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十三

我很想愛他

十三

因為是午休時間，整個38層都顯得靜靜的。

想來也是，38層幾乎是公司權力最高的部門，以下的樓層全部都是類似蘇銳這種搞技術的生産部門，所以蘇銳到達38層的時候流露出不少緊張。

這種緊張一方面是來自于要和顧淮見面，還有一方面，是蘇銳很少主動來這裏找顧，雖然公司不少人都是到兩個人是同學關系，并且還關系要好，但是越是這樣，蘇銳就越意識到避嫌的重要性。

在這個時間，正好是秘書處的電話秘書不在，真不知道顧淮到底會不會在。

蘇銳想，如果顧淮不在的話那麽正好就可以徹底把這件事推脫了。

不過事情往往不如他想的那麽簡單。

顧淮的辦公室牆是鋼化玻璃制造半透明的，所以人坐在辦公室內的話讓人看不見，但是人站起來的話，那就很容易看見身材高大的顧淮了。

蘇銳多少祈禱着顧淮這時候并不會出現在辦公室，但是偏偏好死不死顧淮就呆在辦公室裏，而且還只有他一個人，這下讓蘇銳想要找退路，也沒有辦法了。

蘇銳敲了敲門，顧淮像是有心靈感應一樣的，說了聲“請進，”就看見蘇銳從門後面悄悄露出了半個腦袋。

這麽久兩個人都沒有說過話了，這下見到，除了有些尴尬，顧淮還有點驚異。

準确來說是驚喜，對，是驚喜，不敢相信蘇銳居然會主動來自己辦公室。

蘇銳主動先打招呼，“中午好。”

顧淮怔怔地看着他，神情呆愣，蘇銳走了進來，顧淮才有幾分亂了方寸地說，“哦，好，坐，喝茶還是咖啡？”

充滿設計感的辦公室充滿了未來幻想的元素，顧淮的整個辦公室呈一個“繭”狀，主要是運用了純白和透明兩種顏色，在辦公室的左手邊的一面牆是一個私人咖啡廳，裏面什麽東西都一應俱全，顧淮很少動手泡茶招呼別人，不過蘇銳來了，他卻又呆又傻地慌亂翻着冰箱，看看有沒有什麽可以招待蘇銳的。

蘇銳坐在顧淮那張超大的辦公桌前，說，“不用了顧淮，我就來找你說幾句話，說完了我就走，你坐下聽我說吧。”

顧淮心跳如雷，手心都微微發潮了。

他越是不想在蘇銳面前表現出慌亂，反而就越發手腳都控制不了。平日那個運籌帷幄的顧淮也不知去哪了。

顧淮慌忙捯饬了一陣，卻無功而返，多少不好意思，走到辦公桌那邊去，“哦” 了一聲，乖乖坐下，像是幼稚園聽從老師教訓的小朋友一般。

顧淮的反應不自然，蘇銳這邊，也不可能自如到哪裏去。

他本來是找顧淮晚上和自己一起回家吃飯的，但是見到了顧淮之後卻無法直接就問他這件事。

顧淮的局促是手腳都不知道怎麽放才好，但是蘇銳的局促卻是憋在心裏的一小撮暗火。那措火本來猶如幽暗之光蟄伏在心底暗暗發光 ，但是見到了顧淮，卻猶如磷火遇見了氧氣，一下被點燃，那幽暗之火也燃了起來。

蘇銳微微低着頭發，看似發呆，不過他思考清楚之後突然擡起頭來，盯準了顧淮問他，“顧淮，那天在醫院發生的那件事，我想問清楚，到底你是什麽意思？”

顧淮沒想過蘇銳會直接問這個問題，他心裏有一個想要坦白的答案，遲疑又着急要告訴蘇銳，但是蘇銳這時候卻又立刻截住了他的回答，說，“那天只是一個誤會，對不對？”

蘇銳又圓又利的眼睛直直盯着他看，那模樣，就像一只正處于自衛狀态的小動物一般。

蘇銳突如其來的兇悍，大概只是想要顧淮順着自己的話而回答，免得真相說出口，蘇銳只會覺得不堪忍受。

可事情往往開了頭，就沒有收回來的可能。

常常只有如同冰面上滑行的冰球一般，朝着更加底部的地方滑行而去。

顧淮被蘇銳惡狠狠的目光一刺，他像是失去了安全襁褓的嬰兒，蘇銳從未以這樣的目光看過他，今日所見，倒是猶如看見了憤恨已久的仇人！

眼神可以殺死人，大概也不外如此。可以錐心般痛，也可以入骨般刺！

顧淮從未在一個人面前軟弱如此，他小聲地叫蘇銳“蘇銳”，眼眶已不知不覺濕潤。但是蘇銳眼中的情緒卻恨，怨，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怕，還有悔....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但是一個人的窗戶裏面怎麽可以裝得下這麽多複雜的感情，卻相當令人費解。

