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七

七

我很想愛他

蘇玫帶着顧淮回家。

顧淮充當蘇玫的苦力。

兩個人回家放下東西，蘇銳從房間裏探出頭來。

三人同時“咦”了一聲。

蘇玫道，“哥，原來你在家哦，為什麽不開車來接我。”

語氣裏透着可愛，還有撒嬌。

蘇銳揉了揉眼睛，面露疲憊。

看過去提着大包小包回來的兩個人，問道，“你們買了什麽那麽多我在趕圖紙，而且你也沒說要我去接，我就接着工作了啊。”

夏天的到來，蘇銳穿着簡單的斷袖短褲在家裏趕工。

卻沒想到蘇玫會帶顧淮回來，他從暗無天日的工作裏暫時脫離一陣，出來招呼顧淮。

顧淮不是第一次來家裏，他默默不語地盯着蘇銳看，蘇銳毫無形象可言，看了他一眼就走去給兩個人倒了大麥茶，又端了出來遞給兩人。

顧淮一派享受作風，受到蘇銳照拂，奉上一句“謝謝”。

蘇銳接着回廚房裏去切西瓜。

端出來的時候撞見蘇玫走來走去忙不停，蘇銳一時不知為何看不明白那一堆堆在沙發上花花綠綠的東西到底是什麽，待走近了看才明白那是一大堆的名牌。

他開口問，“玫玫，你哪來的這些東西？”

蘇玫忙着收拾，嘴裏說，“顧哥哥送的啊。”

蘇銳大腦好似反應了一下才明白過來“顧哥哥”就是顧淮。

顧淮坐在對面的沙發上正在翻看手機。

感受到來自蘇銳的目光，擡起頭，一雙英氣深邃的眼睛看向他，道，“是我，怎麽了？”

蘇銳剎那間有些被問得說不出話來。

想要說，怎麽可以讓你給小蘋果買這些東西。

但是那一瞬間對上顧淮的眼睛，卻不知道為什麽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

于是便只好轉身走了。

下午五點的時間，在廚房打量了一圈之後，出來道，“今天蘇女士不回家吃飯，晚上吃什麽？”

又問顧淮，“留下來吃晚飯？吃嗎？”

顧淮看向他的眼睛深情而明亮。

答，“吃的。”

蘇銳把剛才的那一段岔了過去，已不在乎顧淮那種一貫的眼神。

他問蘇玫要吃什麽，蘇玫忙着收拾東西沒空理他。

蘇銳心中暗自有了主意，回房間去換好了一身衣服就出門去買菜。

出門前招呼顧淮說，“你坐着，等我去買菜回來煮了吃。”

顧淮知道這個家一向都是他主內，如今尚未成家，卻已經要立業，一同主外了。

蘇銳其實和蘇女士一樣忙和累。

顧淮看着房門被關上的那一下，他從沙發裏站了起來，推門走進了蘇銳的房間裏。

裏面的陳設都未發生過變化。依舊是一張桌，上面有四個偌大的電腦屏幕。

不過床鋪卻是亂糟糟的，上面還有人睡過的痕跡。床頭擺着眼藥水，餅幹，還有罐裝黑咖啡。

西沉的黃昏被百葉窗阻擋在門外，顧淮走過去“嘩啦”一聲拉開了窗簾，瞬間屋內充滿了昏沉沉的黃光。

西斜的暖光把他的影子被拉得老長，落在床鋪上。

顧淮的思緒随着眼睛的移動而起伏。

對他而言，他站在的這地方仿佛可以看見蘇銳一個人在這間屋子裏工作時候的樣子。

蘇銳有點輕微的低血糖，需要時刻補充糖分。

所以床頭擺着牛奶味的小餅幹。

因為面對電腦的時間太長，眼睛難免幹澀。

所以總是在垂手可及的地方放着眼藥水。

晝夜不停歇的工作強度讓人難免吃不消。

在困得受不了的時候才匆匆裹着衣服被子睡一覺。

可能是剛醒過來還來不及收拾，自己和小蘋果就回來了。

顧淮站在蘇銳的房間裏，這裏沒有他的人，但是自己目之所及的地方，卻處處都是蘇銳的身影。

他心裏對這個人的感情，猶如海底暗流，真害怕到了哪一天洶湧出來。

蘇玫歸置東西妥當，卻并未找到顧淮的身影。

沒想到在大哥房間裏找到他，蘇玫剛好要開口招呼，當下一瞬間忽然意識到家裏只有自己和顧淮兩個人，不知道怎得羞赫了起來，也不好咋呼呼如平日一般了。

她對着一半在光明一半黑影裏的顧淮發了一陣呆，他身上流露出平日從未出現過的憂郁氣息，令蘇玫悸動不已。

蘇玫幾乎要靠掐着自己的手，數着自己的呼吸，才能盡量不要在顧淮面前失控

道，“顧哥哥，怎麽不在外面坐？哥哥出去買菜了，一會等他回來我們就可以作晚飯吃了。”

顧淮沉靜在自己的世界裏。蘇玫無法把他喚醒。

兩個人一時之間這樣冷了場，無話可聊，蘇玫隐約看出他心中有事，不然不至于不搭理自己。

她失了勇氣再試一次，于是只能轉身回到自己房間，輕輕關上了門。

夕陽西沉，顧淮高大的身影被落日拉扯得無限巨大，甚至有些扭曲。

他暗自驚異于自己剛才一瞬間忍不住要告訴蘇銳自己情感的沖動，同時又責備自己不道德的情愫。心裏明明清楚蘇銳那個人，不可能接受自己的感情，但是卻忍不住抱着一絲希望，萬一呢？萬一說不定蘇銳真的可以接受呢？

既然兩個人的關系那麽好。愛上對方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

......

