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紅紅火火055 永遠是戰友
第二天一大早, 不用楚岱叫她就麻溜地從被窩裏爬了出來。
簡單洗漱一番把該收拾的衣服都收拾好,楚岱有四套軍裝,因為駐島要轉海軍編制, 這些衣服他都要帶回南方軍區。
收拾完一看竟然有三個大包, 反正不用她提, 顧卿卿樂得輕松。
“卿卿, 好了嗎。”楚岱從外面推門進來,顧卿卿回頭, 看到男人的裝扮, 愣了一下。
他穿了身黑色呢子長風衣,裏面是純棉的白襯衫和黑褲子, 腳上是部隊配發的三接頭黑皮鞋。
楚岱本來就身形修長清瘦, 這麽一看顧卿卿心裏更是怦怦亂跳。
男人擡手看時間, 露出一截白皙的腕骨。
五點半, 還有半小時餘富貴就要去集貿市場采買,順帶把他們捎過去。
男人擡眸,見她看着自己出神,低笑:“這是我剛來兵團的裝扮, 沒想到幾年過去了還能穿。”
呢子大衣是他從國營服裝廠買的, 共有兩件。
顧青烈昨天就嚷嚷說自己衣櫃裏只有軍裝,穿軍裝回去太招搖了, 愣是從他這順走一件。
“好看!”顧卿卿看着男人英俊的臉龐和挺拔的身材, 衷心誇贊:“比我大哥還好看。”
楚岱揉了揉她的腦袋,大手提過袋子, 說:“走了。”
他提了兩個袋子,顧卿卿提了個輕的,關上門的那一剎那, 顧卿卿才發現,真的要離開了。
顧青烈就住在他們旁邊,手裏什麽都沒提,用他的話來說就是:“我就是回去休個假,過幾天又回來了,不搞這麽麻煩。”
接過顧卿卿手裏的軍綠色袋子,他嘴裏一直嘀咕:“你們倆磨磨蹭蹭,再晚點別說早飯吃不上,老餘的車走了咱們就只能走路去車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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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來了嘛。”顧卿卿揣着手腦袋縮棉衣領子裏,慢悠悠走在前面穿過操場往食堂趕。
兩個穿黑色呢子大衣的男人一左一右走在她旁邊,不同于顧青烈的絮絮叨叨,楚岱沉默着打量兵團每個角落,步伐不緊不慢。
在食堂吃了青菜瘦肉粥,餘富貴給他們帶了三個鋁飯盒,“每個飯盒裏有兩個菜一份飯,土豆炖排骨辣椒炒肉,你們吃完了再買火車上的,這天氣冷,也不好給你們多帶……”
他嘴上一直說着,手也不慢,把三個鋁飯盒裝到孫淑芬特意縫制的棉布袋裏,又從旁邊拿了三雙筷子放進去。
顧青烈手搭在餘富貴身上,攬着他肩膀:“火車上的飯菜哪有你做得好吃,要不說老餘對我們好呢,事事周到,我就回去十來天,你也別想我,到時候讓我二嬸做點你們老家的醬豆子給你帶來。”
“那你別忘了。”餘富貴擡頭撞進一雙含笑的眼睛,楚岱對他微微颔首,他擡手用袖子抹了一下眼角,從兜裏掏出兩盒大前門:“楚連長,這是我最後一次幫你買煙了,蹲了大半個月只有這兩盒,以後你就自己買吧。”
楚岱接過煙,喉嚨裏有什麽哽住一樣,忽然說不出話來,過了很久,他錘了下餘富貴的肩頭,“謝了,老餘。”
謝謝你這兩年來的照顧。
似兄似友。
“多大點事兒。”餘富貴平複情緒,“嗨”了聲:“卿卿吶,叔給你準備的一麻袋紅薯幹裝好了扔在車上,等下了車讓你哥給你扛着。”
“好嘞,謝謝餘叔!”顧卿卿眼眶發紅。
孫淑芬溫暖的指尖在她脖間繞,一條紅色的圍巾圍了一圈又一圈,“這是嬸兒答應你的圍巾,這紅毛線可不好找哦。”
顧卿卿忽然撲她懷裏,抱住她略顯豐腴的腰身,垂着頭悶聲道:“謝謝嬸兒,下了島有空我們就來看您和叔,還有小兔小旭。”
“成,閨女你可別忘咯。”孫淑芬輕輕摸着她順滑的頭發,嘆了口氣:“不要哭,你看來兵團一趟,還給顧家帶了個俊秀的女婿回去,你阿爹阿娘知道了得多開心呀。”
顧卿卿點頭,恻眸看了眼旁邊和趙澤說話的楚岱,破涕為笑。
趙澤沒餘富貴那麽煽情,把兩雙毛線手套遞給他:“阿念着涼了沒來,這是她連夜給你倆織的,我都說了織卿卿妹子一個人的就成,你一個大男人風裏來雨裏去慣了,要什麽手套。”
“替我謝謝嫂子。”楚岱收下,說:“白沙島見。”
“白沙島見。”
炊事班的戰士過來,“老班長,車準備好了。”他看了眼顧卿卿,心裏也有些不舍,但也沒辦法。
“行了,都別磨叽了,上車吧,中午的飯要是做遲了,挨處分的又是我老餘。”
“你都司務長了,都靠着你吃飯誰敢處分你……”顧青烈拎着包跟在他身後出去。
顧卿卿湊到楚岱身邊,輕聲問趙澤:“趙哥,阿念姐沒什麽大事吧?”
