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待紅萼離開後,東方夜雲轉頭看了一眼不遠處擱在屏風前的刺雲劍。

估摸着手能夠着的距離,他将體內最後一點力凝聚于指尖,接着一個彈指飛向那劍座,只聽“啪”的一聲,那劍座就朝他這邊倒了下來,刺雲劍随即也掉到了床沿的下榻處。

由于再次使用了內力,東方夜雲胸口随即又是一陣急促緊銳的疼,忍不住大吐了口鮮血:“咳……”

他猛的咳嗽了一陣,這次比前幾次的疼痛更是來勢洶洶,他只好暫時停下來緩了緩。

須臾後,他動了動右手腕,接着用力将綁繩一掙,手腕處很快便被勒紅了一大片,慢慢的有些許血滴自那幾處彌漫出來,他也只是吃疼的微微皺了下眉。

咬咬牙,他又拼命掙了一會兒,發現繩口處的口子終于被掙得松垮了一些,他才舒展了絲眉頭。

現在,他剛好可以穿過繩口,将整個手肘伸出。

他喘了口氣,随即将整個身子的重心都放到了右手邊,用手去探床沿的下榻處,拼命夠了夠,這般努力嘗試三次後,他終于撿起了地上的刺雲劍。

不等休息,他撐着這股勁,趕緊用牙死死咬住劍鞘,右手猛的一拉,将劍給順勢拔了出來。

做完這些,東方夜雲大汗淋漓,臉色煞白,嘴唇泛青,已經是完全虛脫無力了。

他只好仰躺着喘了口氣,他想,現在要是随便來個人,哪怕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也能讓他毫無反抗之力的任其宰割吧。

這時,四下喧鬧聲起,透過窗戶,他看見外邊人影攢動,似乎他們手裏都拿着兵器和火把,正往一個方向迅速聚攏。

莫非……她還沒被救走?

他突然想起了女子之前在雨中決絕說的話:是嗎?如果你們不放了他,那我保證在你們少莊主見到我時,必将會是一具死屍!

還想起了這些天來與她的種種經歷……她那般瘦小,卻背起了自己,手裏的刺雲劍,曾被她拿去刨土葬人,天臨客棧,不求名利的幫助掌櫃,遇到蛇,她完全不管不顧的跳到了自己身上,包袱不見了,害怕麻煩就直接不去找了,向自己借盤纏,一定要寫個欠條,約定輕衣城分別後,兩不相欠……

兩不相欠?

“呵……”他突然虛弱的笑了起來,怎麽可能呢?

她是個天真的好姑娘,至少他是這麽認為的。

接着便見他拿起刺雲劍,手起劍落,一劍便割破了自己的左手臂。

“嗯……”他吃疼的低低悶哼一聲。

随着血液流出,他終于漸漸恢複了些許力氣,不過臉色還是十分蒼白。

随後,他快速斬斷繩子下了床,往紅萼之前進的屋子走去。

這魚歡堂的房間看着都一樣,但這裏間卻是別有洞天。

東方夜雲發現,裏間四豎四橫的木架上擺滿了各種瓶瓶罐罐,左邊是毒藥,右邊是解藥。

他還記得少年時期,在師父的指示下,他曾和謝聞秋比賽,看誰能在最短的時間內解了對方下在自己身上的毒。

為此,謝聞秋還被師父毒打了一頓,被罰跪三天三夜。

說起來,在他不堪回首的記憶裏,這還是一段難得有趣的往事。

當時觀裏只有兩種毒藥沒有備解藥,一種叫風遮雲,還有一種便是這鎖骨香。

長青道長明令他們不準動藥房內最後一格的兩瓶藥,但由于年少不懂事,他們總愛胡鬧,結果在比賽前的某日,他們打鬧間不小心就将所有藥瓶都混在了一起。

本來長青道長為訓練他們迅速識毒解毒的能力,所以不管是解藥還是毒藥,都裝在一模一樣的瓷瓶裏,也沒有标上名字。

兩人擔心受罰,所以一拍即合的将藥瓶迅速的胡亂擺回了之前的格子裏。

哪曾想,比賽當天,謝聞秋無意中拿的就是這鎖骨香。

偏偏當日他沒有任何感覺,以為對方是認錯了藥,把解藥當毒藥來使,所以他毫無壓力的獲勝了。

這種勝利的喜悅一直持續到第二日內力打坐課業,他突然毒發了……

為此,長青道長忙的心力交瘁,由于北彡去山下取藥一時半會兒的回不來,長青道長只好給他割肉放血,暫時抑制毒性。

等解藥回來時,已經是三日後,他被放血放得差點兒離開人世。

事實上,東方夜雲已經不記得當時的解藥是什麽樣子的了,但他記得很清楚的一點便是,這鎖骨香雖然無色無味,但它的解藥卻帶着……一種奇香。

這種奇香,令人上頭,一聞即想吐,但丹藥卻是甜的。

他聞了聞,很快便鎖定了右邊木架上的其中一個藥瓶。

屏住呼吸迅速取出兩顆,一口吞了進去,果然,他的身體很快就恢複了,臉上也有了血色。

他沒敢多耽擱,一劍掃向屋內左邊的木架,木架頓時被劍力震得四分五裂,所有毒藥盡數毀于一旦。

只是木架倒地時發出重重的“哐當”一聲,驚來了門外路過的侍從。

“誰在那裏?!”侍從立即拔劍沖了進來。

東方夜雲見此,便直接破窗而出,朝人群聚攏的方向飛速躍去。

等他趕到琴心閣外的平場時,那裏已經裏三層外三層的圍滿了人,還有些不易瞧見的暗處,也埋伏了許多人。

他尋了個能隐身的房檐角,蹲了下來。

此時,謝聞秋正抱着個女子和李歌漁他們對峙。

只聽李歌漁嚴聲道:“謝公子,我想我們還是不必再逞口舌之快了,你覺得你今日能輕易出得了我輕衣莊麽?”

