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模糊的界線

夜晚的辦公室比起白日多了些安靜的氣氛，外面的走廊寂靜到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處于走廊最深處的辦公室的燈亮着，反而讓氣氛變得更加詭異。

為了配合電視臺最近開源節流的號召，風早香澄原本的辦公室也劃分成了三部分，以便三位編劇同時使用，光是看三片區域的布置不難想象三位編劇的風格，作為監修的風早香澄趴在辦公室的桌子上，她正翻看着今吉交給她的文件。

內容也不複雜，只是跟三位男主演有關的一些情報，如何根據演員目前的角色定位設計劇內角色，這是香澄的專長。

她只瞥了幾眼後就拉下了辦公室的白板，原本還蹲着吃泡面的黛被吸引着轉身，而還在泡茶的蓮巳也同樣回頭。

白板上很快就被香澄羅列了衆多條目，除去已經定下了形象，并由風早香澄負責的男主角丸井文太外，其他兩個人的人氣和路線分析也被她畫成了顯而易見的折線圖。

“嗯……”黛翻了翻手裏文件，“這個1.03是黃濑主演的所有電視劇的平均收視率吧？”

“濑名主演的幾部映畫館數都很低……大暴死。”蓮巳同樣也看到了那走勢一路向低的曲線。

“對，這就是他們兩個人目前的熒幕成績。”香澄頓了頓，道，“但是黃濑的fan club的粉絲數量已經有至少十萬人，推特和IG的關注也穩定保持在七十萬，他在平面拍攝的號召力還是要比想象中的強一些。”擡手在白板上把黃濑的名字畫了出來，“所以關于他的角色，既要突破平時深夜劇裏那種輕浮又誇張的設定，又要保留事務所設定的一部分性格……絕對不能破壞平面上他的粉絲最喜歡的那種效果。”

過了一會兒。

白板上赫然出現了[敏.感][黑化]、[反目為仇]等頗具有戲劇性的字眼，相較于一開始單純的因為家庭緣故而患得患失的那個角色明顯要好了很多。

黛和蓮巳不約而同地嘴角弧度高了一些，于是兩個人又看向了濑名泉的設定。

“價值一億元的臉，單純的就這麽設定，未免太浪費了。”香澄合上黑色馬克筆的筆蓋，搖頭晃腦着，“就是因為每次電影裏拼了命要給濑名鏡頭，舍不得醜化他，所以粉絲一早就對濑名的顏值有期望，反而沒有太大的興趣去看他在電影裏的設定究竟是什麽。”

很快她的腦海裏便勾勒出了這次電視劇裏濑名泉的形象，她在旁邊備注了一個詞。

[變身]

“嗯，假面騎士那種變身的設定？”黛斟酌再三，說了個冷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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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要依靠造型前後的不同帶來巨大反差感，能更好體現他的容貌，才容易給人驚喜的感覺。”蓮巳似乎對此相當感興趣，說着話的時候，平時不茍言笑的樣子倒也因為唇角輕微翹起變得柔和許多。

香澄轉身，抱着臂，饒有興趣的看着眼前兩位男士：“還有什麽問題，說吧。”說完這句話，她若有所思地低下頭，又開口：“之前如果對兩位老師做過什麽失禮的事情，我在此表示歉意，希望以後的讨論也可以多多指點我。”

難得見到她會低聲下氣的道歉，這讓黛千尋有些無所适從，他目光清冷，愣了片刻，默默把視線移回泡面碗之上。

而蓮巳敬人愣了片刻，沉吟着點了頭。

風早香澄非常難得地留在電視臺規規矩矩地加了班。

因為手機沒有帶走直接丢在了跡部那裏，她也和身邊所有人沒了聯系。

偏偏她還沒記別人號碼的習慣，樓下前臺打內線電話說有人要找她，香澄思躇了半天，認為除了信貸公司追債以外，大概不會有其他人會來找自己，果然當做沒聽見，辦公室的沙發被黛占領，休息室又躺着一群剛結束剪輯的PD，香澄實在不願意打擾他們。

她最後還是去了倉庫，角落裏各個節目的衣服和道具很不雅觀的堆在一起，地板上還有出外景留下的毛絨布偶道具，香澄把那毛茸茸的道具擱在身後，倚靠着它沉沉睡去。

當然她沒想到的是，她走了還不到十五分鐘，辦公室的門前就站在正一臉困惑的火神大我。

火神站在這間辦公室門前，眼看着名牌好一陣才敲門，半天又沒回應，索性一邊推門一邊說着，“那個，我進去了？失禮了。”

