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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這裏動靜不小, 驚動了周圍一圈人,不一會兒就被工作人員圍得滿滿當當。

許珝沒有徹底暈過去,但臉色差得吓人, 滿頭虛汗, 整個人一點血色都沒有, 就連指尖都是慘白的。

祁硯旌抱着他,像抱着一汪抓不住的水。

他一手托着許珝的背, 一手覆在許珝頸側,那裏脈搏跳動得又亂又虛浮。

剛才情形太慌亂, 祁硯旌雖然盡力護住許珝沒讓他摔下樓梯, 但跌在地上那下也不輕。

許珝厚重的戲服還沒換下來, 他沒辦法檢查, 也不确定有沒有碰到哪裏,甚至不敢貿然抱他起來。

“把醫生叫過來。”祁硯旌頭也不擡地吩咐高平。

高平從下臺起就跟着祁硯旌,親眼目睹了自家老板怎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抱住的許珝。

他知道現在情況不太樂觀, 趕緊道:“已經叫了,張暢我也聯系了, 馬上就到。”

祁硯旌點點頭,把耳朵附到許珝唇邊, 沉聲問:“許珝,還好嗎?摔到沒有?哪裏難受?”

許珝也不清楚,就是忽然的天旋地轉, 然後整個人都不行了, 心慌眩暈惡心, 手腳發麻, 還很冷。

祁硯旌抱着他, 懷裏很溫暖, 他本能地往裏縮,“痛……暈,嗚……不舒服……”

太可憐了。

這個聲音太可憐了。

像受傷的小動物藏起來偷偷撒嬌,明明難受得不行,還很乖很乖地挨個回答問題。

祁硯旌心像被揪了起來,又酸又漲的抽着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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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一群工作人員七嘴八舌地詢問關心,許珝聽不清,還被吵得頭更暈了,難受得想哭。

他把臉埋進祁硯旌懷裏,小聲嗚咽。

祁硯旌一下子手都僵了。

他蓋住許珝的耳朵,壓低聲音道:“都散開別圍着了,安靜點。”

衆人立刻噤聲,緩緩散開把空間留出來。

祁硯旌把許珝抱緊些,拍着他的背輕輕哄:“好了不怕了,沒事的,醫生馬上就到,然後我們去醫院,沒關系的。”

“——小珝,小珝!”張暢姍姍來遲,從人堆裏擠進來,手裏還提着飯盒。

天知道他只是到樓下取個飯,就這麽短短幾分鐘的功夫,許珝竟然就暈了,還暈在祁硯旌懷裏。

張暢往許珝身邊蹲的時候腿都是軟的,不知道是被許珝吓的,還是單純因為祁硯旌抱着許珝的畫面太有沖擊性。

“他身體到底怎麽回事?”祁硯旌問。

他臉色沉得吓人,看張暢的眼神像在審訊犯人。

“我……”

張暢張了張嘴,也說不出來。

一來,許珝身上大大小小的毛病不少,這麽冷不丁一暈,他還真拿不準是為什麽。

二來,許珝這兩天狀态看上去反而好了不少,昨晚今早吃的飯都比平時多,他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祁硯旌看張暢一臉懵逼,半天都吐不出一個字的樣子,更氣了。

這種連自家藝人身體有什麽問題都說不出的助理,不辭了留着過年嗎?

張暢不知道祁硯旌心裏已經盤算着要讓他走人了,還覺得許珝就這麽一直被祁硯旌抱着不合适,伸手想搶過來。

哪成想被祁硯旌冷冰冰盯一眼,吓得直接縮了回去。

“祁老師!祁老師……”助理導演氣喘籲籲跑過來:“下半場馬上開始了,您看……”

祁硯旌一怔。

他完全忘了還有評級的事。

時間緊迫,助理導演見他不說話,又不敢再出聲,急得汗都下來了,求助地望向高平。

大事為重。

高平咳嗽一聲,湊到祁硯旌耳邊斟酌道:“哥,你要不還是先回演播廳,全國直播啊,後面還有兩個組等着呢。”

