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惡煞四
敘蘭生因為力竭昏迷了小半個時辰, 等他迷茫醒來時,第一眼看見的,便是倚坐在樹枝上沐浴着日光的洛肜。
春風拂過少女的長發, 露出的側顏占據了少年的整個瞳孔。
他好像……又夢見洛師姐了……
“眉如翠羽, 肌如白雪,腰如束素, 齒如含貝, 當真燦如春華,皎如秋月啊……啊!”後腦勺的鈍痛打斷某人的喃喃自語, 還打醒了他的神志。
白玉欽眸光不善地盯着敘蘭生,并未對剛才拿東西砸對方的行為道歉。
這個人, 果然對洛肜抱有不良企圖。
好在敘蘭生反應過來自覺丢臉,不敢跟白玉欽計較, 過了會,主動問白玉欽說:“白玉師兄,是洛師姐救了我嗎?”
白玉欽很想說不是,但确實非他出手救的人,便微微颔首, 繼續合眼打坐,一臉拒絕交談。
敘蘭生:“……”他感覺出來了, 美名遠揚的玉山君好像很不待見他,估計是剛才的話讓玉山君覺得他孟浪了吧。
可是,他說的都是實話啊。
洛肜師姐有多好看,整個修真界有目共睹。
白玉師兄果然如衆人口中的一樣,嚴肅刻板, 開不得玩笑!
他還是少惹他為妙。
敘蘭生略過在岩石上打坐的白玉欽觀察四周, 見前邊有條清澈見底的小河, 再看高坐在樹枝上的洛師姐,撩起衣袍就起身跑去河邊盛水,然後颠颠地回到洛肜的樹下,仰起頭說:“謝謝洛師姐又救了我,太陽那麽曬,洛師姐下來喝點水吧~”
洛肜聞言低頭,白玉欽倏然睜眼。
剛從自己世界走出來的洛肜,單手一撐,從樹上翩然落下,看着神采奕奕的敘蘭生問道:“你身體好點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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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了,好多了,我就是太心急一時靈力失控,沒什麽大礙的。”敘蘭生把水壺往洛肜跟前遞了遞說:“洛師姐喝水。”
洛肜颔首,她被同門師兄弟照顧慣了,并不覺得喝個水有什麽。
然而她剛伸出手,在岩石上打坐的白玉欽忽然大聲咳嗽起來。
“白玉師兄?”聽見他咳嗽的洛肜哪裏還顧得上喝水,瞬身出現在白玉欽面前,幫他拍背順氣說:“怎麽突然咳起來了?上次的傷勢還沒有好全嗎?”
“原來白玉師兄身上有傷嗎!”跟過來的敘蘭生頓覺佩服,毫不藏私地拿出自己的丹藥,要給白玉欽療傷。
他在竹林中觀白玉欽一打二十,鋒不可當,以為這就是同輩中佼佼者的實力,沒想到那還是在帶傷的情況下!
試問自己,如果被圍困的人是他,他是不可能做到全身而退的。
“白玉師兄別客氣,身體要緊,快服了這枚百雀丹吧!”
百雀丹可不是什麽便宜丹藥。
洛肜和白玉欽默契擡首看向目光純澈的敘蘭生,不知該說他赤子之心,還是該說他天真單純。
白玉欽是不會随意接受他人恩惠的,別說他現在沒傷,就是真的受傷了,不到萬不得已,也不會接下這枚丹藥。
他只是……不想讓洛肜喝這小子盛的水罷了。
沒想到對方如此純良,倒顯得他格外小氣。
白玉欽起身道謝,找了個打坐分心導致岔氣的借口,打算就此揭過。
洛肜安心下來,又轉念一想,眼下風平浪靜,小古板有什麽好分心的?而且還是在打坐時分心,他是會犯這種低級錯誤的人嗎?
她偏頭打量白玉欽,猜不出他打坐分心的理由。
心想等找到機會,一定要好好地問問他。
“白玉師兄受罪了,打坐岔氣也很痛的,你快喝點水緩緩。”敘蘭生雙手奉上自己的水壺。
白玉欽沉默片刻,伸手接過道謝,然後取出自己的水壺遞給洛肜。
敘蘭生看着他們動作同步地仰頭喝水,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好像多此一舉了。
他的水是給洛師姐打的,白玉師兄明明自己有水卻接了他的水壺,然後又把自己的水壺遞給了洛師姐……
他到底是讨厭自己呢還是不讨厭自己呢?
