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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這是古爾登山脈中相當幽靜的一條小路,平時人煙稀少,即使在最近大部分人開始做陣營任務的情況下還是鮮有人影。樓夕琛操縱暗殺者耐心地等待着,他知道即将有一大群職業不同的玩家經過這條小路,但他也有自信化身為叢林獵人,讓這些獵物有去無回。

“兩個小隊,一個巫神祭司,一個黑暗祭司,沒有箭神。”他的獵人同夥報告道。

“其餘人知道嗎?”

“不清楚,YY裏沒說。”黎冰回複道。

對面的兩個小隊是三千弱水分會中組團做任務的玩家,某個擁有間諜號的人剛好潛入了他們YY偷聽到了這個消息,便拉着同夥埋伏在這裏。這是陣營功勳任務中最激烈的一環,帝國玩家與聯盟玩家盤踞在古爾登山脈兩側,勢均力敵,擊殺敵對玩家可以取得功勳值,被擊殺則功勳值下降。每日一小結,每周一大結,而今天,正好是徹底清算功勳值的周末。

功勳值前三的獎勵相當豐厚,第一名更是可以獲得“帝國之光/聯盟之輝”自帶閃光的拉風無比的稱號,各個公會紛紛組織了大團小團對轟以期望能刷分。

不過當許多人一天累死累活地上蹿下跳後,得意洋洋地回到NPC身旁查看功勳值排名時,都被第一、第二名閃瞎眼的高分挫掉了信心。

“遺忘,清完這一波榜單就要更新了,你說我們誰能拿第一?”冰法躲在卡視角的古木後,一點也不着急。

“十個人呢,吃掉再說。”暗殺者冷冷地說。

“我覺得是我,雖然我覺得聯盟之輝沒有第二名的聯盟之耀好聽。”

“那你就當第二去吧,況且,你差我三個人頭呢。”暗殺者語氣略帶驕傲。

“噗,其中兩個人頭是70級做陣營任務的,你也好意思殺。”冰法嘲諷道。

“你還秒過一整團60級的,有臉說?”暗殺者反唇相譏。

“沒皮沒臉才能做聯盟之輝嘛。”冰法笑嘻嘻的絲毫不覺羞恥,“70-80的劇情任務我可看清楚了聯盟上層NPC的嘴臉了,克扣軍資、強征民兵、不拿聯盟士兵性命當回事,還都是一個鼻孔出氣的。”

“看來你連接下去的主線劇情都能猜到了。”暗殺者翻了個白眼,“為了拯救搖搖欲墜的聯盟,這個聯盟之輝還是由我來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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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沒事,都是一家人,誰當不都一樣,我主外,你主內。”冰法顯然先得争到口舌之利,“形象交給我,內在就交給你去拯救……”

“看見人了!閉嘴吧你!”暗殺者遠遠見到一小群人向這邊緩慢移動,因為對方沒有箭神,暗殺者更是大膽地就站在路中央,小心地在人群中游走,避免會撞到某人而顯形。

他盯緊了隊伍中的巫神祭司。黑暗祭司屬于純攻擊型,只可以給自己或召喚的小怪加血,不足為慮,巫神祭司轉換到神司狀态就可以奶全團了,對他和冰藍的速攻戰法會造成影響。

一周以來,他都和冰藍游走在古爾登山脈複雜崎岖的道路中,打一槍換一地,可謂地地道道的游擊戰法。雖然絕大多數人選擇了跟千人團對刷,但自然有人選擇小隊游擊。在雙方實力都差不多的情況下,有搶人頭多的時候自然也有被擊殺的時候,功勳值漲漲消消。但樓夕琛和黎冰不一樣,他們這一周的被擊殺數都是令人瞠目結舌的零次,打得過就帶走,打不過就跑,同進同出走位風騷到了極致。

以至于無數被坑殺的玩家上論壇開帖咒罵,當然回帖怎樣不去深究,總之到最後,連兩人組合的名號都有了,正常點的什麽“叢林噩夢”、“八路軍”,非正常的什麽“游擊夫夫”、“聯盟的臉皮”全出來了。

“夠銷魂啊,我只剩一點血皮了,還好用閃現逃開了那雷法的攻擊範圍。”黎冰心有餘悸地說。

“……冰!藍!”樓夕琛咬牙切齒地喊道,“我挂了啊!!”