“醫生馬上就到了,還有這麽多工作人員,等下我親自跟着,有什麽事保證第一時間通知你,放心吧。”

祁硯旌有些茫然。

倒不是因為要在許珝和評級之間作取舍而為難,只是忽然發現,他好像沒有任何留下的理由。

作為許珝的跟組老師和主考核官,情急之下抱住他還能說是人之常情出手相助。

但送去醫院、帶許珝看醫生、甚至陪床照顧,都不是他現在這個身份該做的事。

而接下來他的任務,是跟助理導演回到演播廳,繼續當他鐵面無私的主考核官。

祁硯旌忽然覺得很荒唐,他明明不經任何思考地做出了想要陪許珝的決定,理智回籠後,卻找不到一丁點履行這個決定的借口。

他手稍微松了松,懷裏就一空,許珝已經被張暢接了過去。

祁硯旌怔愣片刻,緩緩收回手站起身。

他拍了拍高平的肩,語氣恢複到慣常的平靜:“你跟小張一起去,有什麽需要也好搭把手。”

張暢趕緊點頭:“謝謝祁老師。”

祁硯旌勉強扯了扯嘴角:“不客氣。”

而後跟着助理導演離開,任由對方手忙腳亂給自己別上收音麥克。

醫生好像到了,身後又是一陣吵嚷,兵荒馬亂。

·

下半場的氛圍明顯不如上半場。

這是全場觀衆和屏幕前的網友一致同意的。

祁硯旌表情沒什麽變化,一如既往的冷靜,評價也沒有任何偏頗十分精準。但就是有種很微妙的氣場,讓他看上去情緒不高。

【祁老師怎麽回事啊?好像有點不高興……】

【不知道诶,剛才不都還好好的嗎,怎麽過了個廣告就哪哪兒都不對勁了?】

【就是說,關鍵還看不出來,就……很奇怪的感覺】

【救命你們都在說什麽?我怎麽一點都沒看出來,老祁不一直都這樣嗎?】

【确實,現在這樣才是他一直的常态吧,前段時間忽然經常笑,我還害怕他中邪了】

【可不是嘛,總不能因為人家最近笑得多了點,就說現在這樣不正常吧】

【是真的不太對,哎呀反正就是說不出來的感覺。但肯定有問題。】

【行了都別說了,好好看表演行嗎,這是正經評級,麻煩對臺上的演員尊重一點。】

【就是,還是打住了,不然一會兒又要扯到許珝身上去了……】

【本來沒人扯他,你跳出來幹嘛?】

祁硯旌确實心緒不定,剛從後臺回來時,他手心全是冷汗,罕見地無法集中注意力。

他盡力讓自己專注到臺上的表演,但總會不受控制地想到許珝。

稍微松懈片刻,許珝倒臉色蒼白發抖嗚咽的樣子就一個勁往腦海裏鑽,無孔不入。他甚至能感受到許珝的體溫,還有落進他懷裏時,雖然很輕卻讓人心安的重量。

所以現在抱不到許珝,他心就不安。

原本熟悉無比的評級流程,在這一刻顯得異常漫長。

祁硯旌耐心地觀看完後兩組演出,極力摒棄雜念,和其他考核官一起做出最公正的評級。

确定好全部排名和人員去留後,祁硯旌拿着手卡上臺。

舞臺的布景已經被撤光了,恢複到演研所最原本肅穆莊重的樣子,振翅逐日的飛鳥圖标在祁硯旌身後閃爍低調的暗光,也把臺上形容冷淡的人刻畫出神聖的形象。

“第三名,溫禾。”

溫禾的優點一直就是穩定,她是前幾名但達不到第一大家都有數,并未表現出過多驚訝,紛紛祝賀。

“第二名,黎依依。”

