間中門窗緊閉,陳設物品一切照舊,唯獨空氣被關久了,嗅起來格外渾濁。華年一進門便想要開窗透氣,但卻被烏蘭靜攔住了。烏蘭靜令兩名太監候在外面,僅與華年兩人單獨留在房間中。華年這才看出烏蘭靜的意思,知道他有話想說,所以才不讓打開門窗。

華年勸道:「二皇子,這次雖然沒有真相大白,但幸而你得皇後相助終于逃過大難。過去的事情就過去吧,今後你仍留在皇宮,不要再與皇上怄氣了。」

烏蘭靜聽後一聲長嘆,似乎并不想讨論此事。他故意避開華年關心的地方,淡淡地說:「華年,以後就叫我靜吧。」說話時已經打開櫃子,開始收拾衣物了。照理說這些都應該是宮女的工作,其實烏蘭靜只是以此為借口,回來再看一看尚寧軒罷了。因為一旦搬去長樂宮,此後便再難有機會回來緬懷。

華年聽了烏蘭靜的要求後,略顯驚訝地擡頭盯着他。然而烏蘭靜卻恰好轉過背去,華年看不見他的表情,無法判斷他究竟是為了讓自己用更親昵的方式稱呼他,還是無法面對身世,所以不想再聽別人叫他為皇子了。寧妃和李敏德都已入土,烏蘭靜到底是誰的孩子,已經無法證明。這既是一個謎,也是一根刺,深深地紮在烏蘭靜的心中,哪怕華年不斷勸告他要相信寧妃,但是信與不信,終究是一種本能,無法靠理智來操控。

從烏蘭靜如今的神情中,華年已經讀懂:只怕這一輩子,他都會一直懷疑自己其實是李敏德的孩子而無法釋懷。

「靜……」華年嘗試用這個字稱呼他。出口的瞬間,心跳不自覺地加快,仿佛做了什麽害羞的事情,臉頰也跟着紅了起來。

聽到華年的低喚後,烏蘭靜的動作略一凝滞,下意識轉身,向她望去。

華年鼓起勇氣向前走了一步,來到他的面前。房間中只有他們兩人獨處,華年也不避諱了,輕輕拉着他的手說:「靜,無論你是什麽身份,我都願意和你在一起。還記得你我第一次在雪原見面的時候,你還隐瞞身份說自己是太監呢。自從進入北燕皇宮之後,我從未與崔心蓮以外的其他人說過話,你是第一個。哪怕我當初對你冷冷冰冰,但是心門卻早已向你敞開……無論你是什麽人,是貴族還是奴隸,反正從那個時候開始,你就已經走進我的心中了……」

說話時華年專注地凝視着烏蘭靜的雙眼,但是說着說着,眼前就隔了一層淡淡的水霧,再也看不清烏蘭靜的表情。就在華年低頭拭淚的時候,突然被烏蘭靜抱住懷中。華年沒有掙紮,其實早就預料到了。她把頭靠在烏蘭靜的胸口,靜靜地聽着他的心跳,一切煩惱仿佛都消失了,世界只剩下相互依偎的彼此。

「華年……」烏蘭靜痛苦地低喚華年的名字,幹澀的聲音仿佛一張破舊的斷弦古琴,「我曾經以為我可以給你一切,無論是養身的藥材還是禦寒的衣物,甚至還能令你離開冷宮,去感受一下禦書院的書卷之氣,未來還可以給你王妃的地位,甚至有一天與你一同返回昭明,帶來兩國的和平……但是現在一切都變了,我變得一無所有,我甚至連自己身上流着誰的血液都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是否還能給你幸福,也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你……」

聽他越說越自責,華年急忙伸手輕輕捂住了他的嘴。「不要說了。」華年用快要哭出來的表情凝視着他極度痛苦的臉,「我不需要你給我什麽,我只要可以留在你的身邊,聽見你的聲音,看到你的笑容,便已心滿意足。你并非一無所有,你明明還有我呀;你也并未不能帶給我幸福,因為只要像這樣靠在你的懷中,便是我最大的幸福,我已經別無所求了。」

話已出口,連華年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議。開口之前,她腦海中一片空白,不知道如何安慰烏蘭靜,但是只要望着他的眼睛,感受着他的無奈內疚和痛苦,剛才的話語便滔滔不絕地自唇邊流出,自然地仿佛一支早就熟記于心的歌謠。