“哦?怎麽沒有強隐逃走?真遺憾,聯盟之輝只好我來當了。”黎冰早就看見了隊伍一欄裏變灰黑的名字,仍舊欠扁地說。

樓夕琛的怒意突破天際,他眼睜睜看着屏幕中的暗殺者跪倒在雷法的連鎖閃電中,視野變灰。可問題是,他原本是可以通過操作減小傷害,甚至可以安然逃脫的。

……難道應該說我看你快死了就直接放棄了掙紮嗎?!

……是誰說別隐身一個人逃走要死一起死的?!

“唉……有時候命運就是這麽的弄人。誰知道這隊有幾個人的水平那麽高。”冰法甚是感慨地說,可語調輕飄飄的毫無說服力,他也沒有回血,就向前幾步走到倒地的暗殺者身旁,當然旁邊還有帝國陣營的玩家躺屍,不過絲毫不能影響冰法眼中對重傷的暗殺者的興奮。

“我後悔我們在這之前沒有打賭……我靠!”

黎冰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看見左上角最後一絲血色也直速消失,屏幕慢慢變灰,冰法搖搖晃晃地倒了下去,腳下緩緩浮現出那個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捆稻草——一個潛伏者所制造的陷阱。

“……哈哈哈哈哈哈哈!!!”樓夕琛毫不留情地嘲笑,自己被擊殺的郁悶一掃而空,愉快程度簡直今年最佳,“要死一塊死!死也拉你作墊背!”游戲裏暗殺者與冰法肩并肩手牽手地死在一塊,到真有那麽幾分殉情的樣子。

“我……!!”黎冰哭笑不得,“那個潛伏者一早就被你殺了不是嗎?我就根本沒去注意,誰知道……”

“他下的是獸夾,傷害最小持續最久的那個,哈哈哈哈冰藍,獵殺不成反被獵了不是?”

“唉,不想起來了,就這麽躺着看古爾登的風景也挺好的。”黎冰似乎挺看得開,話中笑意收斂了不少,樓夕琛心想這才像點人樣,誰知他又笑着道:“不過我死的時候12點已經到了,也就是說,遺忘,第一名,是我。”

古爾登叢林古木參天,枝繁葉茂,樹冠猶如巨龍遮蔽住了天幕。時間随着現實一起流逝,晝夜分明,漫天星辰與銀月共輝,零星的光線透過樹葉縫隙灑落在泥土上,靜悄悄的仿佛沉睡一般,可隐約仍可以聽到爬蟲的翻土聲與樹木的吞食聲,這也是“活叢林”亘古不變的生命氣息。

冰法說不想起來,就真的沒有起來,他平躺在泥土上,冰藍色的眼睛注視着遙遠的天際。暗殺者也一同在鋪滿落葉枯枝的地面上躺屍,懶洋洋的倒有了悠閑的意味。其餘的人等不到人救,罵過以後也都直接複活回去了,偌大的叢林只剩下冰法和暗殺者夜幕下的鬼影。

YY裏安靜了很久,黎冰首先忍不住笑出聲:“這算什麽?林間幽會嗎?這片林子可選得不好,要月亮沒月亮要湖泊沒湖泊的,不夠浪漫啊,遺忘。”

“我想說很久了,為什麽你每次說遺忘的時候都要刻意停頓一下,再用一種非常……難以形容的語氣叫我呢?”

“什麽樣的語氣?溫柔?優雅?”黎冰歪着腦袋說,“或者你可以考慮告訴我你的真名呀。”

“欠扁的語氣。”頓了頓,樓夕琛勾起嘴角,“名字嘛,給你猜猜看好了,直白版本,晚上的珍寶。”

黎冰無聲地笑了起來,動動嘴巴:夕琛嘛,誰不知道。他挑眉,故意揚聲道:“哦?星辰還是月輪?星的話,我室友也帶這個字呢。”

樓夕琛翻了個白眼道:“算了……浪費我口水。非要說的話,月亮算是我哥,我生得晚,就當當星星了。”

黎冰動了動手指,輕聲笑道:“我現在這個角度可看不到月亮,星星倒是能看見幾顆。對了,說起來……我們名字還挺速配的啊,我姓黎明彼岸的黎。”

樓夕琛黑着臉道:“速配你個頭,現在是大半夜,半點太陽出來的痕跡都看不到,看你的星星去吧。”

黎冰失笑道:“激動些什麽?我們在這裏躺倒天将亮星星還未消失的時候吧,開全效,風景一點也不比……”