這時臺下的歡呼開始不同了,更加驚奇也更加強烈。

黎依依去年出道,今年才十八歲,是個娃娃臉很可愛的女孩子,業內對她演技的評價一直都是靈氣逼人,自然流暢。

她出道的第一部 作品,就是當下現象級的家庭倫理劇,在裏面演了乖巧懂事的小女兒,國民度高漲,成了新晉國民閨女。

不過畢竟年紀小出道時間短,多少還是有些質疑,只是在國民的高度好感下,質疑聲寡不敵衆。

對于黎依依,應該說她自身的潛力遠遠超出現有實力,需要好好培養。

現場和網絡上的議論只持續了短短片刻,人心如此,無論什麽時候,大家都還是更關心第一名。

【所以第一是許珝了吧……】

【多半了,幾乎沒有懸念】

【真唏噓啊,一個月之前我還在随大流嘲他呢,那個時候誰想得到現在他拿第一都沒人反駁了……】

【但我還是有點緩不過勁,總感覺他是第一不太對,但如果想想換成別人,好像又更不對味兒】

【唉,随便吧,就他也行,我全程都看臉去了,演技沒怎麽看明白,至少臉是真好看】

【他這場演得是真牛啊,你沒看後面紀老眼淚花子都冒出來了嗎!】

“第一名——”

祁硯旌拿起話筒,燈光聚焦,他面色平靜,深黑的眼瞳掃了掃臺下,再直視鏡頭:“許珝。”

同時,臺下爆發出熱烈的歡呼,一度沸騰到快要掀翻整個演播廳。

1評的第一名年年都是最矚目的存在,只有第一名可以在下一次評級自行挑選劇本。

意味着今年三部最高規格的沖獎片,都會送到他手邊,等着他挑,這是很多頂級演員都無法享受的待遇。

【卧槽真是他!!】

【天吶見證歷史了,真的見證歷史了弟兄們!!】

【救命我有點暈現在】

【雖然大家都猜到了,但真正看到老祁喊出他的名字,我還是覺得像在做夢……】

【他這下真是飛升了,後面三部片子,随便選哪部後續資源都不用愁了】

【所以許珝呢?咋還不上臺?】

【求他快點出現,現場喊聲太大了,我耳朵都要震聾了!!】

按流程,1評的第一名會由祁硯旌親自送上一簇捧花和一塊小獎牌,獎牌墨玉為底,請最好的工匠手工雕刻上演研所的圖标,哪怕不提評級賦予的內涵,只是玉牌本身都具備極高的收藏價值。

第一名接受獎勵後,進行致謝,再進入媒體訪問環節。

可現場左等右等都不見許珝的身影,換任何人,這種時候一個箭步沖上去都嫌慢,許珝竟然這麽沉得住氣?

現場歡呼中漸漸響起疑惑的聲音。

祁硯旌接過工作人員遞來的捧花獎牌,才拿起話筒淡淡道:“非常遺憾,許珝本人因為身體原因已經提前離場,獎牌會由我私下代為轉交。”

“感謝各位觀衆考核官的支持,也感謝今天到場的全部前輩老師,演研所會秉承初心,永遠以為國家臻選最優秀的演員為己任,謝謝大家。”

