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重生第三

洛肜解釋了一通,不敢再給白玉欽惹麻煩,以抄清心經為由溜去了靜室。

一百遍的清心經,足以讓她認認真真地寫上一天一夜。

衍天宗沒有食堂,宗門裏也沒有修為低于築基期的弟子,大家都是用辟谷丹來解決溫飽的,用了辟谷丹後,一日三餐都可以用打坐打坐和打坐來替代。

但抄再多的清心經都無法平定洛肜想歸家的心。

從白晝至深夜,洛肜最終還是破功放下了手中的狼毫筆。

她要怎麽才能下山呢?沒有老師的批準,衍天宗的令牌,她就是掘地三尺也走不出天山地界。

哎,好煩。

洛肜扭頭望向半開的窗臺,發現夜半時分的衍天宗又悄悄下起了小雪。

和四季如春的郡南不同,琮洲天山一年到頭都是霜雪,無論眺望哪座山峰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她起身走出靜室,撤去護身術法,感受着雪夜的寒冷。

雖然被凍得唇齒發顫,但這是還活着的證明。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重生的,猶記得為了不讓那些人搜魂,她自己打散了自己的魂魄。

和師父一樣,灰飛煙滅。

回來的好,有些東西,從一開始就不應該付出那麽慘痛的代價。

洛肜仰天吐出一口白氣,轉身時發現樓上書閣居然還亮着燈。

這麽晚了誰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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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幾名同窗從腦海裏過了一圈,想到了某個人。

沒跑了,只有衍天掌門的親傳弟子才能進出衍天宗的最高藏書閣。

他應該不知道自己在樓下吧?

想到昨天的誤會,洛肜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還是不打擾了,等她解決了傅少元那頭畜生再說。

她剛準備進屋,就看見樓上的燈光一滅,緊接着某道清風霁月的身影出現在回廊前,一眼就看見了站在庭院裏的洛肜。

兩人隔着朦胧月色對視,彼此都靜默無聲,好似怕驚擾了誰。

直到洛肜被凍到低頭接連打了三個噴嚏,白玉欽抱書蹙眉捏了個護身術送到洛肜身上,這才沿着旋轉木梯下來站在三米外問她:“為何撤去護身術法站在雪中挨凍?”

“我……”她該怎麽回答?難道要說她覺得能重生回來實在太高興了?

白玉欽見她一臉為難的樣子,想起師伯的話,微微垂眼提醒她說:“別做傷害自己的事,天山的氣候特殊,沒有術法加持,哪怕金丹期的身體也會受損。”

“哦好,好的。”洛肜低頭含糊應下,心想我為什麽要做傷害自己的事啊?小古板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白玉欽趕在她擡首看過來前收回看她的目光,擡手拂去藏書上的雪花準備離開說:“夜深了。你,早點回去休息。”

同窗兩年,他們除了在秘境試煉中偶有幾次出手相助,其他時候都是點頭之交。是以今夜難得獨處,也沒有什麽是他能聊的。

不過這是白玉欽單方面的感受。

對洛肜而言,他是她師門被滅投身魔道後的唯一友人,縱使道不同不相為謀,每逢佳節之日時,兩人還是會喬裝于人間聚首。

若非她去龍首道赴死前不小心中了媚毒強行對他做了過分的事,她也不至于現在在他面前擡不起頭來!

樁樁件件,點點滴滴,回想起來,她欠他的實在太多了,以至于嘴巴又快大腦一步地将人叫住。

洛肜鼓起勇氣試着拉近距離說:“那個我……我最近遇到了點難題,白玉師兄可以幫我解解惑嗎?”

白玉欽擡首看了她三秒,點頭應聲說:“好。”

洛肜松了口氣,嘴皮子一禿嚕道:“大半夜站在外面說話好像怪怪的,不如我們進靜室坐着聊吧?”

不是,大半夜的一男一女在靜室更奇怪好嗎!

她都想把自己舌頭給扯下來了,怎麽盡說些讓人誤會的話呢!

好在白玉欽沒想太多,可能是身正不怕影子斜,抱書跟在洛肜身後就進了靜室。

他環顧四周,目光落在靠窗的案臺上,那裏灑了一地的宣紙。

不不不!

洛肜知道小古板最看不得髒亂了,趕緊跑過去收拾地上的紙張說:“抱歉,我方才出去忘記拿東西壓住宣紙了,都是風吹的。”不是我動的手!

白玉欽嗯聲贊同是風的原因,過去把藏書放下,蹲身幫忙撿起地上的宣紙。待看見上面筆跡潦草的清心經時,動作一頓,連抄寫清心經都靜不下來,說明抄咒之人心思極煩。

據他所知,長樂門并無大事發生,她為何這麽不安?

“沒事沒事我來收拾,你坐着就好。”洛肜拿過他手裏的宣紙整理好疊放在一起,看見上面敷衍的筆跡,不動聲色地拿過白紙蓋住,當做無事發生說:“你別站着,喝點茶嗎?我去泡!”

白玉欽還未開口回答,洛肜就拎起瓷壺直奔外面去刨山尖尖上的那一搓淨雪。

這就算了,待白玉欽看見洛肜用法力将水燒開後,徒手去拿泡在開水裏的茶杯時,眉峰一抖,瞬間擋住她即将燙到的指尖說:“我來吧。”

他見識過她在長樂門的受寵程度,知道許多生活瑣事都不需她管,但沒想到在修煉上勤奮刻苦,練劍練到手生薄繭的她會連茶都不會泡。

幸好她已結下金丹不需這些生活常識,不然真不知道她離開師門後要怎麽照顧自己。

洛肜看着坐姿端正,泡茶手法從容優雅的白玉欽,默默地跟着挺直身板。

真的太久沒有用過靈力了,把控不準,差點在他面前露了餡。

兩人靜谧無聲地相對而坐,等茶湯逐漸翠綠後,洛肜才找到話題說:“白玉師兄,你,你小時候是不是來過長樂門啊?”

白玉欽端茶的動作一頓,擡眼看向她,緩緩颔首承認說:“是,你想起來了?”

“嗯?”她想起什麽?

洛肜望着他谪仙般的容顏,搖頭道:“我沒有印象,我師娘治病的時候不讓我在場的。”

治病?

白玉欽放下茶杯說:“我不是去治病。”

“那是?”你不是說是為了報答我師娘的救命之恩才幫我的嗎?!

白玉欽明白了,她還是什麽都沒有想起來。

屋外雪已停,白玉欽起身準備離開說:“若無其他事,我先回去了。”

“等等!”洛肜昂頭看着他再次确認:“你的意思是,我師娘對你沒有救命之恩?”

“嗯。”白玉欽不明白她為什麽會這麽問,他送她回師門那會,長樂掌門夫人已經仙逝了,何來救他一說?再者他好好的,為什麽要向藥王谷弟子求醫?

洛肜神色越發茫然,如果不是因為我師娘的救命之恩,你為什麽會不留餘力地幫我?

現在的白玉欽沒有騙她的必要,那就是前世的白玉欽說謊了?

小古板居然會說謊?

洛肜恍恍惚惚地端起茶杯,甫一入口就被還冒着熱氣的茶湯燙到舌頭。

“嘶!”

杯盞落地,白玉欽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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