白玉欽喝完将水壺還給敘蘭生,洛肜則将水壺給回白玉欽。
三個迎風而站,洛肜問敘蘭生是哪裏人,家裏還有哪些人,唯獨沒問他在朝令宗過得怎麽樣。
因為過得不怎麽樣的弟子,是不會有那些保命法器的。
敘蘭生看着洛肜的眼睛回憶說:“我是被師父在山下撿回來的,從小在宗門裏長大,記不得家裏有沒有人了。”
妖魔出沒的歲月裏,亂世孤兒并不少見。許是自己也是其中一員,洛肜聽了并無動容之意。
她是幸運的,被師父師娘從死人堆裏救回來,還有了如今的成就。敘蘭生就不一定了,傅睿慈可不是她師父那種好人。
結合怨氣救他的現象,他身上絕對有什麽秘密。
洛肜感覺問他也問不出什麽,便自己低頭思考。
這話題來得開,結束的也快。
敘蘭生很是摸不着頭腦道:“洛師姐,你問這個做什麽啊?”
“不做什麽,就是随便問問,抓緊時間打坐調息,天黑以後我們還得趕路。”洛肜說完,身形一閃,又坐回了之前的樹杈上。
白玉欽沒跟過去,看了眼好臉上寫滿困惑的敘蘭生,重新打坐調息。
敘蘭生真的想不明白,為什麽白天不趕路,要等到晚上才走?
直到入夜後,連綿不絕的怨氣從洛肜的腰間飄出來,化作一條水帶伸向遠方。而洛師姐又抓着他朝水帶方向追去的時候,敘蘭生方才明白,他們在等入夜後的怨氣帶路。
可是,這怨氣要帶他們去哪裏啊?
“洛師姐……洛師姐你怎麽能把這麽危險的東西帶在身上呢?這是什麽啊?我們要去哪兒?是去收複更厲害的怨靈嗎?”
敘蘭生緊張兮兮地跟在洛肜身側,禦劍疾行也不耽誤他小嘴叭叭地問。
而洛肜全幅心神都在怨氣的追蹤上,自然沒法回答他的問題,等怨氣盤結在某處無法前行的時候,洛肜才從劍上跳下來,看着結界說:“這裏是什麽地方?擋我的道了。”
夜色森濃,洛肜沒法看清遠處的山峰輪廓。
倒是從小在這裏長大的敘蘭生一眼就認出來說:“洛師姐你把送回山門了!不過,怎麽是後山呢?”一般來說,進門都是從正門進的。
“你說什麽?”洛肜回頭看着他,确認道:“這裏是朝令宗的後山?”
“是啊,我才下山不到十日,不至于認不出我的師門。”敘蘭生大步往前走,阻攔怨氣的結界視他如無物。
洛肜和白玉欽對視了眼,趕在怨氣驚動朝令宗的弟子之前,強行召回了怨氣。
她無法判斷,怨氣是被朝令宗的結界阻攔了,還是第三個封印就在朝令宗的地界內。
為了試探,她繞過朝令宗從不同的方向放出怨氣,結果怨氣還是盤結在朝令宗的後山上空不散。
顯然,第三個封印真在朝令宗的地界內。
怪不得傅老狗只派了幾波不入流的死士過來跟他們搶,第三個封印在這裏,她要想查明真相,可不得兜兜轉轉回到他的地盤上?
糟了!
洛肜想到還在後山的白玉欽,立即調頭回去。
傅老狗怕是在第一個封印被破之時就做好了準備!
小古板處境危險!
