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冬夜雨下得更大，窸窸窣窣砸在地面。

時音被風吹得要睜不開眼，撐散快步朝路邊行人區跑，旁邊人沒帶傘的人快速奔跑，沒剎住車徑直撞向時音。

這一摔真的丢人到家了。

時音想。

預料之中的摔倒并沒到來，跌進一堵溫熱胸膛，一只手扶住他肩膀，将人固定。

“沒事吧？”

好聽的聲音自頭頂傳來，時音怔了怔，擡頭望見盛弋然那張俊臉。

“沒事。”她上前半步，拉開距離站好。

盛弋然一手撐黑色骨傘，右手垂下時虛虛握了一下，傘往她那邊挪了幾分，“我們進去吧。”

他的傘很大，時音只好收起自己的傘。

雨水重重打在傘面，兩人站在路邊等綠燈，清冽好聞的味道湧入鼻間，她察覺旁邊人靠近了些。

“雨越來越大了。”聲音清清淡淡，仿佛只是因為雨大。

“要不我還是自己打傘吧，不然你等會被淋濕了。”

男人更靠近了些，“對面就到了，沒事。”

綠燈亮起，兩人步入行人行列。

即使大雨也不能阻擋人們吃美食，人行橫道人潮湧動，傘與傘之間碰撞而過，時音被護在傘下，像一只雛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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烤肉店就在馬路對面，很大的紅字招牌，盛弋然收傘推門，讓時音先進去。

烤肉店采用半複古的裝修，大門兩側栽種兩顆假的櫻花樹。時音定的是包廂，服務員引着他們前往，一路上收到不少打量欣賞的目光。

男人身高腿長，大衣長至膝蓋，漆黑的眸子如水墨暈開，五官硬朗線條流暢，狹長的眼微斂，清隽出塵。

女孩白色羽絨服到小腿，踩着平底靴，杏眼清澈透亮，巴掌大的小臉上表情靈動，細眉紅唇，乖巧可人。

兩人到包廂坐下，時音打量了一番周圍，木質窗棂，镂空的雕花屏風，水晶燈鑲嵌在天花板，旁邊有兩顆暖色的小燈，左手邊擺放着盆栽，門一關外面聲音被隔絕大半。

時音在心裏點頭，對環境很滿意。

“時音。”

時音“啊”了一聲，看過去，“怎麽了？”

盛弋然合上菜單，“想喝什麽？”

時音從自己手裏菜單掃了眼，沒什麽特別想喝的，“就喝茶吧。”

盛弋然“嗯”了聲，确認她已經點好，将菜單遞給服務員，“按照她點的來。”

時音：“你沒點嗎？”

服務員抱着菜單出去，門關上，盛弋然拿過她的餐具，倒茶清洗，骨節分明的手輕巧握住白瓷杯，手腕晃動，然後将水倒掉。

時音眨巴眼。

他怎麽洗個餐具都做得這麽好看！

她的那份清洗完畢，推回面前。

“謝謝。”

盛弋然往自己杯裏倒了查，重複搖晃杯身的動作，眼眸半垂，“這是我第二次吃烤肉。”

想到高興的事，他輕笑，“上初中那會兒班裏幾個同學提出聚餐，每人AA，我回家跟我爺爺要一百塊錢，吃飯五十，剩下五十用來買奧特曼模型。”

奧特曼模型？

時音笑出聲來，“你也相信光嗎？”

“相信啊。”他放下餐具，給她和自己倒了杯茶，“那時候家裏電視只有兩個頻道，每個周末上午蹲在電視機前守着看，還買了那個變身器，幻想自己能拯救世界。”

時音沒想到集團大佬的童年居然也是追奧特曼，雙眼亮晶晶的，“那後來呢？你拿到一百塊錢了嗎？”

“拿到了，買着模型剛走到家門口就撞見我爺爺，手拿衣架追了我好幾公裏。”

想想小小年紀的盛弋然抱着模型被老人家追打，時音沒忍住笑出聲來，杏眼彎成好看的弧度，暖色的燈在臉上落下一片淡橙，像籠了一層濾鏡。

盛弋然目光溫柔看她笑，漸漸也低笑出聲。

怕自己笑得不雅，時音捂住自己的嘴，“那後來你有沒有被打。”

“有，還寫了五百字檢讨。”

“那你的奧特曼模型呢？”

盛弋然黑眸半斂，纖長濃密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層淡淡的陰影，白皙修長的手指微屈，看着她，“還在我家床頭放着。”

“我家裏有很多奧特曼模型。”

時音雙手捧臉，“你認識所有奧特曼？我只認識迪迦。”

盛弋然溫聲，“我教你。”

“好啊！”

話音落下，服務員敲門進來上菜。

天色已經全黑，鍋上鋪了一層紙，時音伸手要去那夾子男人先她一步。

“想先吃哪個？”

時音思考一下，“五花肉吧。”

生菜包五花肉。

她的最愛。

男人手臂也長，伸手就勾到她這邊的盤子，大衣已經脫下放在一旁，袖口往上翻轉挽了兩圈，露出腕骨和一截小臂，手臂線條流産，淡青色筋脈順着手腕往上，能清晰感受到手腕用力。

時音趕緊捂住自己的臉，好在烤肉本身溫度都高，不然她都不知道怎麽解釋。

第一份五花肉烤好，盛弋然用剪刀剪碎，放進盤子裏，接着又去烤第二盤，熟練自如。

時音沾了幹油碟，用生菜包住喂進嘴裏。

“好吃嗎？”他問。

她點頭，“好吃。”

“我嘗嘗。”

“我......”

她剛要說自己給他包，那張俊臉就已經湊近，低頭，薄唇微張将她手裏剩下的生菜和肉咬住，唇碰到她的指尖，溫熱柔軟。

仿若觸電，時音收回胳膊，手指彎曲，拇指在指尖來回摩挲。

他怎麽吃自己吃過的東西啊？

他不嫌棄的嗎？

她們這算不算間接接吻啊？

盛弋然咀嚼幾下，瞧着小姑娘目瞪口呆的模樣失笑，自如的翻着第二份五花肉，“的确好吃。”

時音如坐針氈如鲠在喉如芒刺背，“那,,,,,,那我給你重新包一塊？”

盛弋然挑眉：“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

她垂着頭，選了塊很完美的生菜，将五花肉蘸醬放進菜心，裹好，遞給盛弋然，“好了。”

盛弋然微微低頭，“我手上有油。”

說着又張嘴咬住她手裏的生菜。

這一次指尖跟唇的觸感更清晰強烈，時音捂着自己手指，心跳忽地有些加快，好像有點不對勁。

擡眼看盛弋然，他依舊專心烤着肉，眉眼低垂，煙霧模糊他的輪廓，褪去身上那股清冷，添了幾分生活氣息。

好像，他也不是想象中的那麽不可高攀。

盛弋然手機響了，他放下鉗子，扯了兩張紙巾擦拭指尖的油漬，接通。

“喂。”

穆彥的聲音從那邊傳來，他扯着嗓子，吼得很大聲，“盛老三，你他媽又在跟時妹妹約會？”

時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