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幹實事的人不會将自己的一切成就貼在額頭上，穿戴在身上。

他們在自己領域裏擁有着自信，卻不會自傲。知識就像是“圓”一樣，體積越大，接觸到的未知越多，了解到有成就者也越多。

楊姐拿了幾瓶水過來，靜悄悄放在Vacation幾人身邊。她完全不打擾他們打甲魚，還頗有興致張望着。

甲魚池子裏水并不是網上海灘那種海天一色的純淨天藍，而是有點泥黃色。這水不髒，只是因為池子建立在泥土上，所以才呈現出這樣的顏色。這兒每一處養殖甲魚的水都經過檢測，符合養殖漁業，并且還控了溫。

五個人一起打甲魚，哪怕四散開來也容易內鬥。

賀君眼尖看到一只甲魚上浮喘氣，速度一竿子下去，結果斜側方不遠處飛來橫竿，兩根魚線瞬間糾纏到一起，因為頭上那點金屬重力緣故，直接下墜。

甲魚沒打到，驚起一陣水花，整個池子上蕩開一圈圈漣漪。

賀君側頭看過去，發現關正陽蹲在那兒一臉心虛。他心虛到咳嗽起來，拉了拉竿，自言自語起來：“甲魚好聰明啊。”

賀君對着關正陽緩緩發聲：“你看看我們纏在一起的魚線，再說一遍？”

關正陽迅速起身，拿着魚竿就往賀君這邊走：“我來解開，我可以。”

另外三人繼續打甲魚，他們這邊成了在解魚線。

“w”形态的魚鈎好幾個纏繞在一起，糾成了一團亂，一時半會兒完全弄不開。賀君和關正陽折騰了好半天，跳舞的默契半點沒放到這上面，反而越折騰越亂，連最基本的線頭都理不順。

反觀另一頭池子邊，少了兩個人，三人打甲魚就舒适得多了。

葉浩将袖口順到肩膀處，把短袖再次穿成吊帶，凝神掃視着整個水面，仔細觀察着水面波動。他剛才發現了，甲魚出水面呼吸也會産生漣漪。他不用費眼睛去找快和水顏色融為一體的甲魚，只要去找漣漪就行。

今天幾乎沒什麽風，是适合打魚的日子。

倏忽間，一處水面剛有一丁點異常，一圈圈水波剛蕩出一丁點。葉浩眼明手快，一竿子甩過去。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麽操作的，只覺得魚竿突兀一沉，一股拖拽力從前端傳來。

他眼皮一跳，身體往後側退了一步，趕緊收線往後拖拽，并且喊起老師傅：“我好像打到了。”

老師傅忙趕過來幫忙扯線，輔助葉浩往後頭拽魚竿。

甲魚撲騰起來力道極大，飛躍到空中，因為慣性直砸向葉浩。葉浩在幾個人當中本來就屬于膽子不大的，本能被吓到魂飛魄散一哆嗦，竿直接丢老師傅懷裏，連驚恐的話都講不出。

猝不及防拿到魚竿的老師傅：“？”

老師傅懵了一下，意識到竿子上還挂了一只甲魚，忙收線伸手去抓。他兩根手指扣在甲魚的腳上，将魚鈎輕松取出，翻過身展示給葉浩看：“老大一只。”

被堵住腳的甲魚腦袋鑽不進殼裏，探着頭試圖啃咬冒犯者，然而搖頭晃腦咬不到。畢竟不是誰的腦袋都可以咬到尾巴處的。

老師傅掂了掂，算了下重量：“大的，得一斤半。在大池裏養了有一兩年。”

葉浩的膽子慢慢恢複過來，驚嘆起自己成果：“厲害啊。”

老師傅被葉浩逗笑：“你這是誇自己打甲魚厲害，還是誇這甲魚長得厲害？”

葉浩點着腦袋：“都厲害！都厲害！”

一人打到甲魚等同于全隊成功，四個人看到葉浩那兒有了成果，紛紛跑過來圍觀。

這只一斤半的甲魚背上有點印記，老師傅點給他們看：“這只甲魚喜歡往水上跑的嘞，你們看它這個殼。被人打過好幾次了。都是鉛墜子印。”

甲魚搖頭晃腦。

老師傅：“以前年紀小，次次被放回去。現在年紀大嘞，差不多好被吃了。”

甲魚還在那兒搖頭晃腦，兇狠得相當滑稽。賀君笑出聲。

老師傅到邊上幫他們把甲魚束起來，放進一個泡沫箱儲存着：“新鮮的。今天晚上就吃了吧。有營養，補身體。清蒸啊，紅燒啊，都好吃。”