然而洛肜剛轉身,背後一道磅礴的劍氣直指她的要害,從而攔截了她的去路。
點蒼自動出鞘與劍勢相抵,不到兩個呼吸間就被劍勢重重彈開。
洛肜立即張手召回,兩手握住刀柄和神出鬼沒的劍勢在半空中過了十來招。
一個回合完畢,絲絲縷縷的血腥味鑽入鼻腔。洛肜掃了眼流血的手臂,眉眼沉着地繼續警惕着周圍。
殘魂在她的手上,傅睿慈的主要目标應該就是她。
他身為一宗之主,不敢現身與她一個小輩鬥,所以用分神體來跟她打,渡劫期的分神體修為至少在化神期左右,比她高了兩個大境界。
硬剛是肯定剛不過的,如果分神體是元嬰期的話,她還有可能拼一下。
但她就算打不過,傅睿慈也不敢在這裏殺了她。
不說他還需要她的金丹靈脈,單她在朝令宗失蹤,傅睿慈都會有大麻煩。因為她的師門勢必會調查清楚,在調查期間挖出別的什麽事……傅睿慈就不敢賭了。
有了這一層保障,洛肜便占了一丢丢的優勢。
面對分神體的進攻,毫不猶豫地以傷換傷,拿傅睿慈的分神體當訓練的物件,從一個個回合中破解傅睿慈的招數。
她原本就跟傅睿慈交過手,有足夠的了解和豐富的對戰經驗。
五十個回合下來,洛肜首次擊退了分神體并在對方靈體上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刀口,當然代價是她的肩膀處被捅了個窟窿。
“呵。”
洛肜毫不在意,氣喘籲籲地笑着看向不敢在上前的分神體,擡指勾了勾,示意他繼續放馬過來。
“瘋子!”富麗堂皇的密室裏,傅睿慈收回自己的分神體并按了按隐隐作痛的胸膛。
洛肜的那一刀并沒有給他的本體帶來多少實質性的傷害,卻在明晃晃地扇他的臉!一介渡劫期宗主的分神體竟然被十幾歲的黃毛丫頭擊傷,這說出去豈不贻笑大方?
但也由此可見,天雷金丹者的天賦有多強。
傅睿慈看着跳動的燭火,目光暗如深淵。
而另一邊,親眼看着分神體消失在自己面前的洛肜,終是支撐不住,卸下了心防于半空中墜向地面。
點蒼飛速俯沖接住主人,将她輕輕地安放在地上。
洛肜的手腳後背都是劍傷,傷口淋漓地流着血,不一會就将身下的草地染成暗紅色。
點蒼刀焦急地圍在主人身邊發出‘嗡嗡’的鳴響。
“怕什麽。”洛肜在地上積攢了一些力氣,咬牙爬起,掏出幾瓶止血丹塞嘴裏咽下說:“這點小傷,還弄不死你的主人,快帶我回小古板那邊,他有危險。”
點蒼刀靠過來支撐她站起,誰知洛肜突然提手握住它,只聽一聲兵器相撞的脆響,點蒼翻轉的刀身擋掉了暗處的偷襲。
洛肜後翻避開暗處的掌風,卻見飄零的樹葉一一割裂在自己眼前。
絲無?!
終于活捉到人的金昊師,風度翩翩地從暗處出現在洛肜面前,看了眼地上的鮮血,微微笑說:“這算是請君入甕了吧?”
“乖乖把惡煞女交出來,本君上次說的話,依舊有效。”
洛肜被四面八方的絲無堵着,看見金昊師還罕見得有些放松,和他搭話趁機回緩體力說:“你一個魔族,追着惡煞女不放幹嘛?她跟你有仇嗎?你認識她?”
金昊師:“……”哪來的這麽多問題。
“少廢話,要麽交出惡煞女,要麽死,你自己選一個。”
這個世上,應該沒有為了毫不相關的殘魂,而犧牲自己性命的傻子吧?
洛肜回頭看了眼對面燈火通明的朝令宗,計劃上頭,朝金昊師友好地笑了笑。
想要惡煞女啊?可以啊。
她拿起腰間的錦囊,在金昊師警惕的目光下解開封印,往上高高抛起說:“給你了,快去抓吧。”
黑魂咆哮着席卷魔族,金昊師一改之前的翩翩公子形象,收回絲無,忙亂應對着進攻性極強的黑魂,氣急罵道:“洛肜我去你娘嘞個腿,你別讓我再抓到你!!”
“呵。”洛肜不理會金昊師的無能狂怒,抄起點蒼,于黑夜中飛速趕往白玉欽位置。
等你有渡劫期的修為後再來威脅我吧,我對付魔族的經驗可比對付修士來得多。就你這樣的,我動起真格來,能瞬間抽光你的魔氣讓你變成一具幹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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