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通過

期末考試之前，競賽成績出來了，賀林竟是高居榜首，別說中心小學這邊轟動了，整個縣城的小學都轟動了。

說句老實話，這年頭鄉鎮上的小學跟城裏的小學，幾乎完全是兩回事，賀林他們學校很多老師還是那種民辦教師，沒準自個都只是初中畢業的水平，不過，他們的水平教導這年頭的小學生也的确足夠了，但是，也僅限于課本上的知識而已，那些什麽奧數之類的，這些老師多半也只能抓瞎。

這樣的教學水平之下，往年也有一些全縣或者是全市範圍內的競賽活動什麽的，最終多半也就是那些縣城乃至市裏面的學校之間打擂臺，要不然，再往後，為什麽人家都想要城裏的戶口，還要弄個學區房呢？

結果這一回，竟是叫一個沒幾個人聽說過的X鎮中心小學的一個五年級學生拔了頭籌，哪能叫人不大吃一驚的。何況，這年頭，縣城的五年級跟鄉鎮的五年級是不一樣的，兩邊甚至都不是統一的教材，縣城的小學至今還是五年制，再過幾年才會變成六年制，而鄉鎮裏面呢，好幾年前就變成六年制了，當然了，實際上發到鄉鎮上的通知，卻是叫下面挑選五六年級的學生出來報名參加考試的，這次跟賀林一塊兒去縣城的還有兩個是六年級的，之前暈車的那個女生就是。不過六年級的學生參加這次考試，很多是沖着縣城的兩所初中過去的，那兩所初中升學率極高，每年也會招收一些非學區內的學生入學考試，成績好的可以拿到學籍，差一點的，那就只能掏借讀費了。他們卻是想要在競賽裏面獲得差不多的名次，好增加入學的把握，可惜最終卻是白跑了一趟。

縣城裏頭暫且不說，反正學校這邊，校長差點沒樂歪了嘴，當即打算來一場表彰大賽，賀林接下來一年半的學雜費可以免掉了，除此之外，校長還大出～血，給了賀林五百塊錢的獎金，這年頭，這可不是什麽小數字了，一個小學老師，一個月正常也就兩三百塊錢的工資而已，班主任多個幾十塊錢的班主任費，賀林算是一下子拿到了人家兩個月的工資，省着點花的話，支撐個大半年都沒問題了。

不過，這不過是縣城裏面舉辦的奧數預選賽而已，賀林成功通過，面臨的就是市裏面的預賽了。預賽卻是在年後，肖老師俨然已經将賀林當做自己的底牌了，當即跟賀林說了，接下來什麽期末複習考試什麽的，可以暫時不用管了，直接跟着他加緊訓練。為此，肖老師不惜聯系了自個多年不聯系的幾個同學，從省城那邊弄來了一大堆奧數資料回來，除了在學校的時間，連放學之後的時間都被肖老師給定下來了。他也不在學校，直接領着賀林去自個家。

說是肖老師家，其實是學校的宿舍，肖老師的家雖說也在X鎮轄區內，但是距離鎮上很遠，因此，他後來就跟學校申請了宿舍。這邊的宿舍還是十多年前的老房子，就是幾排平房圍成的一個院子，院子中間有個花壇，種了幾棵松樹桂花樹什麽的，樹下還有人種了一些青菜蒜苗。

肖老師家就住在院子的東北角，在這裏，賀林卻是難得地感受到了家庭一般的感覺，師母是個溫柔的人，她沒有正式的工作，不過她手很巧，靠着給人家打毛衣鈎花什麽的掙點手工錢，她知道了賀林的事情之後，對賀林滿是憐愛之心，弄得她兒子肖易都覺得賀林搶走了自個媽媽，一開始對賀林頗為敵視。好在賀林不是真正的孩子，對此很是寬容，也挺會讨好小孩子，第二次來的時候，就給肖易買了一些糖果之類的零食，另外還買了兩本連環畫，小孩子本來就不記仇，何況大概之前肖老師他們夫妻兩個已經教導過他了，因此，對賀林後來就熱情了很多。

賀林每天在肖老師家裏吃一頓晚飯，補課還要補到七八點，然後趙老師親自送賀林回去，有的時候遇到天氣不好的情況，賀林甚至就在肖老師這邊宿舍睡下了。

肖老師一開始大概只是将賀林當做奇貨可居，時間長了，對賀林卻是真的疼愛欣賞起來。肖老師一直是教高年級的數學，對于原本的賀林并不了解，但是很顯然，賀林成熟得出人意料，而且并沒有因為父親的抛棄，母親的自殺，産生什麽怨天尤人的情緒，心中沒有多少自卑怨恨之心，反而頗有些心胸，而且，性子也很好，會說話，手腳也利落，每次都會幫着端碗盛飯，收拾桌子什麽的，看他的樣子，顯然非常自然，并不是出于什麽讨好之心。一邊欣賞的同時，肖老師跟他妻子也有些嘆息，現在人家大多都是獨生子女，之前還有人說什麽他們這一代是蜜罐子裏面泡大的一代，在家都是什麽小皇帝小公主什麽的，賀林這樣習慣性的動作，顯然說明即便原本他跟他媽媽在家的時候也是這般，可見這孩子從小其實就吃了不少苦，才養成了如今這樣的習慣，實在是叫人心疼。

這樣的生活一直持續到寒假，肖老師他們一家子總不能還在宿舍這邊過年，他們也得回家了，不過，肖老師也給賀林布置了一大堆的任務，還給了一份詳細的計劃書，哪天做多少題，看書看到那一頁都寫好了，然後又殷切叮囑了一番，用他的話來說，賀林不比旁人，別人有父母撐着，即便是将來，也有一條退路，可是，賀林呢，除了他自己，差不多就沒有任何依靠了，因此，唯有自己争氣才行。肖老師拿着自個的經歷教育賀林，他告訴賀林，讀書雖然不是唯一一條改變命運的路，但是對于賀林來說，卻是最實在的一條，希望賀林抓～住這次機會。

很少有人跟賀林說這些話，賀林的處世哲學很多都是他自個在外面跌打滾爬，不知道碰了多少次壁才總結出來的，誰又會跟他這般說呢，賀愛國幾乎不着家，林紅雖說不至于大字不識一個，但是艱苦的生活早就壓彎了她的腰，她哪有空跟賀林說這些事情，賀林聽着肖老師的囑托，幾乎要流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