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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人姓劉,讓賀君叫他老劉。他絮絮叨叨說了不少話。
賀君知道這個節目不可能把老劉的話都留着,但也沒打斷老劉和他唠嗑。這碩大的木工廠今天就老劉一個人,孩子在外讀書,沒什麽人可以交流。
老劉還給了他一個新口罩:“村裏發的。”
給完他又問了一聲:“你們做節目是不是要露臉啊?要緊不?”
賀君接過口罩笑着戴上:“不要緊。給人示範規範更重要。”
老劉對賀君态度頓時更好:“就是說。我們以前要是哪裏沒做規範了。這一個不小心手指頭就沒了。口罩帶着好,生病少。”
農村的年長者見着小輩,多有那種照顧和教導的姿态。大概是節目組和村裏溝通過,本地人對賀君等人态度很好,話裏話外帶着宣傳家鄉的意思。
老劉把造一個床需要的木板抽出來,給賀君說着:“床裝起來簡單的。這些木板搬過去。按照長度分類,然後電鑽一鑽就拼起來了。五金是另外的價錢。”
賀君聽到錢就頭疼:“要是不用五金呢?”
老劉:“那不用五金的,也有法子。榫卯知道麽?”
賀君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筍卯?”
老劉從角落裏拿出一個木塊集合體,在賀君眼前示範了拆和裝:“喏,就這樣的。在兩塊木頭接觸的地方造榫和卯,凸出來叫榫,凹進去的叫卯。拼起來就好。但這得你們自己做,費時的。現在很少搞這個了,費時間,沒電鑽快。買大機器來做成本又太高。”
老劉聽出賀君沒錢,就沒告訴他現在榫卯結構的家具那是比不用五金的還貴。
賀君看着這個木塊集合體,起了興趣:“這個有意思。搭床完全就不用五金了麽?”
老劉點頭:“一顆釘子都不要。很穩。這種圖紙你網上一搜就有。新人唯一的問題就是,你們可能一不小心把榫頭給折了。不過這套上節目肯定好看。”
他和賀君說着:“以前的木工都會做的。現在年輕人會的沒多少。我兒子也不學。我師傅那套估計在我這兒就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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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兒,老劉挺不舍得:“要是你們紅點就好了,宣傳宣傳。下個月我兒子暑假就要回來了,我這邊得了空,可以專門教你們點。”
賀君聽着有專業人士教,能白嫖一個人工費,并得到老劉親手做的一張示範床,立刻表示:“沒事。我們可以先學着!我們第一個月要收水稻,我們将就先睡木板上。下個月時間多了,專門琢磨這個。”
木板堆積起來的床也算床!
賀君直接把團隊剩下幾個人一塊兒代表了:“我隊友肯定也想睡這種沒釘子的床。”
老劉當下表示:“好!”
兩人一拍即合。老劉相當高興幫賀君取了五張床的木板,把木板拖到門口,找了車親自幫賀君送貨。
老劉坐在司機位上,賀君和攝像師坐在車後頭和木頭湊一塊兒。這行為不太安全,理論上不能上路。但鄉下地方就那麽點道,路程不遠,賀君和攝像師配合着這麽将就下。
賀君在後頭發着消息,把自己這邊床搞定了事情告訴隊友。
他再一次迎來隊友們的歡呼。
當然,賀君溫和笑着,友善把大家都給算了進去:“最近大家估計都沒怎麽鍛煉,做點苦力是好事情,耐力會好。”
誰要是不答應,誰就掏出80來請人工老師傅。
天真的隊友們不知道賀君把他們安排得明明白白。他們一個個互相感慨着“隊長不愧是隊長”“節目組還是有人性的”,眉飛色舞在另外兩條道那兒撒歡。
……
木板很快被運到屋子那兒。
賀君和老劉把所有木板往房子裏搬。卧室在二樓,他們得把這些全部搬運到二樓的空房間裏。就這麽上下搬運,賀君就出了一身汗,臉上的妝也掉了不少。頭發更是不少濕成一小撮一小撮,耷拉在他的腦袋上。
過來的時候有多精致,現在他就有多狼狽。
原本穿着的休閑衣服轉眼被木頭剮蹭到不像樣。賀君不知道在哪裏蹭到了,腰間有很長一道灰色,胳膊側面更是有一道白。
就這衣服消耗率,他原本準備的衣服估計不夠用,還得讓人另外寄過來一些。早前經紀人的提醒不是憑空起的。
