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按照劇本拍攝,蘇望完成了北京的室內壁畫設計,因為他跟魏空重歸于好,再加上趙淑儀近幾年的身體一直不太好,也時常郁郁寡歡,蘇望便将她接到北京,同時也給她安排了更好的醫院進行調養。

在這七年裏,蘇望的性取向一直都是趙淑儀心頭的一根刺,但兩人又默契的不去提及這個話題,如今趙淑儀明顯的覺得自己的身體是一日不如一日,再加上蘇望今年都已經二十七歲了,她到底還是沒忍住着急起來。

正好在搬到北京之後,她跟同小區的一阿姨相處的也還不錯,經常看到她家那個在大公司上班的白領女兒幾乎每個星期都會來看她,這一來二去的,她就起來點心思,于是在蘇望來看她的時候,便跟他提到這事。

別說蘇望此時已經跟魏空和好了,就是沒有和好,他也不可能去跟人家女孩子相親,這不是害了人家嗎?于是就因為這件事,母子倆發生了争執。

陸疏聽跟謝老師一會要拍的便是這場戲。

開拍之後,兩個演員很快進入狀态。

“媽,我…暫時還不想考慮這些事。”

“你都已經二十七歲了,現在不考慮什麽時候才能考慮?”

蘇望沉默了幾秒,“媽,這件事以後再說吧。”說完他站起身來準備回房間。

趙淑儀看着兒子的背影,一時沒有忍住,脫口而出。

“還沒忘掉嗎?”

蘇望的腳步瞬間頓了下來。

而趙淑儀見狀,原本就紮在心中的這根刺又深了幾分,情緒有些崩潰,“你這幾年都沒有跟一個女孩交往過吧?就這麽忘不掉他嗎?可是已經七年了,七年的時間足夠改變很多,或許他早就…”

蘇望打斷了趙淑儀,“媽…這從來就不是忘不忘記誰的問題。”

趙淑儀徹底愣住,面色有些慘白的不像話。

兩位老師很默契,很快便進入這場戲的高·潮部分,兩位老師都太入戲了,感情也渲染的十分到位,因此謝老師在拍戲的時候沒有收住力道,一把推過去的時候,陸疏聽的膝蓋一下就撞到了茶幾玻璃的尖角,那一瞬間差點把陸疏聽疼出戲,額頭上的冷汗一下就沁了出來。

……

陸疏聽的膝蓋小片的淤青紅腫的厲害,但被那尖銳一角嗑中的位置沁着血,血珠還順着往下滴,看着格外地觸目驚醒,小塔蹲在他的身前,正癟着嘴拆着棉簽,雖然剛才謝老師已經非常真誠地表示過抱歉了,但小塔心裏還是挺不高興的,謝老師這人什麽都好,就拍戲的時候情緒一上來力道便有些收不住。

其實這種情況在片場也是常見的,很多演員都有這樣的問題,都是能被理解的,到底是誰家藝人受傷誰心疼,但小塔做了這麽幾年的助理,該明白的還是明白的,雖然不高興,但也不會不懂分寸。

陸疏聽見她蹙着眉頭快哭出來的模樣,笑着安慰道:“沒事,我不疼。”

小塔聞言,眼眶更酸了,“陸哥你還笑的出來?”

“真沒事,再說了我以前受過的傷哪個不比這嚴重?”

小塔沒有說話,他們雖然是老板跟下屬的關系,但陸老師對工作室的每一位工作人員都誠心相待,尤其是她跟孫哥這種常年跟着他跑劇組跑行程的員工,辛苦是辛苦,但感情自然也要比其他工作人員深的多。

演員拍戲的時候是會受大大小小的傷不錯,但心疼他們的人,是不會論傷情大小的,當然,她也沒有跟陸疏聽說這話,因為她覺得說出來可能會有點肉麻跟矯情。

陸疏聽見她不說話,笑着搖搖頭,聲音溫和,“好啦,別難過了…”

