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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都電視臺大樓內,祁硯旌結束專訪,推開訪談室的門。

大樓頂層,走廊空曠無人,助理高平快步跟在身後。

祁硯旌走路的速度比常人快很多,好像一秒鐘都不想浪費,高平剛當上他助理時,也花了好些功夫才适應他的步速。

“哥,華亮傳媒的華總,星雲娛樂的李總,MEME唱片的王總還有好幾家公司的老板今晚想約你吃頓飯,”高平拿着手機道:“你等下沒別的行程了,要不要答應?”

祁硯旌剛好點開許珝的聊天框,聞言,選好飯店的位置信息點擊發送,半秒都沒猶豫。

“推了吧,”他又翻開許珝的朋友圈,“我晚上有事。”

“好,”高平一句都不多問,只說:“那我現在就回了他們。”

祁硯旌手指在屏幕上滑動兩下,忽然來了句:“就這?”

許珝朋友圈設置三天可見,一點內容都沒有,跟他性格太不相符。

高平按下電梯,沒太聽清:“什麽?”

“叮!”

電梯門打開。

“沒什麽,”祁硯旌收起手機,看向同樣邁進電梯站在他身邊的高平:“等下你直接下班吧,讓小徐送我就行。”

小徐也是從出道起就跟着祁硯旌的司機了,高平點頭,“好的哥。”

祁硯旌回家換了件休閑點的衣服,上車時小徐正在打語音電話,地下停車場很靜,隐約能聽見電話那頭稚嫩的童聲,小徐笑得一臉幸福。

他見祁硯旌到了連忙想挂斷,被祁硯旌擡手示意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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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硯旌知道他有個小女兒,平時寵得不行,現在時間還早,沒必要打斷人家父女聊天,便笑着說:“沒事,不急,你們聊完再走吧。”

小徐三十出頭,微胖,成天笑嘻嘻的很敦厚老實,聽祁硯旌這麽一說,忙憨笑着點頭致謝。

祁硯旌勾了勾唇,趁空檔讓高平把這次參加評級的全部藝人的資料發給他。

高平回消息向來很快,下一秒就發來個OK的表情包。

祁硯旌定睛一看,許珝昂着高傲的小下巴俯視鏡頭,圓圓的腦袋邊P了個OK的手勢。

祁硯旌:“?”

幾乎是同時,表情包被撤回。

高平默認祁硯旌沒看見,重新發了個嚴瑾且商務的“OKjpg.”。

祁硯旌:“……”

另一邊,高平女友擦着桌上被打翻的咖啡怒罵:“你要死啊,咖啡都不會喝了嗎!”

高平慌得一批:“我把許珝的表情包發給祁哥了!”

女友一愣:“……那你是真要死了,”她也開始慌:“祁哥看見了嗎?”

高平着急在文件夾裏找資料,擡頭瞅了女友一眼:“他當然會假裝沒看見。”

祁硯旌把手機放回衣兜,指腹摩挲腕表讓自己維持風度。

小徐已經挂斷電話,雖然祁硯旌不介意,但他也不能在老板面前煲電話粥。

他手機屏上彈出微信聊天的界面,乖女兒發了個親親jpg.,可愛得他心肝顫,連忙回了個害羞jpg.。

祁硯旌剛受完高平的表情包沖擊,一擡頭,就看見自家司機的手機屏——還是許珝。

許珝念臺詞用力過猛嘴都撅起來了,被做成大頭特效,周圍p上一圈粉紅愛心,就變成了親親jpg.。

而他家司機用極度寵溺的表情回了個祁硯旌的。

當時祁硯旌被許珝的演技雷得嘴唇緊抿,但這一幕被截圖下來,也弄出大頭特效,又在他臉上p了兩朵紅暈,竟然就搖身一變成了害羞jpg.。

祁硯旌腕表都要捏碎了。

駕駛座的小徐毫無察覺,依舊如癡如醉和女兒進行幼稚的表情包鬥圖——許珝抱抱jpg.,祁硯旌邪魅回抱jpg.,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祁硯旌忍了片刻,實在看不下去自己和許珝在別人的微信裏親過去抱過來,掩唇重重咳了一聲:“咳!”