“沒事,就是有點小感冒。”趙澤想了一下,還是決定把這件喜事告訴她:“阿念懷孕了,兩個月。”
顧卿卿瞠目結舌。
她下意識看了眼楚岱,不會就是那晚她們聽到的時候懷上的吧……
楚岱意味深長看了眼她,耳後長臂一伸勾着趙澤的肩膀,在他耳邊低聲說:“你那箱避孕套都給我随禮了?沒給自己留點?”
趙澤想起自己那天說要他克制,不然島上沒有接生的女軍醫的話,不好意思地輕咳一聲:“情難自禁,順其自然。”
楚岱嗤笑。
一輛軍用東方紅卡車緩緩駛出軍營,餘富貴和開車的小戰士坐在前面,顧卿卿被兩個男人夾在中間三個人坐在後面。
想到什麽,她忽然搖下車窗,身體幾乎趴在楚岱身上,朝站崗的哨兵們揮手:“哥哥們,我走啦!你們好好保重!一定要平平安安!”
崗哨戰士們目光堅毅地望着前方,等車輛遠去依然不動如山。
顧卿卿也沒關窗,雙手扒着車窗,看着窗外倒退的稀稀拉拉的樹木。
車輪卷起細沙,她心裏有些難受。
楚岱伸手,輕輕撫着她後背,肯定道:“我們還會回來的。”
“對嘛,”顧青烈也不知道妹子才來兵團三四個月,怎麽就有這麽深厚的感情,想了下,可能是因為兵團的人都和她一樣,情感純粹性格爽朗,“哥還在這兒呢,你倆下了島就過來探親,不過這夫妻倆來兵團探哥哥的親,這可罕見吶。”
說着,顧青烈自己都樂了。
“你們看,”餘富貴看着窗外山坡上,不确定地揉了揉眼睛:“那是不是團長和政委?”
楚岱怔了片刻,懷裏的女孩也從他身上爬起直着身子順着餘富貴指的方向看。
光禿禿的山坡上,兩個軍裝筆挺的人站在那兒,關勳心裏惆悵:“雖然我總擔心,老首長的獨苗苗毀在我手裏,但現在他要離開兵團,我還真他娘的有點不是滋味。”
徐政委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要講髒話。他在這兒是為了祖國邊防,去了海島是為了祖國海防,你要為他感到自豪。”
“少年兒郎,風姿不減當年。”當初楚岱剛到兵團的時候身上那股子狂野銳利的勁兒毫不收斂,他到現在還記憶尤深。
後來白延犧牲,他才穩重了些。
車輛經過山坡下時,楚岱一改懶散靠着座椅的模樣,身體筆直,朝山坡上敬了個軍禮。
關勳一愣,神态嚴肅,擡手回禮。
等車輛走遠了,他忽然笑罵:“這小子……”
餘富貴直接讓人把車開去火車站門口,他和顧青烈拽着麻袋兩頭把紅薯片扛了進去。
楚岱去買了三張票,顧卿卿來的時候是從內陸中心城市鹽城過來的,單程票七塊五毛二,現在他們要去南方軍區,票價就是九塊五毛三,楚岱一共給了二十八塊五毛九。
要知道鋼廠一級工一個月的工資才三十六塊,車站售票員不由得多看了兩眼眼前這個相貌清隽的男人。
餘富貴把他們送進火車車廂,乘客們看到他身上穿的軍裝自動讓出一條道讓他們先過,現在的人們對軍人十分崇敬,更別說戍邊的建設兵團戰士了。
“謝謝啊,麻煩各位了。”餘富貴一路笑着和乘客們打招呼,找到票上的座位,幫他們把行李都放好。
他直起身子,說:“這下我是真得走了,不過總有再見的那天嘛,咱在哪當兵都是當,永遠都是戰友。”
楚岱從兜裏摸出他給的大前門,拆開,在指間扣了兩下,遞到他面前。
餘富貴一愣,反應過來,抽了根煙,叼在嘴裏。
楚岱摸出火柴盒,劃燃,手掌攏住火苗,餘富貴低頭,點燃煙深吸一口。
“永遠是戰友!”餘富貴吐出一口煙霧,咧嘴笑了。
“嗯,”楚岱說:“永遠是戰友。”
餘富貴下了車,他們回到座位坐好。
顧卿卿靠窗坐,楚岱坐在她旁邊,顧青烈坐她對面。
超出預計發車時間十五分鐘,火車鳴笛啓動,一陣濃濃的黑煙騰空而起。
鍋爐房熱火朝天加着煤渣子,車廂內還是剛來時那股嗆人的煤煙味。
顧卿卿趴在楚岱肩頭,聞着他身上清爽的皂莢味,昏昏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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