紅萼朝謝聞秋抛了個媚眼,把話接了過去:“是啊,這位謝家小郎君,你還是聽我們大小姐的話,當場自廢一臂,放了我們少莊主夫人,不然,大家打起來可不好看,你說呢?”

話落,紅萼朝他靠近了一步,笑道:“更何況你現在還受傷了,不是嗎?”

謝聞秋見她走近,便跟着後退了一步。

紅萼見此,只好勾唇回到了原來站的地方。

“大小姐,您還跟這狗膽包天的小子廢什麽話啊,不如直接讓老子上去砍了他的狗爪子,拿去給少莊主賠罪!”

這會兒說話的人是鐵羅,他已經十分不耐煩了,本來下午遇到東方小子那裏就挺磨磨唧唧的,好不容易回來吃個酒菜,酒還沒喝夠興,就被這狗膽包天的小子擾了過來,煩人!

何棄則抱着雙臂,一直一副看戲的表情,不發一言,不過他卻是攔在了一個關鍵的地方。謝聞秋若是想逃,他便能随時出手阻攔。

謝聞秋瞥了他們一眼,冷笑一聲:“呵,倒也是如此,三大堂主謝某人姑且一試,但若李大小姐出手,謝某恐怕就……得以命相搏了!”

話落,他眼色一變,突然淩厲非常,喊道:“烈風!”

“是!”躲在暗處的烈風領命,迅速飛身下來。

随他下來的,是數十個精致幹練的黑衣人。

而各處房頂上,早已埋伏良久的持弓黑衣人也頓時現身,個個拿着弓|弩對準他們,正蓄勢待發。

“呃……”紅萼踱着小碎步靠近李歌漁,輕聲在她耳旁說道:“大小姐,我們貌似被包圍了!”

“還用你說!”李歌漁不快的瞪了她一眼:“我們現在還有多少人在莊裏?”

“這個事就得問何棄了,現在是他輪值管莊上的人。”紅萼道。

李歌漁随即看向何棄。

“大小姐,現在在莊裏的人是他們的半數。”何棄實話實說。

李歌漁聽後勃然大怒:“你們是怎麽辦事的?這麽多人突然出現在輕衣莊,放哨的都是死的麽?”

“李大小姐,您這句話倒是說對了。”烈風憋笑道。

聞言,李歌漁反手就是給了旁邊的何棄一巴掌:“這就是你辦的事,啊?等下去再罰你!”

只聽“啪”的一聲,何棄被這狠辣的力道掀得一個趔趄,嘴角頓時流出了血來。

但他仍舊不發一言,只伸手探了一下生疼的半邊臉,而後看不出表情的向李歌漁抱了一拳。

東方夜雲看着他,眼神微微動了動,心裏不知道在想什麽。

謝聞秋道:“那麽,李大小姐,現在可以讓我離開了麽?”

……

當輕衣莊幾乎所有人都聚集在這琴心閣外的平場時,溫似玉的別院就相對冷清了。

于此良機,溫似玉敲暈了堅持守在門外的蘭采、蘭青,換了身夜行衣,蒙上面就朝魚歡堂旁的院落趕去。

她現在要去找一個叫成月的人,此人是無離門十年前便安插在輕衣莊的眼線。

這些年來,無離門對輕衣莊的情況幾乎了若指掌,一切都是這個叫成月的探子的功勞。

所以溫似玉現在能準确無誤的找到去往輕衣莊地下暗室的位置,靠的就是成月之前交回的輕衣莊手繪布局圖。

溫似玉按着腦中的記憶,打開暗室開關走了進去。

成月見人來了,便道:“何人何所至?”

“無人無離門。”溫似玉應道。

“你來了?”成月雙手交叉放在雙腿處,微微曲身。

“是。”溫似玉也回了她一個同樣的禮。

随後成月打開石臺後的開關,從中拿出一個镂空的玄玉盒,交代道:“這是門主要的信物,你且拿着速速離去。”

溫似玉接過打開一看,不由惑道:“怎麽是空的?”

“它就是空的。你且告訴門主,除了我們,東方家的人也在找這玄玉盒。”成月道。

溫似玉收好盒子,向她抱了一拳:“好,阿九告辭,江湖再會。”

正待她轉身離去時,成月突然喊住她:“等等,你從這邊走。”

成月指了指右邊。

随即解釋道:“輕衣莊的大小姐生性多疑,所以這暗室的機關半柱香一變,方才左邊的路已經變到了右邊。”

“好,阿九告辭。”

待溫似玉離開後,成月才按下左邊的機關,那裏正站着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兒。

“巫師大人,您交代的事,成月已經辦好了。不知成月何時才能再見到清弘?”成月向他恭敬行了一禮。

玄山看了眼手裏的墨珠,道:“不急,成月,你且再等上一段時間,畢竟少主還沒找到。”

“是。”成月眼神微微暗了暗。

東方清弘,且讓你們再多活上一段時日!

這邊

對峙了好一會兒,李歌漁才微微側過身,給謝聞秋讓出了一條路。

“多謝大小姐。”謝聞秋道。

正待他準備帶人離開時,房頂上的某個黑衣人卻突然間打了個噴嚏:“啊啾——”

随着音落,他手中的弓|弩一個不小心便“咻”的射了出來,結果好巧不巧的射死了緊臨李歌漁身邊的一個侍從。

“不好!”東方夜雲低呼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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