顧淮想過蘇銳不會接受自己，但是沒有想到蘇銳對這件事的反應會如此之大之強烈，遠遠超出了他平時所認識的那個朋友。

蘇銳不堪忍受這種超出朋友友誼之外的感情，偏偏顧淮這時又叫了他一聲，“蘇銳”，繞過桌子想要過去拉住他的手。乞求他的原諒，或者讓他忘記這件事，當做沒有發生過，自己還是像以前一樣跟他做普通的朋友。

蘇銳激動起來，跳起來迫不及待地甩開了顧淮伸過來的手，尖銳地問他，“為什麽！我們不是朋友嗎？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

顧淮感覺自己要被蘇銳折磨死了，心底那裏冒出的名為絕望的感情泊泊不斷地湧出來，漫過全身，漫過頭頂，要将他自己淹沒。

可他仍堅持說完，“蘇銳，我是真心的，你能不能接受我。”

蘇銳尖叫起來，猶如失去了翅膀的鳥，在原地跳開幾步，指責顧淮發狂般嘶吼道，“你說你是騙我的，說啊！”

然後說着沖過去推搡顧淮，顧淮那麽大的個頭，居然也被他一推就像秋天的樹一樣搖晃不已。

“你這個混蛋，為什麽要告訴我，你怎麽對得起我，和你這樣的人做朋友，你為我考慮過嗎！”

蘇銳那時中了失心瘋，對着顧淮咒罵，對他出手相向，顧淮也不還手。

顧淮無力還手，也無力反擊什麽，他知道自己已經把蘇銳毀了，也把這一段跟蘇銳的感情給毀了。

蘇銳唯有逼着他，也逼着自己，表情瘋狂，神情絕望，把手掐在顧淮脖頸處，死死瞪着他，說，“你說啊！剛才都是騙人的，說出來，我就原諒你。”

每一個字都是針刺一般刺在顧淮的心，也是刺在蘇銳的心裏。

這時外面逐漸午休完畢回來的職員聽見了裏面辦公室內傳來的動靜，大家一時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都忍不住趕過來看是發什麽了什麽。

只見蘇銳揪住顧淮的襯衣領口，氣喘如牛地瞪着他。

顧淮的西裝外套早就在打鬥中被扔到了一邊，他沉默着，面對蘇銳無處宣洩的憤怒和質問聲，他哭了。

溫熱的液體落在蘇銳的手上，蘇銳猶如見了殺父仇人的一般瞪着眼珠，裏面布滿紅血絲，還有淚，還有痛和絕望。

氣到了極點，蘇銳第一次對自己人生最珍貴的人拳腳相向。

如果可以，他希望這個人可以不是顧淮。

令他沒有料想到，這個人卻是顧淮。

顧淮充滿憂傷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蘇銳的臉一秒，無論是蘇銳狂躁，發狂，還是他悲傷絕望的表情顧淮都一覽無阻。

如果可以，顧淮想要對蘇銳現在承受的痛苦說對不起。但是他做不到，他也說不出來。

他可以心痛和難過蘇銳今天承受的一切，但是他卻不後悔也無法後悔愛上了一個人。

四周随着上班時間到來而逐漸聚集的人越多，圍觀顧淮和蘇銳的人也就越多。

不過所有人也都不敢上前相勸，只能趴在玻璃上看着裏面的狀況。

蘇銳等了良久也等不來一句顧淮的回應，他很氣，但是已經沒有剛才那麽氣了。

剩下的只有恨，只有如鲠在喉的那種滋味，稱作“背叛”。

最後蘇銳忿忿之中松開了揪住顧淮的手，他恨恨地皺起眉頭盯了顧淮一眼，撿起地上在扭打之間被打落的工作證，然後走了。

他走了之後，外面的秘書小姐才敢怯怯地走進來，問顧淮說，“顧總，要不要，幫您收拾一下。”

顧淮扭過了頭，不讓別人看到自己臉上的表情。

他的淚已經流幹。

他說，“不用。”

秘書生怕自己此時做出了事，說錯了話。

小心翼翼退了出來，叫大家趕緊散了。

下午上班時間一到，所有人立刻作鳥獸散。

偌大的38層，又逐漸恢複到清冷，不入塵世，未來科幻的寂靜中。

所有人不敢高聲說話，生怕驚擾了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