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明月
◎“殿下,要得起麽?”◎
顧府的生辰宴,一向是極為簡樸的。
生辰當日,一家人一起吃一頓飯,然後由烏蘭娴煮一碗長壽面,便算是過完了。
赫連笙就不同了。
出宮建府之前,他就是宮內最受寵的皇子。年年生辰都大操大辦。
再加上北殷族極為重視這個日子,将其看作是一個人魂靈現世的開始。
因而,赫連笙從許久之前,就開始操心顧淵的生辰。
顧府的規矩他不會去破,只是他也想好了。
生辰前一天的晚上,他想給顧淵單獨過一次生辰,只有他們兩個人。
只是……
“你……光喝酒不吃菜麽?”
赫連笙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問出了這個問題。
他們此時此刻,正在顧府後院的涼亭裏。
桌上是赫連笙特意讓人從宮內運出來的小菜和點心,還有一碗長壽面,都是他覺得味道不錯的。
他自己不喝酒,因而桌上的一壺清酒,只是擺來應景的。
卻不成想,顧淵坐下之後,就一杯接一杯地往喉嚨裏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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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赫連笙回過神,壺中的酒已經沒了大半。
赫連笙沉默了許久,試探性地道:“你……不開心?”
他如今已經很會察言觀色了,尤其是對顧淵。
事實上,人情世故他并不是不懂,只是以他的身份,根本無需在意別人的感受。
只是顧淵……
那是顧淵。
他想起下午柳黎從對方書房裏走出來,那個時候顧淵的臉色就不太好了。
他想了想:“是你弟弟跟你說了什麽麽?”
柳黎跟他不對付。
這些天顧淵跟他肉眼可見地一直在一起,想必是對方受不了了。
這是句正常的問話,顧淵卻驀然擡起了眼。
那雙眼中已經不甚清明,卻仍直直地盯着他,輕聲道:“你覺得他會和我說什麽?”
赫連笙:“……”
他磨了磨牙。
說真的,柳黎對顧淵的心思,他如今是再清楚不過的了。
他不是獨孤雅。
獨孤雅當年專寵了數年,最後皇帝還是立了他人為後。
也正是因此,獨孤雅跟皇帝鬧翻過。
他不知道一向性情高傲的獨孤雅是怎麽妥協的,但是如果換成他。
他不會容忍任何人跟他一起分享顧淵。
但是對方畢竟是顧淵的義弟,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深厚,他也想給對方留點面子。
只要對方不說,他并不打算在顧淵面前捅破。
“我怎麽知道。”他若無其事地別開了眼,“說我壞話?”
他支着下巴,嘀咕,“反正他不喜歡我。”
這話比起開玩笑,更多的是撒嬌。
他等着顧淵哄他。
但是顧淵卻沒有任何反應,仍然盯着他,眼底晦暗不明。
“阿黎雖然性格內向,但是從小在顧府長大,從來不會無緣無故背後嚼人舌根。”他淡淡地道,“殿下多慮了。”
“如果有緣有故呢……”赫連笙漫不經心地玩着酒杯,小聲嘀咕。
顧淵手一頓:“什麽?”
“沒什麽。”赫連笙道,“你聽錯了。”
顧淵看着他,捏緊了手上的酒杯。
這頓飯吃得并不算太愉快。
赫連笙是有些氣惱的。
他為這場生辰宴準備了許久,不光是酒菜,還有很多別的東西,但是顧淵卻沒有任何表示。
只是等到最後,他的氣還是消了。
生辰并不是只有一次。
他看出來了顧淵心情很不好,在這種情況下,他不太想跟對方計較。
這樣想着,他把人扶了起來。
顧淵是真的醉了。
他看到了對方一雙滿含着醉意的眼睛,覺得頗為有趣,一邊扶着人往回走,一邊捏了捏人的臉。
手上的觸感溫軟,手邊的人難耐地別開了眼。
赫連笙笑出了聲。
這裏離他的房間比較近,照顧顧淵的事他又不願意假手于人,吩咐侍女煮醒酒湯送來後,他索性把顧淵帶到了顧府給他準備的別院。
屋子裏沒有點燈。
他不喜人伺候,自己點了盞燭火之後,扶着顧淵到了床沿,然後去脫他的外衫。
金尊玉貴的天之驕子第一次做伺候人的事情,自己卻沒什麽感覺。
他只是半跪在床沿,專心致志地垂着眼,一直到一雙手握住了他的手指。
他一頓,擡起頭,看到了顧淵一雙晦暗不明、含着漩渦的眼睛。
赫連笙不知怎麽的,心突然跳得快了起來。
……都怪赫連衡。
他想。
大白天的跟他說什麽生孩子合卺禮,害得他這會兒滿腦子都是有的沒的。
“你到底要什麽?”
突然,他聽到了一聲低低的聲音。
赫連笙以為自己聽錯了。
“……什麽?”
顧淵吐出了一口氣,聲音壓得很低,帶着嘶啞,像是壓抑着什麽:“臣問殿下,到底想要什麽?”
赫連笙頓了頓。
少頃,他的手松開,站起了身。
他居高臨下地看着顧淵,輕聲道:
“顧行舟,我要你的全部,我要你的眼睛裏只有我。”
這些日子,他不是沒有察覺到,顧淵從未向他完全敞開過自己這件事。
他喜歡一個人,就是毫無保留的喜歡。
他可以為對方做任何事,無論是花心思給他準備生辰禮,還是禦前下跪。
但是他也知道,他不能強迫對方也這樣做。
顧淵和他,終究是不一樣的人。
所以,他可以忍受對方暫時不對他傾吐心事,就像今日;他也可以忍受柳黎,因為那是顧淵的親人;他甚至可以忍受對方還沒有像他喜歡對方那樣喜歡他,因為最開始,是他強迫的對方。
“……算了。”他小聲地自言自語,“跟一個醉鬼說這個做什麽。”
嘴上這麽說,其實他心裏知道,若是顧淵清醒着,他斷然說不出這種矯情的話。
梁楚的毓王殿下秉承了一貫的嘴硬,若無其事地說完這些,就要站起身給人端醒酒湯。
身後一陣大力襲來。
天旋地轉過後,赫連笙還來不及反應,就被仰面按在了錦被之間。
他眨了眨眼,難得地有些茫然。
“顧……”
“要我的全部。”顧淵看着他,像是壓抑着什麽。 他低聲念了一遍這句話,然後笑了笑,眼底凝聚着暴風驟雨:
“為了這件事,殿下什麽都能做,是麽?”
赫連笙整個人被他禁锢着,心跳得極快:“……什麽?”
“是不是?”
“是。”赫連笙沒想到這人喝醉了這麽瘋,破罐子破摔,念念叨叨,“你自己看不出來麽?我都追着你跑了這麽久了,玄鶴宮都快給我搬空了,還有你妹妹的病,我跟你說顧行舟你最好……”
他本意是安撫顧淵,為此甚至舍棄了自己最重視的臉面,卻不料這話像是觸及到了顧淵的哪根神經。
赫連笙眼睜睜地看着他眼底的墨色越來越濃,随即,他的手腕被壓住。
他怔了一怔,猛然擡起了眼。
“臣的全部。”顧淵看着他,聲音嘶啞,眼底醞釀着赫連笙看不懂的情緒,“臣要是給了……”
“殿下,要得起麽?”
作者有話說:
來了!有點卡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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