不過既然沒有把內心最深的感情說出口，那麽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就還是如同以前一樣簡單純潔。自己沒有開口，那就不用擔心吓走蘇銳，面對着蘇銳，也依舊可以享受他和自己之間的友情。

思想如同鐘擺一般翻來覆去的自相矛盾，顧淮不敢說，也不敢打破這份小心翼翼守護着的寧靜。

即便他內心早已渴望着改變一切。

突破，質變，徹底把兩個人的關系上升成戀人關系，但是他仍然在靜候着什麽。

也許是需要一個契機。或許又是別的什麽改變。

他等待着，也總是祈禱着一切都有最好的結果。

蘇銳買菜回來，開了門走進屋，就被沖出房間的蘇玫緊緊抱住。

蘇銳不明就裏，蘇玫卻熱情過頭，“哥哥你太好了，終于回來了，你不知道我都快要餓死了。”

蘇銳道，“拿去洗菜，今晚上吃火鍋，我買了豆腐和魚。”

蘇玫直呼高興，忙不疊地去給哥哥打下手，仿佛是等急了等久了好不容易才盼着哥哥回來一般。

誠如她心裏所想，暗戀顧淮這麽多年，未果，也一直都沒有表達自己感情的勇氣。

多虧有了哥哥的存在，才能讓這份感情理所當然地保持下去。

如果可以，能不戳破心底的秘密，一直保持着目前這樣的關系又何樂而不為。

蘇玫突然在喜歡的人面前變得很低很低，臉上冒着熱氣，手裏亂淘淘地洗着菜，卻又覺得世界都是歡快明亮的。

晚飯前的一屋子三個人，各懷心事。

一個洗菜。

一個沉思發呆。

一個若有覺察。

誰都不知道對方心裏真正在乎的人到底是誰。

蘇銳嗅覺靈敏地嗅到空氣裏面有一絲尴尬的味道，摸進了自己房間，見了顧淮問道，“你在我房間裏幹嘛？剛才你跟小蘋果在家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我一回來氣氛就怪怪的？”

顧淮看着蘇銳笑，是見了他高興，不過又氣他心裏從來都沒有過自己。

他用嘆息一般的口吻說着，“為什麽我在你心裏就一點好的地方都沒有呢，明明剛才什麽也沒發生，你卻跑來質問我，你總這麽看不起我，知不知道我也是會傷心的。”

說完恰巧把手放在了蘇銳的耳邊，想要撫摸一下他的耳朵，卻一下就被蘇銳躲開了。

瞬間尴尬地落在半空中，也沒有落點，蘇銳知道自己是反應過激了，自己也有了一絲尴尬。

含糊說，“對不起....”

顧淮不甚在意地笑笑，嘴裏說着“沒什麽”，笑容卻有些寂寞。

蘇銳看不透這幅模樣的顧淮。

本想要開口問他的時候，卻發現這時的他已經扭過了頭，目光看向外面遠方的夕陽。

橙色的夕陽不知為什麽給顧淮渾身染滿惆悵，一向粗神經的蘇銳這時也注意到了顧淮今天的反常。

那個平日熟悉的顧淮，今天，仿佛還是第一次讓人看不透他。

他渾身帶着憂傷的氣息，蘇銳好幾次欲言又止，最終才鼓起勇氣問道，“你到底怎麽回事，是不是不開心？不開心可以跟我講啊，你不講明白我怎麽知道....”

誠然，自從上次蘇銳在公司裏面做私活被顧淮抓住了現行之後，兩個人的關系就變得有些微妙和緊張起來。

粗神經的蘇銳不是沒有注意到最近顧淮都很少來“捉弄”自己了，心裏有淡淡的失落，但是工作當前，由不得不讓他全力投入到工作中去。

再要像以前那樣自如地面對顧淮，蘇銳自己也覺得有些吃力了。

就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彼此對彼此的感情都從未更改過，但是在公司裏面上下級的關系，冥冥之中卻也能改變一些東西。

進入職場的蘇銳逐漸體會到社會等級分化人的殘酷。

而這種殘酷最殘忍的地方恰巧就在于曾經認為最真摯，最美好，永遠都不會變的東西，往往都在一些現實冰冷的不經意間就灰飛煙滅了。

蘇銳設想，就算自己能夠抛開一切，仍和顧淮保持上學期間的那種純真友誼，那麽一切就會變得和以前一模一樣了嗎？

不會的。

事情早在顧淮決定幫他包庇外出接私的那一刻就發生了變化了。

假設自己和顧淮都不在乎彼此的身份上的變化，職位上的變化，但是這種主觀的不在乎仍然也是抵抗不了任何現實的力量。

因為兩個人彼此之間的交往中就已經滲入了現實的因素。

身份，職位，權力等等，這些都是客觀存在的東西，就算是自己想要回避，也無可回避。

更何況，今天在家裏再次見到顧淮的出現，蘇銳才更加體會到了一種恍如隔世之感。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