老劉送完東西,讓賀君寫了個條子,帶着條子就走了。木板放在二樓,賀君一個人把木板攤放齊整些,又去問工作人員要床上用品。
汗出了也不能第一時間洗澡。接下去要幹的事情還不少。
他把被子都搬運到樓上,一個人幹脆去衛生間把妝給卸了,洗了把臉給自己降了個溫。他素顏很能打,唯一的缺點就是口紅塗抹多了,實際唇色很淺,看起來沒血色。
現在運動了一段時間,他臉上血色比平時好,素顏和上妝也沒太大區別。
他擦幹淨臉和手,到房間正式折騰起來。
屋子二樓有一個巨大的房間,所有的木板都在了這個房間內。房內窗戶大開,陽光正好,還時不時有暖風吹進屋子。
從窗戶內往外望去,可以看到大半個中玉島。樓下廣場上空留着五個椅子,遠處是他先前路上看到過的水稻田和大棚。再遠一點就是河道,以及河道外一大片一大片的農地和大棚。
河那邊隐隐似乎有鵝在撲騰,不知道是不是他看岔眼了。
賀君想多看兩眼窗外的風景,但想到今晚睡覺需要床,決定還是先鋪床。
木頭墊在底下睡起來硬,賀君先把墊被塞好,再在上面鋪上床單。被子是新的沒晾曬過,三件套還得他自己親手給套上。
好在常年住外頭,套個被子是簡單活。
他忙着做事沒說話,擡起頭掃到一眼鏡頭,猛然想起是在錄制,笑着講解起來:“被套套起來很簡單。我們把被子鋪平,再把被套翻過來蓋在上面。接着,我們抓着兩個角翻轉,抖一抖,一半被子就進去了。再把剩下的被子往裏塞,把另外兩個角對齊。最後拉上拉鏈。”
此刻的被子四個角是對齊了,但中間被子鼓出來一坨。
賀君手長,在床邊将被子邊沿拉起,扯平後用力自上而下一甩。被套是深藍色的,整條被子在這一刻仿佛海上滾浪一般,從一頭滾到了另一頭。力道大到連起的風都有了聲音。
原本中間鼓出來的一坨被子瞬間被扯平。
賀君走到床尾,再用同樣的動作甩了一遍。他這回力道恰到好處,被子被徹底攤平,而床頭那部分的被子竟然自動翻上來一截,就像是酒店裏床頭翻折的一段。
攝像師愣住。
賀君也愣住。
賀君轉頭看向攝像師,點着被子震驚:“看到沒?看到沒?剛才我甩被子一步到位!”
他完全被自己這個操作逗樂,麻利去幫另外幾個人鋪床:“不行,我要再來一個。我簡直是個天才。”
正要鋪呢,他突然想起他們團有直播任務,和平臺簽了時長合同。賀君跑去窗口往下朝節目組的人喊:“導演!洪導,我現在可以開直播麽?”
洪導手上拿了根冰棍,晃悠出來嗦着冰棍擡頭:“可以啊。能引到流也挺好。不然你們放出去都沒水花。當然,我是建議你們晚上直播,五點後看得人多。”
這個節目第一期沒知名度,又是和地方簽的宣傳合同,回頭宣發不能炒作太過頭。洪導都不知道這綜藝會不會有水花。別人最初都靠國民度高的明星吸觀衆,他們……只有一個糊團。
洪導三兩下把冰棍吃完:“你現在直播什麽啊?”
賀君:“直播鋪床。”
洪導:“?”
賀君覺得直播不是個重點。他就想問:“你為什麽有冰棍吃?冰棍多少錢?”
洪導:“一塊錢一根,村裏頭小賣部買的。”
擁有十塊錢的賀君雙眼發光:“村裏小賣部在哪裏?”
洪導看着賀君,露出了一個“你懂我懂”的笑容:“我助理買的。”他重新回到節目組人群裏,坐回自己攝像機後頭,當做無事發生。
賀君:“……”好的呢,看來得他們自己探索。
賀君回到房間裏,打開手機和隊友們說了聲:導演說村裏有小賣部,你們碰到人問一聲。回頭我們要買調料啊、鍋碗瓢盆很多東西。
他內心天平在省錢和只要一塊錢的冰棍上搖擺了一下,最終選擇省錢:“算了算了,沒錢吃不起冰棍。我們先直播。”
房間裏被打光師布置過,光線合适。
賀君從行李箱裏翻出支架,四處看了圈,發現家徒四壁的後果就是,他只能把支架放在窗口,對着房間裏面拍。
“萬一手機摔了,我們能不能申請要個手機贊助商?”賀君發出真心實意的詢問,調整好手機位置,把直播間打開,同步到社交平臺,并寫上了直播标題——
Vacation賀君在線鋪床。
第一個飛速蹿進來的粉絲看了看标題,又看了看自家偶像素顏的半個大頭,以及背景裏空蕩毛坯房的一堆木頭,發出靈魂質問彈幕:哥,你窮成這樣了嗎?
看到彈幕的賀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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