陸疏聽安慰的話還沒有說完,忽然聽到外面的走廊傳來一陣急切的腳步聲,一擡頭看看到出現在休息室門口的傅覺,陸疏聽看着,還有些沒反應過來,下一秒傅覺便已經大步跨了進來。

陸疏聽注意到他的面色黑沉,嘴角也抿的很緊,他莫名緊張了下,但還是彎了點嘴唇,仰頭看着他,自然地問道:“你什麽時候到…嘶…”話還沒有說完,他便倒抽了口氣。

此時給陸疏聽塗着碘伏的小塔也不敢動了,緊張道:“陸哥…抱歉…”

陸疏聽見狀,搖了搖頭,道:“沒事。”

但小塔并沒有因此感到輕松,因為她此時如芒在背,這刺人的視線自然不是來自自家老板,而是就站在她身後的傅覺,救救…傅老師的氣場忽然好低…好吓人…

“我來吧。”

傅覺的聲音忽然想起。

陸疏聽剛想說沒事就讓小塔來,然而小塔已經飛快地站起來将手上的棉簽以及碘伏都遞給了傅覺

傅覺接過之後便直徑在陸疏聽的跟前蹲了下來,他換了一根新的棉簽,沾了碘伏之後便沿着他膝蓋上的傷處輕輕地塗了起來,在塗到戳的最深的傷口時,陸疏聽放在膝蓋上的手指輕微的蜷縮了下。

傅覺手上的動作立即頓住,他擡起眼皮朝他看過去。

陸疏聽沒想到他這麽細微的動作都被他留意到了,他朝他笑了笑,“你繼續…”話沒說完,傅覺重新垂下眼眸,身體朝前傾了一點,緊接着,膝蓋處傳來陣陣涼意。

一時間,陸疏聽跟站在一邊的小塔都呆住了。

小塔的眼睛眨巴眨巴了好多下…雖然她最近磕他們的CP磕的醉生夢死…但這場面也是第一次看見呀!這周圍沒有其他工作人員沒有工作攝像機也沒有花絮攝像機,一個男人在給另外一個男人塗碘伏的時候還給他的傷口吹涼氣散痛…這這真的是她能免費看的嗎?!!

陸疏聽也愣愣的看着傅覺,他垂着眼眸,烏黑的睫毛撒下兩扇好看的陰影,淡色的薄唇微微嘟起…陸疏聽心中有些異樣,他沒忍住朝後輕輕縮了下膝蓋,結果剛動了一下,下一秒又在傅覺低沉的那聲“別動”中頓下來。

傅覺:“還沒有塗好。”

小塔默默的咬住嘴唇,這氣氛竟讓她生出一種自己過于多餘的錯覺,于是道:“我…我去給陸哥你打點熱水。”說完,拿過桌上的保溫杯便跑了出去,還順手把休息室地門給關嚴實。

小塔一走,休息室就只剩下傅覺跟陸疏聽兩人。

陸疏聽輕咳了聲,道:“不用吹的…沒那麽疼。”

傅覺的動作頓了頓,随後擡起眼皮看向他,陸疏聽看着他略顯疲憊且風塵仆仆的面容,不知怎麽的,心中猛地咯噔了下,好像有什麽東西脫離了他的掌控,慌亂之下,他沒忍住避開了視線。

傅覺見狀,也沒有開口,而是低頭繼續給他塗碘伏。

陸疏聽不動聲色地松了一口氣,見他塗好碘伏之後,他道:“謝謝。”

傅覺将使用過的棉簽扔進一旁的垃圾桶,“陸老師跟我這麽客氣做什麽?”随後又将碘伏蓋擰緊,叮囑道:“晚點拍戲的時候千萬注意點,別磕碰到。”

陸疏聽點點頭:“我會注意的。”

小塔說是去打熱水,但現在也還沒有回來,休息室的沉默又顯得略為尴尬,仔細想想兩人好像已經很久都沒有這麽尴尬過了,明明他們上一秒剛剛拍完吻戲,下一秒他都能一邊調整着氣息一邊跟他讨論這場戲有沒有拍好,可是他就是給自己塗了個碘伏,他怎麽就…

陸疏聽沒想明白,而傅覺也沒讓他在這時想明白,因為他忽然将随身的挎包一把扯到前面,随後“zi—”一聲将拉鏈拉開,陸疏聽的視線自然也順着看了過去。

下一秒,他便看到他從包裏掏出一袋板栗。

“板栗?”