沒錯,其實那些話早就已經刻在華年心中,但是今時今日才終于形成語言,說出口。

烏蘭靜已經哽咽得無法言語,除了緊緊抱住華年之外,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他把頭深深地埋進華年的頸窩,呼吸着她的氣息,糾結的心緒終于漸漸恢複平靜。「華年,我明白了……至少我還有你,我會更加珍惜你。未來無論遇到什麽艱難困苦,我都會竭盡全力地守護你不受傷害……有朝一日,我一定會娶你為妻……」雖然是山盟海誓,但是用哽咽的聲音講出來卻顯得缺乏分量,淡淡地如清風拂過,拂去了華年心中的塵埃。

「能夠聽到這句話,我已死而無憾了。」華年閉上眼睛,炙熱的淚水滑過臉龐。她也擡手緊緊抱住了烏蘭靜。兩人從未貼得如此之近,仿佛體溫已經交融。「靜,寧妃在天之靈,一定不希望看到你終日郁郁寡歡。答應我,忘掉一切,重新開始吧,你依然還有光明的未來……」

三天後,烏蘭靜重返禦書院。華年一早去向徐澤涵請安的時候就已經聽說了,她早早地躲在課堂外走廊的拐角處,看到幾乎所有學生都坐好後,烏蘭靜才與太子一同趕到。原本華年擔心烏蘭靜會受到同窗,特別是大皇子烏蘭辰的嘲諷,但是太子的陪同既是給烏蘭靜壯膽,同時也是撐腰。他倆并肩走進課堂的那一刻,整個教室中安靜得連蚊子飛過的聲音都格外響亮。躲在暗處的華年更是緊張得屏住了呼吸。

安靜,安靜,徹底的安靜。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烏蘭靜的身上。華年忍不住伸長脖子,想要看清教室中的情景,但是後腦勺卻突然被輕輕敲了一下。扭頭一看,徐澤涵正板着臉站在她的身後。「不好好幹活,在這裏偷看什麽?」

華年急忙欠身行禮,慌亂之間竟想不到借口解釋。然而徐澤涵卻突兀地開口道:「放心吧,二皇子進入長樂宮後地位不降反升。雖然他現在身份尴尬,但是以他的才華品德,哪怕不能封王封侯,日後也必成大器。」

聞言,華年驚愕擡起頭,卻看見徐澤涵正專注地望着課堂的方向,表情中盡是為人師長者對自己學生的期盼和信任。

華年也循着徐澤涵的目光望去,視線透過窗戶可以看烏蘭靜與烏蘭宜已經坐到從前的座位上。烏蘭辰一臉不滿地嘀咕着什麽,但終究沒有其他過激行為。一切仿佛還和從前一樣,這場風波正在漸漸淡去。但是徐澤涵的話卻令華年意識到,哪怕一切表面上恢複如常,但是暗中依舊留下一個巨大的變化,那便是烏蘭靜不僅無緣皇位,甚至就連封王的資格都沒有了。

皇後會拉攏烏蘭靜的意圖已經顯而易見,因為他絕對不會威脅到太子的地位,而且還能幫助鞏固太子的地位。

排除了寧妃的幹擾後,從此以後,宮中陣營便是泾渭分明——皇後對蘭妃,太子對大皇子。

從徐澤涵的口氣中,華年隐約感受到,未來似乎還有更大的風波。如今雙方都在平靜水面下慢慢彙聚勢力,一旦遇到機會變回湧起滔天巨浪、悍然波濤。

這看似平靜的宮廷,何時不是激流暗湧?

重返禦書院後,烏蘭靜變得比從前更加刻苦認真。他經常獨自在課堂中學習到深夜,就連徐澤涵都離開了,他依然還在秉燭夜讀。從前華年會伺候徐澤涵讀書,但是後來烏蘭靜滞留禦書院的時間漸漸變長後,放心不下的徐澤涵便讓華年卻服侍烏蘭靜了。

于是夜晚的禦書院,便成了華年與烏蘭靜單獨相處的美好時光。

他寫字,她磨墨;他背書,她作伴;天暗了,她為他點燈;起風了,她為他關窗。兩人涓涓細流般的感情在長久的朝夕相處間越來越牢固,俨然已是一對相濡以沫的恩愛眷侶。在烏蘭靜身邊,華年耳濡目染地學到了不少知識,從詩詞歌賦到國家律法。雖然遠遠談不上精通,但卻都略曉一二。

就這樣,三年時光匆匆流逝,華年已是十六韶華。她出落得無比清秀動人,仿佛一株亭亭玉立的雪蓮,透出一股仙女般纖塵不染的氣質。

然而就在這一年,北燕發生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皇上駕崩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說皇上戲份不重吧,看,這就駕崩了,于是以後就是太子的天下啦。其實烏蘭靜的心情嘛,大概就像秦始皇一樣,秦始皇估計也覺得自己大概是呂不韋生的。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錦堂春

錦堂春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