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僅此一度

[1]

幸村顯得有些急促的呼吸聲就在香澄的耳畔起伏着, 過分安靜的房間內，好像連空氣都停止了流動。

香澄艱難地側頭看着此刻滿臉微醺的幸村，他暗紫色的發絲落在她的肩上, 好像和她茶色的頭發糾纏在一起, 幸村按住她的肩膀，瞬間發燙的體溫通過他的掌心, 從她單薄的連衣裙之上一路下滑包裹了她的全身。

他的體溫，他的氣味, 包括他那暧昧的呼吸和已經貼在她脖頸上的薄唇, 奇怪又熟悉的感覺讓香澄大腦發熱, 胸腔掀起的轟鳴聲甚至已經掩蓋住了房間內空調制冷的聲音。

又來了。

香澄擡起眼眸，和幸村的眼睛對視着，她的雙手抵在他的胸前, 幸村了然地沖她笑了笑。

很快，她就變成了被壓.在牆上的被動方，幸村的雙手漸漸逼近她的腰間。

“每次都要這樣是不是？”

在他們二人嘴唇即将相觸的那刻，香澄盯着地板上的暗沉的紋路, 忽然出聲，“你還要在我身上找你所謂的自尊心要找多久？”

幸村遲疑着，有點類似于被驚吓到, 他的手指僅僅停頓了幾秒，便滑到了香澄的裙子下。

“所以只要是喜歡你，能陪着你，我就是這樣的存在啊。”香澄無視了幸村眼底的驚訝和慌亂, 她微弱中帶着沙啞的聲音讓幸村停止了自己的動作。

“香澄……”幸村遲疑地伸出手指，但是風早香澄不過是眼睛裏隐約有淚光閃爍，但眼淚卻沒有他意想中的那樣落下。

她只是憐憫地牽着幸村的手，動作放的又慢，把他從自己的腰間推了下去。

——她先逃走了。

不過只是個簡單的動作，其實幸村自己也無比清楚，他這些舉動如同小孩子吵着要存在感一樣幼稚，只是，以往的風早香澄都會仍由他胡鬧，一句埋怨的話都不會說，仍由他肆意掠奪，即使動作再粗.暴，也會反過來安慰幸村，自己一點都不礙事。

此刻幸村的心情如同一顆小石子狠狠地丢入心中那片本就不平靜的湖泊，但那顆石子本來應該像以前一樣，被他一笑而過，可如今，他再也無法因為這顆石子保持一絲一毫的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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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子在他心底墜落，砸出了一個不深不淺的痕跡。

——她已經不再喜歡我？對嗎？

以前那些因為溫柔而縱容我的小動作，大概也會全部轉移到另一個人身上。

這個問題的答案，幸村精市甚至都沒有去猜測的勇氣。

對不起。

某種名為悔過的情緒不知不覺填滿了他的胸腔。

“幸村……怎麽了？”風早那充滿擔憂的聲音已經漸漸地遠離他。

“阿市！”

她再次喚了他一聲。

“香澄，你還能像以前那樣對我好嗎？”

“別說了。”

“還能像以前那樣，喜歡我嗎？”

或許是光線問題，當幸村留意到香澄的遲疑時，他竟然發現她的眼神裏黯淡的可怕。

只是剛才清酒的醉意很快上頭，幸村無法再辨認那其中蘊含的究竟是怎樣的感情。

他的眼周疊起一層因為醉酒而生理性地暗紅色，身體猛地向香澄這邊襲來，她躲閃不及，伸出手接住了即将倒下的幸村，然後背靠着牆壁，讓他躺在自己的懷裏。

幸村已經陷入了淺眠中，呼吸還是很不平穩，他從耳後一直蔓延到解開了頭幾個扣子的領口的皮膚都暈染着淺紅色，等伊集院他們幾個人回來後，看到的便是躺在一旁的幸村，以及如同沒事人一樣還在吃着牛舌的香澄。

“幸村！”以前在網球部就是最擔心的他的丸井文太擔憂地走過去，稍微探了一下額頭後才放下心，“嘛嘛，剛才就應該勸他的，幸村他以前酒量就不好，大學畢業的時候為了慶祝他第一部參加國際影展的作品，我們網球部一起給他慶祝，也是這樣只喝了幾杯就醉倒了。”

說完，丸井朝一臉茫然，甚至茫然的有些可愛的黃濑涼太揮了揮手，“黃濑君，跟我一起把幸村送回去吧！”