“你怎麽會買…”

難怪他一直覺得休息室裏有股淡淡的板栗香。

“群裏的消息我看到了。”傅覺彎了彎嘴角,“吃嗎?”

陸疏聽點了點頭,“嗯。”

傅覺将板栗遞給他,陸疏聽下意識地接了過去,觸碰到之後,他這才發現,板栗還是熱乎的,他将袋口朝兩側扯了下,從裏面摸出一顆熱乎的板栗遞給他,“你也吃。”

傅覺嘴角的笑意深了點,故意道:“謝謝陸老師。”

陸疏聽微蹙了下眉,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随即在他看到傅覺略帶狡黠的目光時,反應了過來,他沒忍住跟平時一樣伸手拍了他一下,“故意揶揄我吧?”

傅覺的笑容更盛了,“我哪敢呀?”

陸疏聽将裝着板栗的袋子随後放在腿上,順着板栗外殼裂開的一條縫輕松剝了殼,板栗口感香糯清甜,甜而不膩,軟而不黏。

“好吃嗎?”傅覺問。

陸疏聽點點頭,“不錯。”

“有你先前吃的那個好吃嗎?”傅覺又問。

陸疏聽覺得口感都差不多,在看到青年臉上的期待時,他還是道:“這個吧,味道不錯。”

果不其然,在他說完這話之後,青年深邃的眼眸更亮了幾分,他的高興都直接放在臉上,或許是在一時高興之下,直接将他剛剝好的板栗朝他遞過來,“給。”

陸疏聽看着被他輕捏在指尖的淡黃色板栗,神色微斂,随即自然地接了過去。

……

陸疏聽失眠了,他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因為只要一閉上眼睛,腦袋裏浮現的都是青年蹲在自己跟前,一邊給他吹氣一邊塗抹碘伏的模樣,面容莫名的淩厲又柔和…

他們七月份進組已經三個多月了,在這三個多月裏他們可以說是早晚形影不離,親熱戲都不知道拍了多少場了,他也能明顯的感覺出傅覺對自己的日益增加的親昵。

傅覺好像用魏空對待蘇望的方式在對待他。

陸疏聽覺得他好像有點沉在劇本裏走不出來的感覺…

陸疏聽拍了十幾年的戲,自然清楚,兩個演員在合作一部幾個月的戲時,在這樣的情況下非常容易産生感情,而這種感情又跟正常的感情不太一樣,因戲生情,入戲過深。

這麽多年,他見過太多因戲生情而在一起的男女藝人了,但往往在殺青之後,回到現實生活,他們的感情在無休止的通告與行程中,在因為長期見不到面的失落中,又在各自合作了新同事的氛圍中,慢慢地一點點疏淡疏遠,當最初的想念不複存在,便只有分手收尾。

就說他自己在最初拍戲的時候,也有過入戲過深的情況,或許是他骨子裏對感情太單薄了,所以再濃烈的感情也僅僅被他克制在劇組,殺青之後他也能很快将自己給調整回來,再後來,拍的戲多了接觸的人多了,他也慢慢掌握了最恰當的拍攝方式,便再也沒有出現從戲中走不出來的情況。

至于傅覺…要是他沒記錯的話,圈內都在說他是緋聞絕緣體,一般這種事,圈內說的絕對要比圈外說的更有信服力,再者,他合作過這麽多女演員,都沒有談過一個女朋友,應該是不存在入戲過深的情況。

女演員?

陸疏聽的思緒頓了下。

下一秒,有一種撥開雲霧見青天的感覺。

對啊,傅覺之前合作的都是女演員,而他是他合作的第一個男演員,他也應該是第一次接觸到耽美,每日跟他拍這麽多的感情戲…而他又正處在對未知領域充滿好奇與探索欲的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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