小徐手一抖,手機乒咛嘭咚砸了下去,他趕緊彎腰撿起來摁滅屏幕,沖祁硯旌笑:“要、要、要出發了嗎?”

祁硯旌十指緊握,語調克制:“怎麽你們……都很喜歡這套表情包嗎?”

小徐大驚,連連搖頭,極力否認:“我絕對不是,我絕對沒有!都是高平發給我的!”

“他拿給我閨女看,您也知道嘛,那小姑娘就喜歡好看的,您倆的表情包她是愛不釋手,我也沒辦法啊,只能陪她玩。”

小徐神色哀痛,“但我其實特別不喜歡!每發一張圖,都有無形的罪惡感将我緊緊籠罩,讓我喘不過氣。真的!”

祁硯旌:“……”

我怎麽看你發的時候挺樂在其中的。

祁硯旌微笑:“你這麽緊張幹嘛?沒事,發吧,我又不介意。”

他笑得小徐打了個冷顫,背後像有陰風吹過:“不不不,我不發了,不發了……”随即哆嗦着手發動汽車:“您您您坐穩了。”

·

許珝還沒穿書的時候,在網上看過一句話說得很有道理——任何傷痛和磨難都會随着時間的流逝逐漸消散,只有尴尬和社死,會讓人每一個午夜夢回想起它的時候,恨不得拿腳趾把床單抓爛。*

現在還沒到午夜,許珝已經很想先抓爛車裏的腳墊。

如果待會兒祁硯旌問他為什麽要這樣,他該怎麽回答?

他也不懂原身當年怎麽就那麽猛,總不能說我知道我年少輕狂時得罪過你,但就是覺得咱倆現在關系還行吧?

許珝大腦飛速運轉,漸漸有了點主意。

他坐直,拍拍身邊打瞌睡的張暢:“暢兒,那套表情包你發我一下呗——要完整的。”

張暢睡得迷迷糊糊,腦子不打轉,想都沒想直接打包全發給許珝。

祁硯旌定的是一家有名的私廚菜館,位于市郊,安保極嚴,通常是高官聚集地。但因為沒有狗仔進得去,少數頂層藝人也會選擇來這裏吃飯聚會。

許珝進去後報了祁硯旌的名字,被漂亮的服務生引進了間雅致的包房。

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不少,祁硯旌應該過一陣才會來。

許珝環視了包房一圈,覺得風格偏清新淡雅,便問服務生:“這裏面還可以再裝飾一下嗎?”

服務生盈盈一笑:“當然可以,您有什麽具體要求嗎?”

許珝沉吟片刻,說:“布置得溫情一點吧,讓人看了都感動得想哭,一點氣都生不起來的那種。”

服務生凝眸想了想,胸有成竹地答道:“明白了,您放心,請稍等片刻。”

·

祁硯旌如約而至時,第一時間發現了不同。

這間包房基本只有他在用,對其中的裝飾無比熟悉。

現下大體雖沒怎麽變,但燈光從清雅明亮變成了暧昧的暖橙;紫檀木桌上多了盞搖曳的燭臺;房裏加了些暖調的香氛;窗臺前靜置的假山盆景被打開了,高山流水,霧氣缭繞。

許珝坐在木桌後,雙手乖乖搭在桌上,用一雙水潤的大眼睛注視他,燭臺映得眼底有隐隐的波光浮動。

他換下了演研所筆挺的制服,只穿了件淺紫色的套頭毛衣,少了些生硬的精致,漂亮溫柔了很多。頭發也明顯洗過,沒有固定的發膠,軟軟的搭在額前,烏黑柔亮,發質很好的樣子。

祁硯旌眉心不由地一跳,不動聲色地在許珝對面落座。

他碰了碰燭臺的座底,自然問:“你讓人重新布置過了?”

許珝彎了彎眼睛,“是啊,你喜歡嗎?”

祁硯旌靠着椅背姿态舒展,唇角輕微上揚,似乎只是禮節性地朝許珝笑了笑,沒評價包房的新裝飾,只道:“你喜歡就好。”

他把平板遞給許珝,神态自若:“想吃什麽,你來點吧。”

許珝沒有推脫,接了過來問:“祁老師有忌口嗎?”