丸井平時大大咧咧，這個時候卻聰明的有些過分。

他徑直忽略了此刻與幸村關系最密切的兩個女人，反而選擇了對過去，現在，甚至未來都一無所知的局外人黃濑涼太。

香澄用筷子夾起牛舌，沖着它吹了口氣後便放入嘴中。

牛舌因為擱在烤盤上時間過了頭，此刻在口腔中卷曲着，香澄咬牙将它嚼碎，然後吞咽。

伊集院凜子拿來了另外一盤蔬菜拼盤，一片又一片往烤盤上放着。

“看你笑着的這幅表情，我真不敢想象你是前段時間被幸村折騰的生不如死的女人。”

“讓你看笑話了，不過我的确是想明白了不少。”

可是我……

也只能笑了啊……

香澄心裏暗想着。

她盯着烤盤上因為水珠未抖落掉蔬菜葉，原本內心裏對于伊集院好像還存在着的嫉妒的感情也同樣煙消雲散。

光是有時間是不夠的。

不過，時間可以沖淡一切，以至于到現在，心跳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讓自己瀕臨窒息的邊緣。

[2]

燒烤店的聚餐她吃飽後她來到衛生間，如今臉上的妝容都還是完美的，幸村之前的舉動甚至沒能給她造成一絲一毫的波動，無論是心理上，還是身體上。

他的接觸已經不會再令風早香澄動心了。

或者說，未來跟幸村精市有關的一切時間，都不足以令她再次動心。

頰邊的肌肉緊繃着，香澄企圖讓自己看上去更加正常一點，她又逗留了半個小時左右就借故離開了這次的聚會，結束了出版社編輯催促稿件的電話，香澄回到車上，從神奈川的公路離開，回到東京後，因為汽車加油的緣故，香澄無所事事等待的當下，來自遠方星空上點綴着一片若隐若現的銀河讓她忍不住擡頭。

那裏看起來如同瓷胚一樣光潔，在星星照耀着的最遠處，構成了一副無比美麗的景象。

哐——

一個籃球從綠化帶後面砸到了她面前的地上，香澄被吓了一跳。

沒過幾秒，另外一個她無比熟悉的燦爛的嗓音也跟随着一起響了起來：“抱歉啦，可以把籃球丢過來嗎？”

“啊。”香澄繼續呆滞中，她就這麽張着驚訝的嘴巴，和剛結束籃球練習的火神相遇了。

對方穿着黑色的運動背心，因為過度運動劉海統統都被打濕黏在額頭之上，撿起籃球後就很自然的看着她，“香澄？你是來找我，的？”

“欸。”香澄再次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環境。

糟糕，怎麽不知不覺又跑到火神家附近了呀。

她只顧着茫然，火神見她呆呆的，以為她又遭受了什麽重大挫折，輕嘆一聲，努力展出微笑：“喂，要不要陪我來打籃球？”

說完後，火神看了看香澄身上的裙子和不堪一折的雙腿，自己甚至都露出了懷疑的神情。

香澄先是一怔，而後不知出于什麽緣故又笑了幾聲，脫口而出了一句：“來吧，教我打籃球！”

十分鐘後，香澄累的直接坐倒在地上不停地喘着氣，連忙擺手一直不停地跟火神說着：“不行了不行了，我要累死了。”

“你可是連一個球都沒有投進去。”火神指尖輕巧地帶動着籃球旋轉，水亮清澈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在看，“再來。”

她仰頭，眉頭簇起：“我連站起來都沒有力氣——”

本來還抵在額頭處的手被火神用力拉住，然後他也沒繼續讓她練習，反而是把她帶到了長椅處讓她坐下，椅子上還有火神的黑色外套和耳麥，ipod的屏幕上還顯示着正在播放的曲目，零星的音樂，來回幾句咬字模糊的副歌，火神舉着飲料，丢給她一瓶後，另外一瓶利索地打開，跟着音樂聲慢慢哼唱着。

“這首歌……？”香澄有點吃驚，火神聽見她的疑問聲，“嗯，這是我當時在美國青少年訓練營參加集訓時候看的一部電視劇的主題曲。”

“這部電視劇——”

“是你寫的哦。”

火神轉過頭，看着她，雖然眼睛裏有些不好意思，但确實一派坦然，“第一次見面我說不認識你，其實在說謊，我在大學二年級就看了你的電視劇，雖然播出時間稍稍有點晚，劇情也有點看不太明白，不過那個電視劇和主題曲，一直記得很清楚。”火神慢慢放緩了自己的語速，他的聲音如同一陣輕煙，飄進了香澄的腦袋裏。

然後伴随着騰升起的那份情感，在大腦嘩的一下燃燒着。

“所以說哦，因為電視劇印象太深刻了，我還特地等到了結束看了看，究竟是誰才能寫出這個故事。”

火神有點想掩飾尴尬和猶豫似的，抓了抓頭發。

“所以說，是你啊，香澄。”

“是我……？”

“嗯。”

她閉上眼睛，心輕輕的跳着。

那個速度不猛烈，不快速，卻依然心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