祁硯旌只負責宣布前三名,說完這些便直接下臺,後面的淘汰與晉級,全都由總導演接手。

從宣布許珝身體不适無法到場起,臺下就一片嘩然,到祁硯旌下臺更是議論紛紛愈演愈烈,已經完全沒人關心後面的流程了。

【什麽情況??這麽揚眉吐氣的大好時候,竟然都不親自來領獎的嗎?】

【1評這個獎牌幾乎就是後面各大電影界的影帝保送券了呀,是我從墳裏爬起來都要自己來拿……】

【是的,對我來說只要沒暈我都上,就算暈也要暈在臺上,手裏攥着影帝保送券,暈死都值了!】

【所以許珝身體到底什麽情況?】

【誰知道呢,但他好像一直都不太好吧,前面一年沒怎麽出現,聽說也是在養病來着】

【什麽病啊??都沒人說過啊,樓上怎麽知道的?】

【不知道什麽病,反正就是小道消息,他官方是沒出過任何消息的】

【不管是不是生病,反正他氣色看起來就很不健康,而且瘦啊,多瘦啊,之前網傳說他不吃飯,我總覺得不是在誇張……】

【新消息!!好像是真暈了,暈得人事不省的那種,還是祁老師抱住的!!我朋友的姐姐的表姑的侄女的前男友的女朋友說的,她好像是內部工作人員!!】

【……樓上這消息也倒太多次手了,保真嗎?】

【不保真啊,不就聽個新鮮嗎,反正來源是沒問題的……】

【哦豁,論許珝突然變成美強慘了?】

【別瞎猜了,等官方消息呗,反正這種情況肯定是會給說法的。】

【只有我關心,是暈在祁老師懷裏的麽……】

·

祁硯旌匆匆下臺,摘了麥轉身卻看到等在樓道的高平。

他擰眉上前語氣不好:“你怎麽在這兒,不是讓你跟着許珝嗎?”

高平還沒來得及說話,祁硯旌又擺擺手:“算了,先不說這個。”

他徑直往地下停車場的方向走,“許珝在哪家醫院,現在帶我過去。”

“哥,哥……”高平跟在祁硯旌身後一個勁地攆。

祁硯旌走路本來就快,此刻更像腳底生風,高平一米八的個子标準大長腿,都有點追不上。

“哥!”他不得已用力喊了聲:“許珝沒在醫院!”

前方身影猛地一頓,高平差點直接撞上去。

祁硯旌回頭,滿目詫異:“你說什麽?!”

高平咽了咽唾沫,平複呼吸:“他在咱醫務室呢,你走反了,算起來你離他又至少遠了五百米的直線距離。”

祁硯旌臉色瞬間黑沉無比。

“都暈倒了為什麽不送去醫院?”

祁硯旌覺得荒唐,雖然他們這裏的醫療條件不比醫院差,但設施終歸不是那麽齊全,而許珝身體看上去很不好。

“這……”高平欲言又止,“你去看了就知道了……放心,不是特別嚴重的問題……”

祁硯旌看了他兩眼,最終一言不發原路返回。

·

十分鐘後,醫務室裏。

祁硯旌雙腿交疊坐在許珝病床前,跟演研所合作了十幾年的老醫生在旁邊絮絮叨叨。

“餓暈的……你敢相信這年頭還能有人活生生把自己給餓暈嗎?”

“我都不知道說什麽好,這些年輕人,從來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

“止痛藥當飯吃,還是這麽強效的藥,硬是吃出厭食症……”

醫生小心翼翼給許珝加了瓶營養液,又在祁硯旌面前比劃:“他那個小助理都不知道,還拍胸脯給我保證說都戒了,這幾天也能吃下東西。”

“我尋思着,吃是一回事,吃了吐那是另外一回事啊!”

“反正他是你的人,”醫生指着床上的許珝道:“一刻不踏出這扇門,你就得給我管好咯,我在你們這兒上這麽多年班,不想臨了了還弄出人命,你們愛怎麽作我不管,但得等我先退休!”

這小老頭醫生也是老前輩了,沒事就愛吹胡子瞪眼,天天罵當代年輕人不愛惜身體。

祁硯旌跟着點頭說是,被懸得高高的心卻一時不知道往哪兒擱。

他設想過很多種情況,唯獨沒想到會是這樣。

因為藥物性厭食症吃不下東西,導致的急性低血糖。

他都不知道許珝已經到了吃什麽吐什麽基本無法進食的情況,明明昨晚他們一起吃飯的時候,許珝看起來都還好好的,原來回去就全吐了嗎?