“你自個兒躺着吧!”樓夕琛飛快地截斷他的話,鼠标輕輕一點,地面上的暗殺者就倏然化成點點光芒,畫面一轉,切換到了古爾登要塞。

“跑那麽快幹嗎?還好我眼疾手快已經截了幾張圖,回頭發你YY啊。”冰法緊接着就出現在暗殺者身旁,緊跟着暗殺者前進。

暗殺者與冰法走到功勳任務發布人那裏,确定獲得獎勵。“帶上稱號看看。”黎冰說。冰法已經率先換上了拉風無比的“聯盟之輝”稱號,流光溢彩還自帶禮花效果,走到哪裏都引人注目。身旁的暗殺者也帶上了“聯盟之耀”稱號,同樣搶人眼球,不過和身旁的一對比,就顯得低調了一點。

樓夕琛只帶了一秒看看效果,就飛快地切換了稱號,與此同時,游戲裏暗殺者頭頂上的閃瞎眼效果一點不輸身旁的冰法了,頂着的正是決鬥賽冠軍的“誰與争鋒”稱號。

“噗,聯盟之耀對敵對陣營玩家、NPC有特殊的攻擊加成,誰與争鋒只在競技場裏有用,你帶它幹嗎?”黎冰分明心知肚明,還是故意嗆了一聲。

“閉嘴。”樓夕琛不耐煩地回答道。虧他以前和冰藍不熟的時候有時還覺得他挺善解人意的,果然都是裝的嗎?

“呵呵,可是我還是手快了一點,剛剛的情侶稱號已經截下來了。”

“和帝國之光情侶去!正好我幫你問問帝國之光是碧落還是那個今年1V1第一的那個人……他ID是什麽來着?”

“我也忘了。不過看碧落這兩天刷得這麽勤快,怎麽着分也不低。”黎冰順着他的話題就說了下去。

樓夕琛點開了相思引的狀态,還是處于古爾登山脈中,八成是和碧落一起。樓夕琛覺得挺奇妙的,他那天遷怒于楚引生,腦子一熱就登陸了相思引小號向碧落坦白事實,沒想到之後楚引生根本像沒事人一樣沒大吵大鬧,反而來炫耀碧落更看重了他安排他進精英隊伍?!

樓夕琛聞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良心稍感不安,當然其中更多的是喜聞樂見,雖然他根本沒意識到這形象和某人越來越像了。

“……不知道是不是隔壁服的。”樓夕琛正想打字,耳邊一直像BGM一樣的聲音突然一停,他頓時意識到了什麽,片刻,淺淡溫和的聲音帶着抱怨的意味又響了起來:“遺忘,你不在聽嗎?”

他這一聲特意壓低了聲線,蘊含着淡淡的失落,仿佛有幾不可聞的輕嘆聲,低沉卻又溫柔地撩過心田,再突如其來地竄入耳蝸。

樓夕琛呼吸一窒,張了張嘴,又閉了上去,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才輕輕地說:“不好意思,發了會呆……能再說一遍嗎?”

耳機那邊卻一直沒傳來聲響,樓夕琛也不知道自己幹嗎有點緊張,他澀澀地叫了一聲:“冰藍?”

“沒事,我是在找資料。”對面很快回複道,略帶笑意,“聲音那麽害怕幹嗎?我剛才在說那個1V1冠軍,之前都沒聽見過名字,橫空殺出來的黑馬,我看看論壇上有沒有資料。”

對面又恢複到了原本的語調,樓夕琛也懶得去計較什麽了,他盯着好友欄沉默了會,說:“我剛剛是在想,我徒弟已經将近一周沒上線了。”

“換個說法,你已經一周沒看見你徒弟上線了。說不定只是你和他上線時間正好岔開了,世界上總有那些時差黨啊,夜貓子的。”黎冰揚起嘴角。

樓夕琛不以為然:“我算是夜貓子中的時差黨了,再不濟也不見得一面都碰不上。”

黎冰說:“可你最近和我組隊後作息時間不是都規律了不少?”

“那是因為你破事多,一會兒要去醫院,一會兒要回家,第二天上午總沒空。”

“一個人總是太寂寞玩不下去是不是?”黎冰大笑,搶在樓夕琛說話前就低聲下氣地說:“我再請最後一天假,明天一大早我要去機場接人,回來後上午十一點不見不散,遺忘大人,批準不?”

“準了。”樓夕琛故作不屑地輕哼一聲,卻掩飾不了從嘴角一路蔓延至眉梢的笑容。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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