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進城

差不多有二十年沒有正兒八經上過學的賀林到了學校，那是各種別扭，不光是學生們那些意味不明的目光，甚至還有人跑過來問賀林的情況，叫賀林不知道該怎麽說好，是表示傷心呢，還是表示沒事，事情已經過去了，我已經不難過了！另外，這年頭的課堂還是比較刻板的，老師也很是認真負責，那些老師都了解賀林的情況，都通過自個的方式，表達了對賀林的關心，那就是上課提問，然後，數學老師肖老師對賀林的進步表達了由衷的贊賞，語文老師王老師卻很是安慰了賀林一番，因為賀林課文沒背出來。除此之外，課間操對賀林來說也是個折磨，天知道，他早就不記得課間操該怎麽做了，只得照着前面人的模樣比劃了一番，但是這樣總是比人家慢半拍，實在是比較拖班級的後腿。

若不是賀林有着成～人的心志，自制力也很強，他在學校裏面都要待不下去了。

總算到了周末，這會兒學校還不是雙休，而是雙休單休輪流，賀林運氣還算不錯，正趕上這周雙休，周五晚上，就飛快地将作業搞定了，第二天一早，就揣上了錢還有銀行卡去了縣城。

縣城絕大多數地方都是灰撲撲的，沒有賀林原本常見的高樓大廈，最高的房子也就是四五層的樣子，不過，縣城裏面的生活可比村裏強多了，哪怕這會兒的T縣不過是個普通的小縣城，但是，縣裏面的人接觸到的信息層面跟消息相對閉塞的鄉下肯定是不一樣的，八十年代的時候，縣裏面就有人幹起了個體戶，他們的消費群體也是縣城裏面相對經濟上比較寬松，有些餘錢的工人市民，等到了九十年代，縣城裏面做各種小生意的人更多了，條件差一點的，找個熱鬧的地方擺地攤，好一點的，路邊搭個棚子，再好一點的，直接就開起了店鋪。

賀林逛了一圈之後，心裏就有了底，摸了摸懷裏的銀行卡，賀林便直奔縣一中去了。

縣一中在十多年後算是縣城的标志之一，賀林看過那會兒宣傳照片，這會兒跑過去一看，差點沒認出來，明明是省重點之一，看着不比鎮上的中心小學強哪兒去，最多占地面積大了一些，教室多了一些而已。而學校外面更別提了，夾道的就是兩排低矮的窩棚一樣的房子，賣什麽的都有，甚至還有賣花圈賣壽衣的，賀林的第一個想法不是嫌棄還有驚訝，而是機會——這裏将來一定是會拆遷整改的！何況，在拆遷整改之前，無論是租店面，還是租住宅，都是穩賺不賠的。何況這年頭房價并不貴，哪怕是這個地段，幾百塊錢一平都能買到新房了，何況還是這些不知道有了多少年的老建築。

賀林心裏頓時活泛了起來，若不是他錢不夠，人家也未必肯賣，恨不得将這兩排店鋪都買下來呢！可惜的是，人家也不是傻～瓜，雖說他們意識不到什麽拆遷不拆遷的，這會兒還沒這回事呢，很多房子壓根就是自家弄起來的違章建築，這年頭也沒多少人管這個，反正就是随便隔個幾平方的店面出來，哪怕不賣什麽東西，給那些學生還有路過的人修自行車也是賺錢的。

賀林心裏飛快地盤算着買住宅還有買店面的性價比，然後就開始打聽起這邊的情況來。

賀林總是下意識地忘記自己的年齡，一個看起來十歲的孩子，老氣橫秋地打聽學校附近哪兒有要出售的房子或者是店鋪，在大多數人眼裏，都是有些可笑的事情。很多人都以為賀林是上門搗亂的，沒什麽生意的，還樂意跟賀林說兩句話，就當哄一哄小孩，有生意的，直接就擺擺手，叫賀林一邊玩去，別在這邊搗亂了。

被一堆人敷衍了一番之後，賀林也沒有氣餒，他當年學歷低，沒多大力氣，賣苦力也沒人要，就是做普通的銷售業務員出身的，一開始的時候，跑了大半個月都沒做成一個單子，天天啃最便宜的饅頭就自來水，依舊沒有放棄，最後他第二單就做了一個近十萬塊的生意，足足拿到了兩三千的提成，在那個年代，就算是大學生出來，沒幾個月也別想弄到這筆錢的，就是這筆錢給了賀林信心，賀林後來在好幾個公司做過，多數時候，都是公司的金牌業務員，他最不怕的就是堅持。

中午的時候，賀林随便找了個小餐館吃了一碗面，又在閑暇的時候，跟餐館的老板打聽了一番，那老板也沒把賀林當回事，見賀林打聽附近有沒有人想要賣房的情況，帶着一點幸災樂禍的意思，直接就給了賀林一個靠譜的消息。

這邊有一家店是賣書的，九十年代的時候，輔導書雖說還沒有那麽五花八門，但是，除了輔導書之外，學生們正是迷戀各種武俠小說言情小說的時候，那家書店幾乎什麽都有，因此生意一直很好。這家店的老板老板娘倒都是厚道人，偏偏生了個不省心的兒子，初中畢業之後沒考上高中，家裏本來想送他去當兵，他也不想去，也不找個差不多的工作，反正就是到處胡混。這年頭正是流行迪廳的時候，這小子跑到迪廳去玩，喝高了，就跟人打了起來，直接打破了人家的頭，這會兒人家躺醫院裏頭了，據說傷得很嚴重，弄不好的話，直接就變植物人了。這下問題大發了，原本是治安事件，這下變刑事案件了。

夫妻兩個跑過去好說歹說，就差跟人家跪下了，最後磨得人家同意私了，那邊同意是同意了，但是要了一大筆錢作為賠償。這邊夫妻兩個生意做了這麽多年了，積蓄卻是有的，但是還不足以給人家賠償，因此落得要賣房賣店的地步了。只不過，能拿出這麽大一筆錢的人也不多，更有人想着趁火打劫，拼命壓價，因此，一直還沒賣得掉。

賀林眼睛頓時一亮，這是送上門的買賣啊，打聽了一下那家書店的方位，賀林直接找上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