小老頭看祁硯旌坐在椅子上眉頭緊皺,還是大發慈悲緩和了些:“唉,你也不用太緊張,送過來的時候問了,是昨天開始沒法吃東西的,說明還不是太嚴重,後面好好調理就行。”

“我現在給他用的成分很溫和的止痛藥,他也不過敏,就是只能靜脈滴注。你等他醒了跟他說,以後實在疼得狠了,就來我這裏挂一晚上的水,都是睡覺在哪裏不是睡?反正他之前那個藥是絕對不能再碰了”

“他不怕吃不死我是怕得很,你也好好看着他,反正這幾個月你們都天天在一起。”

“明白了,我會監督他。”祁硯旌應道,目光落在許珝的臉上。

許珝已經被扒掉了演出的戲服和頭套,看起來還稍微清理了一下身上的汗,穿着件純棉短袖蔫巴巴躺在病床上,臉頰消瘦得可憐。

祁硯旌沒忍住,拿手指戳了戳他的額頭,“小沒良心的,吃不了東西也不說,我平時餓着你了?”

許珝人沒醒,迷迷糊糊覺得額頭痛,蹙眉輕哼了一聲。

祁硯旌手指一下僵住了,小心移開,明明覺得自己沒用什麽力,許珝眉心卻紅了一小塊。

他皮膚太白了又很薄,看上去就像文藝彙演時,被老師用口紅在眉心點了朱砂痣的小朋友,還皺着眉,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

祁硯旌忽然想起拍戲的時候,聽張暢說過許珝是豌豆公主,現在看起來,豌豆公主都沒他一半嬌氣。

他難得有些無措,停頓片刻,還是将指腹落在許珝眉心的紅痕上,很輕地揉了揉,直到許珝眉目舒展開來。

大約又過了十幾分鐘,許珝才悠悠轉醒,只是人看上去還懵着。

祁硯旌單手托住他的下颌,手指細微地動了動,像在很輕柔地安撫:“醒了?還難不難受?”

許珝眼皮只掀開一條小小的縫,很緩慢地邊眨眼邊睜大,似乎在努力看清眼前的一切。

祁硯旌耐心地等着。

好一會兒,許珝才緩緩開口,聲音有點啞:“暈……”

祁硯旌臉色沉了些:“嗯,想吃東西嗎?”

許珝心裏本來就有些翻騰,一聽到吃的,眼皮一翻,眉頭又皺了起來:“……想吐。”

祁硯旌手指緊了緊,神情更加凝重。

還沒想出要怎麽做,許珝就徹底閉上眼睛,低低道:“你能不能別晃了……”

祁硯旌一愣,徹底坐不住了,扭頭問小老頭:“暈成這樣?!”

小老頭波瀾不驚,冷哼一聲:“那不然呢,這樣都算好的了,我是人開的藥不是神仙,你當什麽靈丹妙藥一瓶下去就活蹦亂跳了?早着呢。”

“可老這麽暈着不行啊。”

“你急什麽呢,過會兒就好了。”

祁硯旌還是急,但不說話了,就在許珝面前坐着,隔一會兒看一次時間。

等到第一瓶營養液快輸完的時候,許珝總算能坐起來,不再覺得整個世界都在轉悠。

他人稍微有些精神了,就開始作,祁硯旌問一句哪裏難受,他很不得從頭到腳都說一邊,連頭發絲都能透出委屈。

張暢帶着衣服和飯菜過來,推門看到的,就是祁硯旌給許珝揉額角的畫面,手裏大包小包差點全掉地上。

“你、你你你們幹啥呢?!”

許珝從祁硯旌肩頭露出小半張臉,看上去像整個人都被抱在懷裏。

聲音聽着也懶洋洋的:“沒看出來麽?我撒嬌呢。”

祁硯旌在他後腰拍了拍,“別瞎說。”

他扶許珝靠着床頭坐好,自己則坐回一旁的椅子上,沖張暢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張暢愣愣地走進來,把衣服放在床頭,飯菜放在小桌上,人都還是震驚得有點懵。

許珝被祁硯旌抱住的畫面,越想越暧昧。

他打開飯盒,就是一小碗蔬菜粥,問許珝:“現在能吃嗎?”