他進門那刻黛正在研究自己的手辦，見了火神提着便當如同小媳婦似的眼皮都不多擡一下，看的相當認真。

“我找——”

黛撩了一眼，打斷了火神的話，“找風早，去廁所或者倉庫。”

“啊嘞？”

“忙起來天昏地暗很有可能走錯，我聽白石說上次就是在男廁所隔間遇見她在睡覺的。”

火神乖巧地應了聲，出門才覺得不太對勁，男廁所？

依照黛的話火神找遍了衛生間每一個隔間，後來又覺得自己無比愚蠢，索性問了倉庫在哪裏，推門差點被瓦楞紙箱絆倒，好在他還是找到了她。

風早香澄正窩在角落裏，蜷着身子縮在玩偶前面，頭發擋住了臉，白白軟軟的下颚比身後那個團子狀玩偶還要可愛。

他伸手去推了推肩膀，沒反應。

最後只能伸出手戳了戳團子狀的臉頰，“那個，醒一醒，你怎麽睡在這裏了？”

“嗯……”香澄不耐煩地打掉火神的手指，朦朦胧胧睜開眼，嘟嘟囔囔，“昨天一夜沒睡，這不是距離造型師他們來設計主角造型還有一段時間……讓我睡一會兒……”

“诶，诶，诶？”

香澄看清了眼前這片紅色，擦了擦眼睛，“大我君，是我在做夢嗎？”

“嗯，不是做夢，我特地來找你的，前臺他們說你把電話挂了，所以我就上來，然後找到這裏。”火神上下掃了一遍，拿出了便當盒“我還做了早餐，因為你昨天沒有回去，我想你大概也不會特地再吃早餐。”

香澄清醒了些，看着火神微笑看着他，眉目間有光灼亮，快要把整個倉庫都照亮了。

電視臺裝修的很不錯，為了照顧大多數人的飲食習慣，還特地分了傳統的日式餐和新興的西式簡餐區域，味道價格都很良心，他們來到其中一個座位坐下，香澄打開了便當的盒子，差點被裏面豐盛的早餐吓得跪在桌子上。

三層的便當盒裝着滿當當的三明治，還有夾心的栗蓉蛋羹，更別提擰幹水分的奶油菠菜和最底下培根餅。

她連從哪裏開始吃都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三明治，比711的中華便當味道還要再好。

他長的實在不太像擅長幹這種事的。

香澄一邊為自己的烹饪手藝默哀，一邊又對火神平添了好幾分崇拜。

他們面對面坐着，香澄合掌“我開動了”，同時舉起了在餐廳買回的素湯，咕嚕咕嚕發出啜飲的聲音。

在豐盛的早餐下，火神還準備了飯後的甜品，清脆的梨子被切成規矩的小塊，讓人食欲大震。

“風早前輩，是男朋友嗎~”

路過的幾個來電視臺實習的小女生們在一旁起哄着，還有人不甘落後地沖她吼着“好貼心好溫柔”之類的話語，也有人好奇電視劇的進展，偶爾插兩句嘴問問情況。

“——……啊……好厲害。”

又打發走一批綜藝節目的後輩們後，火神發出了長長的感慨，香澄點頭，然後把早餐推了另一半給火神，“吶，你也吃吧，不然只有我一個人總覺得很不好意思。”

“不用。”火神眼睛向餐廳天花板上看着，寶石紅的眼睛不停轉啊轉，讓香澄罕見的想起了曾經在超市見過的那種水靈靈的番茄，很惹人喜歡。

“但是明明剛才肚子都叫了。”香澄遞過去一副筷子，“嗯，這裏還不夠的話我還可以請你嘗一嘗餐廳的食物，雖然跟你的比差了遠一點——”

“噢……”

火神忍着肚子餓，口齒清晰地發出聲音，“那我就不客氣了。”

“你吃東西的時候未免太可愛了。”香澄雖然心疼自己的錢，但是看着火神就變得樂不可支。

他正吃着剛買回來的松餅，兩頰被食物塞滿，嘴角沾着果醬，香澄拿着紙巾打算遞給他，火神咀嚼着，徑自前傾着身子，香澄也就下意識的替他擦掉了嘴邊的果醬。

這一套動作下來非常熟練自然，似乎排練多次似的，桌上的餐點最後都是火神吃掉的，香澄僅有的幾次動作也不過是——繼續點餐。

“喂，今晚忙完的話你會回家吧？”臨走前，火神問道。

“回家？”香澄顯而易見地顫動了一下，“那是你家。”

寂靜之間。

火神伸出手，拍了拍她擱在桌上的手。

“也是你家。”

用那種非常開朗的聲音表達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