祁硯旌搖頭,許珝就随意點了幾道家常小菜,開了瓶酒。

這家店動作很快,沒一會兒就上齊了,香味濃郁,令人垂涎。

許珝夾了點小炒牛肉慢條斯理吃着,祁硯旌的視線就又落在了他握筷子的手上。

許珝硬着頭皮在對面灼熱的目光下吃了好幾口,最終忍不住擡起頭,對着祁硯旌露出淺笑:

“我手上有什麽嗎?”

祁硯旌似乎并不覺得此舉有什麽冒犯,平靜地移開視線,端起瓷碗舀了勺湯喝,很随意地問了句:“你最近好像都不戴手套了?”

許珝一愣,忽然想起剛穿過來那天,原身是戴着手套的。只是現在剛入秋,他嫌悶這幾天都沒戴。

“怎……麽了嗎?”許珝不明所以,眸光微動,“冷的時候再戴也行呀。”

祁硯旌擡眸看了許珝一眼,表情沒什麽變化,只點了點頭,像在說“明白了”。

許珝放下碗筷,見祁硯旌不再說話,猶豫片刻開口道:“那天真的謝謝你了,以前我行事有點沖動,祁老師你還不計前嫌幫了我。”

祁硯旌從善如流:“你白天已經謝過了,現在又請我吃飯,我都有點消受不起了。”

許珝笑:“哪的話,雖然祁老師你不介意,但我總得表示點什麽才安心啊。”

“你實在不需要這麽客氣。”

“需要的。”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打了個來回,對視着不再說話了,空氣變得沉默且膠着,祁硯旌忽然笑了起來。

他五官立體輪廓分明,是很英氣有魅力的長相,多年來被各個機位的鏡頭放在大銀幕上檢驗,都公認骨相完美無死角。

現下光影搖晃暧昧,讓他的笑也染上難以琢磨的意味,說是在拍電影都不為過。

他小臂輕輕搭上木桌,略微向許珝湊近了些:“你性格好像沉穩了很多。”

許珝狀似不好意思地捏捏耳垂:“畢竟歲數在長嘛,總不能一直都不懂事,以前的事,我還要向您道歉。”

“道歉就不用了,”祁硯旌收了笑,語調依舊溫和,“只是既然如此,我倒是真的想問問——”

許珝不由地挺了挺脊背,意識到要進入正題了。

“你當時為什麽這樣?”

祁硯旌攤了攤右手,把話題交給許珝。

他雖然表面看起來無比平靜,但這個問題已經困擾了他三年之久。

如果許珝是真覺得自己天賦異禀極度優秀,他自然無話可說,但就目前的态度看,許珝明顯也覺得自己當初的行為很不妥。

那為什麽還要做?

想抱大腿炒熱度?且不說當時許珝本就炙手可熱,前途無量。哪怕真的想炒作,可那件事後他至少沉寂了大半年一次面都沒露過,後來也只乖乖待在自己的模特圈子,兩人再也沒見過面。

三年間,兩人唯一的聯系,只有網友玩梗弄出的表情包熱潮。

這個炒作除了讓許珝一夕之間淪為全國笑柄以外,沒有任何作用。

許珝低下頭,開始醞釀情緒,祁硯旌不再出聲,很耐心的等他。

半晌,許珝終于擡頭,眼中似有柔情湧動,“在這之前,我想先問您,那件事之後,您是不是對我印象尤其深刻,一直到現在都記得清清楚楚。”

祁硯旌頓了頓,沒有否認:“當然。”

“那就夠了。”許珝滿足地長舒口氣,用一雙含情的眼睛注視祁硯旌,“其實,我仰慕你很久了。”

祁硯旌眉梢一挑。

“你17歲出道拍的第一部 電影《雪域》,你飾演的林尋從十幾歲開始攀登雪山,登上一座還有另一座,十幾年間你無數次站在山巅之上,又無數次從最低處重來,一直到34歲那年登上了最高的那一座。”

“我不明白十幾歲的你是怎麽演出30歲的隐忍和堅韌的,但最後你站在山巅,周圍是皚皚白雪,你眼底的驕傲和歲月帶來的傷痛沉澱在一起,深深震撼了我,從那時候我就很喜歡你。”

“可以說我是看你的戲長大的。我——”

祁硯旌:“……?”