許珝點頭,他其實有點餓了,就是不知道這回吃了還會不會吐。

張暢見他願意吃東西,長長抒了口氣,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地喂他,許珝也很乖的慢慢吃。

只是越喂張暢心裏就越不舒服,總感覺毛骨悚然的,一偏頭,果然和祁硯旌的視線對了個滿當,吓得手一抖,粥糊了許珝一嘴。

“你幹嘛呢?!”許珝滿嘴黏黏糊糊,懵得睜圓眼睛。

尋思着,自己嘴雖然不大,但還不至于找不到口吧。

張暢回神,趕緊忙着找紙,卻被祁硯旌搶先。

祁硯旌動作迅速,卻相當優雅地從床頭扯了張餐巾紙,捏着許珝的下巴把糊在嘴上的粥擦幹淨,然後扔進垃圾桶,一套動作行雲流水絲滑無比。

他坐回椅子上,長腿交疊抱着胳膊,看向張暢,非常無所謂地說:“繼續喂啊。”

張暢哪還敢喂。

張暢只想直接消失。

許珝懵了一會兒,目光在兩人之間打了轉,忽然明白了什麽。

他抿嘴笑了笑,對張暢說:“你先出去吧。”

張暢如蒙大赦,一溜煙立刻沒了影。

病房裏又只剩下他們兩人。

祁硯旌心裏總算舒坦些。

許珝這人也不知道什麽毛病,吃點東西老愛舔嘴唇,吃一口舔一口,多容易起皮吶。

看上去也……不太好說。

許珝看着祁硯旌,眨了眨眼。

“?”

許珝笑了:“你喂我呀。”

“?!”

許珝撇撇嘴:“你把我助理吓跑了,我手上又沒力氣,你不喂我怎麽吃呢?”

祁硯旌:“……”

祁硯旌沒話說了,在心裏暗暗衡量了下是願意繼續看張暢喂他,還是自己親自上手,答案顯而易見是後者。

他起身坐到許珝床邊,舀了勺粥送到他嘴邊。

許珝卻往後縮了縮,一臉純真:“燙。”

祁硯旌抿了抿唇,緩緩收回手,吹了兩下再送過去,小祖宗才願意張嘴。

沒喂兩口,許珝又摸摸肚子,說不想吃了。

祁硯旌攪拌着還剩了大半的粥,皺起眉:“才吃多少?張嘴,再來一口。”

許珝卻靠回床頭,拿大眼睛看他,漸漸緒起委屈:“你說話怎麽這麽兇呢……”

祁硯旌:“……”

這下是真沒脾氣了。

他把勺子放回碗裏,天人交戰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選擇投降,舀起一勺吹了吹,放柔聲音:

“再吃一口好不好?乖一點。”

趴門口聽牆角的張暢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許珝嘴角揚起笑,張嘴含住勺子,還又舔了舔嘴唇。

這副樣子落在祁硯旌眼裏,很像古裝劇裏因為有了身孕所以恃寵而驕的貴妃娘娘。

于是祁硯旌人生第一次當老媽子,千哄萬哄才伺候貴妃娘娘吃完了半碗粥。

這種滋味,很難言說。

吃完飯,祁硯旌把東西大概收了收,又去洗了個手,回來的時候拿了兩樣東西——捧花和獎牌。

祁硯旌揉了揉許珝的頭發,神色在這一刻很認真:“恭喜啊,第一名。”

許珝眼睛都亮了亮,漂亮的眼瞳裏閃爍着灼熱的光。

他小心翼翼接過來,抱在懷裏,很仔細地瞅了瞅那塊雕着飛鳥和太陽的玉質獎牌,又低頭聞了聞那捧花,而後驚喜擡頭看向祁硯旌:“花竟然是真的诶!”

祁硯旌忍俊不禁,在他床邊坐下:“不然呢?我們還不至于拿捧塑料花濫竽充數。”

許珝整張臉都笑開了,輕輕摸着花瓣:“那我回去找個花瓶插起來,應該能開好幾天吧?”

他開心的點有時候總令祁硯旌覺得費解,甚至思考過是不是兩人年齡差太大,所以有代溝。

但無論如何,有個事實是毫無争議的——許珝開心起來笑一笑的時候,是真的很漂亮。

祁硯旌半點眼神都沒分給拿捧花,目光一直落在許珝彎彎的眉眼上。

“嗯,能開好多天。”他說,“以後再多買些給你。”

許珝不說話了,抱着花沖他笑,忽然他臉色變了變。

祁硯旌心裏一緊,彎腰扶住許珝的肩:“怎麽了?”

許珝搖搖頭,低聲道:“幫我……叫下張暢……”

張暢一直在門口聽牆角,幾乎下一秒就沖了進來。

然後祁硯旌才知道許珝為什麽忽然要叫別人。

他又吐了。

剛剛被祁硯旌哄着騙着吃下去的一點粥,不一會兒就吐得精光。

祁硯旌視線被張暢擋住大半,只能看到許珝抓住床沿的指尖都變得青白。

小老頭尋着響動趕過來,檢查後對着一臉焦急的張暢,只說:

“沒關系,吐了就再吃,暫時只弄溫和好消化的。他腸胃被刺激得有點厲害,但還可以調養,一點一點的加,少食多餐,別碰那款止痛藥,要不了多久就能好。”

“他現在會覺得餓自己也想吃東西就是很好的情況了,其他的都不急,慢慢來。”

張暢連聲應着,又掏出手機做筆記,追着小老頭問食譜。

祁硯旌留下來陪許珝再吊了一瓶營養液,徹底結束小老頭來拔針時,天已經很黑了。

許珝下床穿外套的時候,走路還有點顫顫巍巍,祁硯旌看不下去扶了一把:“我背你出去吧。”

說完也不管許珝答不答應,眼睛在四周的空地上掃了一圈,直接問:“我蹲哪兒?”

語氣相當自然,自然得好像打從心底裏覺得“背許珝需要指定蹲的地方”是非常理所應當的事。

許珝扣紐扣的手一頓,怔愣片刻忽然笑起來。

這個畫面熟悉得很詭異。

當初在二樓的洗手間,許珝是因為腿痛得實在走不動路,才指了個地方讓祁硯旌蹲。

沒想到祁硯旌被□□得那麽懂事,一直記到現在。

許珝笑得喘不來氣,他身上沒力氣,笑了一會兒就頭暈,伸手想扶門框,結果扶住了祁硯旌。

不知不覺間,就笑到祁硯旌懷裏去了。

祁硯旌真的不懂這個沒良心的小東西成天都在傻樂呵什麽,但他最終還是在許珝手指的地方蹲了下去,穩穩當當把人背起來。

張暢和高平早早地等在了地下停車場。

祁硯旌把許珝送進車裏,關好門,許珝就搖下車窗,趴在邊框上仰頭看他,小聲問:“這次回去了,我們什麽時候再見呢?”

祁硯旌撥了撥許珝額前的碎發,聲音放得輕柔緩慢:“很快了。”

許珝這才笑起來,沖他揮揮手:“好,那拜拜了。”

祁硯旌點頭:“回去好好休息。”

1評結束到2評開始的期間,有一小段休息時間,演員們可以離開演研所,回家放松或者跑行程。

最近天氣開始變好,每天都能看到暖融融的太陽,許珝狠狠休息了兩天,身上不怎麽痛了,多多少少也能吃進去些東西。

休息的第三天,被老板華自亮叫去了公司。

董事長辦公室裏,聶成益陪着笑給華自亮沏茶:“華總你看,還是讓我繼續帶小珝吧,我帶他最久,最了解他呀。”