“抱歉打斷一下,”祁硯旌咳了聲,“你今年……貴庚?”

許珝眨眨眼,眸光澄澈無比:“二十周歲。”

祁硯旌向後靠上椅背,默默算了下兩人的年紀,他比眼前這小孩兒大了整整十歲。

看他的戲長大,似乎也沒毛病,但就是不太讓人高興得起來。

祁硯旌保持微笑:“你繼續。”

許珝再次進入狀态,聲音柔軟娓娓道來:

“你17歲出道,那我也17歲出道,我最大的願望就是讓你記住我的名字。可你太耀眼了,我怎麽都追不上,後來就鑽進牛角尖了。”

“我對你日思夜想思之如狂,做夢都想離你近一點,可我的實力不允許,我寧願瘋狂一點只要你能記得我,也不想泯然衆人,那樣你的目光都不會在我臉上停留。”

聽到這裏,祁硯旌很想拿塊鏡子怼到許珝面前,讓他正視自己的外貌。長了這樣一張臉,就算什麽都不做,他只要不瞎都能看到。

但他什麽都沒說,依舊平靜地注視許珝,示意他繼續。

許珝緊接着道:“但現在我明白了,我當時确實是怔魔了,不應該出這種下下策。所以我現在在很努力地練習演技,想真正靠實力站在你的身邊,而不是別的什麽旁門左道。”

他掏出手機點了點,眷戀地注視着屏幕:“如果我早點意識到這些,也就不會白白蹉跎這三年。”

“到頭來,我和你唯一的聯系,竟然只有這些表情包。”

他說完後,空氣安靜了很長一段時間。

許珝緊張地盯着祁硯旌的眼睛,一直到察覺對方神色有些微的松動,提起的心髒才悄悄放下些。

看來他這個解釋還不算太爛,雖然很老土,但祁硯旌可能就吃這一套。

先動之以情。

他看過完整的小說,對祁硯旌的生平如數家珍。祁硯旌家境優渥,一開始身邊的家人朋友都反對他進入娛樂圈,并對此表現出了極度的不解與憤怒,但祁硯旌堅持自我。

第一部 戲是小成本電影,導演編劇都是新人,各處人手也不夠,要用最少的成本拍出最巍峨的場面,難度可想而知。那時候祁硯旌差點和劇組一起凍死在雪裏。

功夫不負有心人,這部戲成功了,祁硯旌也就此開啓自己的爽文男主之路。

但《雪域》一直到小說結局,都是祁硯旌的白月光朱砂痣。

許珝用這個開篇,表明自己是在他家人都不了解他時,就追随他的粉絲,先攻破第一道心防。

再曉之以理。

表示自己那時候動錯了主意,現在已經決心好好做一名演員。

祁硯旌是個很正派的主角,對自己奉獻終生的表演事業有近乎執着的信仰和熱愛,同樣的,他也會好感任何認真對待演戲的人。

許珝這段轉變太大,但看起來足夠誠懇,每一個眼神都情真意切。祁硯旌也有些拿不準了,許珝認真的嗎?

如果不是,那他有這樣的演技嗎?

毫無疑問,當然沒有。

祁硯旌若有所思。

半晌,他緩緩道:“你才20歲,想要做任何事都不晚,世界那麽多工作裏,你願意為了我努力學習表演,我很欣慰,也很樂意當這個引路人。”

他嗓音沉了沉,“但最終,我還是希望你是真心熱愛這份事業。”

完美。

事情最終還是在按照他希望的方向發展。

許珝連連點頭,炙熱的目光投向祁硯旌,“我明白,我會的。”

紅燭搖曳下,許珝的眼波蕩人心神。

祁硯旌放下木筷,十指交握,“不過——”

許珝嘴都說幹了,剛喝了一勺玉米濃湯,聞言柔情似水地望向他:“什麽?”

祁硯旌目光染上些許遺憾:“你的表白,我不能答應。”

許珝:“咳——!”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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