華自亮抿了口茶,笑笑卻不給回應:“嗐,不急啊小聶,這些事也需要雙方商量嘛,我把小珝叫來了,咱們再溝通溝通。”

“好好,”聶成益搓着手在一旁坐下,“等小珝來。”

“叩叩——”門被敲兩聲後,從外面推開。

華自亮看清了來人立刻起身,親自上前把人迎過來,滿臉堆起笑:“小珝來了呀,快快快,快坐下。”

他給許珝斟了杯茶,熱絡道:“怎麽樣?身體還行吧?你都不知道啊那天你暈倒,把我們都吓壞了,幸虧沒什麽大事,不然我要傷心死了!”

“是啊是啊,”聶成益也趕緊開口,“小珝你身體不好,評級越往後任務越重,華總最近一直再愁,說你身邊沒個經紀人可怎麽辦呢?”

張暢立刻翻了個白眼,要不是許珝攔着,估計得罵出聲。

許珝眉梢挑了挑,對今天走這一趟的目的了然于胸。

他笑了笑看向華自亮:“華總是有安排了嗎?”

“——是呀,華總對你那是殚精竭慮啊!”

華自亮剛要開口,卻被聶成益搶了話頭,臉上的笑不由地淡了些。

許珝倒是很好奇,短短一個月,這兩人怎麽忽然就不在一條戰線上,變得有點面和心不和了。

他撐着下颌,手指在太陽穴上點了點,問聶成益:“聶哥你想說什麽?”

聶成益臉上堆起讨好的笑:“我是覺得哈,我畢竟是帶你帶得最久的經紀人,你的資源團隊我都最了解,沒有人比我更合适繼續帶你呀。”

“當初換人,也是因為不得已,現在我們繼續配合,相信我,我一定能把你打造成宇宙大明星,為咱們公司創造最高的價值!”

許珝沒忍住,低頭笑出了聲,他捂住嘴:“不好意思,咳,可這樣的話,那個……誰?”

“丁柯。”張暢在一旁不太小聲地補充道。

“哦對,丁柯,”許珝想起來了,又帶上些歉意,“對不起,最近記性不太好,那聶哥你回來帶我的話,丁柯怎麽辦呢?”

“他呀,他就是個新人,”聶成益拍着大腿,十分語重心長的樣子:“随便分個底下的小經紀人帶就是了。小珝你不一樣啊,你是咱們公司的重點培養對象,那不得派個有經驗有人脈的來帶你,你說是吧?”

“哦,原來如此,”許珝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點點頭,轉而看向華自亮:“華總,您也是這個意思嗎?”

華自亮還在喝茶,一時沒有回應,像還在等什麽人。

聶成益焦急道:“華總……”

“——不好意思,我是不是來晚了?”

門口忽然響起一道女聲,聶成益的臉色在看清來人後瞬間變了。

“岑姐!!”張暢甚至直接站起來,激動得臉都漲紅了,“你、你回來了?!”

華自亮看完周圍一圈人的表情後,才放下茶杯朝女人招招手:“小岑你可算來了,就等你了。”

女人留着利落的短發,身穿幹練的職業套裝,踏着小高跟款款上前。

她先是拍了拍張暢的肩,而後在許珝身邊坐下:“好久不見了,小珝。”

許珝也沒想到還能再見到這個人。

岑槐——原身的第一個經紀人,也是原身的星探。

她從學校裏選中了許珝,許珝才由此展開的星途,原身剛出道時最輝煌的那段日子,都是岑槐在帶他。

後來岑槐因為個人原因離職,原身的經紀人才變成了聶成益,事業逐漸一落千丈。

聶成益臉都黑了,不甘心地問華自亮:“華總,你、你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啊,”華自亮攤開手,一雙眼睛笑得眯起來:“小岑是小珝的第一個經紀人,和團隊的關系也最密切,由她負責小珝以後的工作事宜,不是自然而然嗎?”

“那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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