楊姐沒想到他們那麽快就能打中甲魚，走過來誇了兩句：“很多專業人士一整天才打上一只合适的。你們才開始就打到了。了不得啊。”

葉浩不敢置信：“真的麽？”

楊姐點頭：“真的。我本來以為今天要老師傅抓一只送你們。”

這話聽起來就很真。葉浩頓時心情極好，得意到尾巴翹上天，繞着甲魚和隊友晃：“哎，了不得。我這就是天賦。以後退休了就過來打甲魚。”

他停下腳步，裝模作樣擡起手，做出一個撫蓋喝茶的動作：“一杯茶，一根魚竿，一整天。巴适！”

童文樂實誠勸說：“……你退休前可以考慮演個戲。”連別處方言都冒了出來。

一群人笑起來。

大早上進度那麽快，能拍攝到的物料就多。楊姐見他們有收獲了，便問了一聲他們：“我們甲魚苗要喂養，你們要過來看看麽？”

賀君當即應聲：“好的，麻煩楊姐了。”

楊姐笑笑，轉身帶着他們走：“那跟我去大棚。”

一群人浩浩蕩蕩往大棚方向轉移。

楊姐走在前面，手指指着他們之前來的路上路過的大棚：“這裏面養殖的都是七八兩以下的甲魚苗。甲魚喜歡溫度高一點，水溫低于十五度，它們就會考慮冬眠了。”

這可真是令人驚嘆的不适低溫。

“十五度就冬眠？”邱豐好奇，“所以要用大棚減少它們冬眠時間麽？”

楊姐解釋：“這是其中一個原因。大棚養殖看護起來方便，不容易生病，喂養出來的甲魚上市速度快。一年就可以了。像外塘裏養的生态甲魚，那得三五年才賣得好。中間一病或者內鬥一下，産量就下去了。”

邱豐：“內鬥？”

楊姐很喜歡邱豐這種乖學生，耐心回答他的問題：“就打架。自然生物的天性。”

她很快将衆人帶到目的地，領着人進大棚。大棚數量多，喂養上總歸是要花費很多時間的。工作人員穿着制服，拿着大桶正往一個個大小均等的池子裏倒蝦和螺蛳。

“水鄉喂養甲魚的成本就小點。喂養的材料到處都有。”楊姐從一個桶裏拿了兩顆白菜，遞到賀君和邱豐手裏，“甲魚也要葷素搭配，這是它們的蔬菜糧食，是周圍人種下來品相不好，賣出來價格不高的那批。”

品相不好是指長得不好，扔了浪費，當肥料又不實在，多是賣了當各種飼料。

楊姐想起有趣的：“哦對，甲魚還吃蒲公英。吃了生病少。”

幾個人驚嘆。

賀君把白菜分了分，跟在楊姐身後有樣學樣，努力喂食各種小甲魚。大棚裏的甲魚比外面露天養殖的甲魚性情溫和得多，懶懶散散，有糧吃就湊過頭啃咬起來，也不管喂養它的人是誰。

五個人喂了一會兒，意猶未盡跟着楊姐繼續往後參觀。

甲魚養殖與時俱進，自然會配備上高端飼料和高端科技。純天然的食材喂養起來遠沒有飼料來得方便，飼料也是一代代進化的。至于高端科技，比如大棚裏有溫度調節的設備，還有一些賀君他們看不太明白的器械，多彰顯了時代進步，可惜在參觀時被一言兩語帶過了。

他們畢竟是以綜藝節目的性質參觀的，時間有限，楊姐介紹的東西就也有限。

到了中午，楊姐還請他們在養殖場和大夥兒一起吃了頓。下午，楊姐将幾個人領出大棚，把他們打上的甲魚送到他們手上。

除了葉浩打到的這只甲魚外，楊姐還送了節目組幾只甲魚以及一大袋養殖場裏閑來無事飼養的一些蝦之類的小河鮮。

她對這種宣傳模式是很支持的，不然也不會親自上陣，帶他們幾個小年輕在整個養殖場裏晃悠。

趁着鏡頭沒有對準她，她很友善和賀君他們說着：“你們這個節目挺好的。做宣傳打廣告，不是單純只給自己賺錢的，而是能給農村實業帶來好處的。我年輕的時候也追星。誰不喜歡好看的人呢？現在想想都沒覺得自己追錯過人。我想你們的粉絲多年後也會那麽想的。”

賀君笑了笑，他現在已經是很多粉絲的“多年以後”了。

他要是去問，那些老粉一定會說她們追得心甘情願。

“不愧于心罷了。”賀君言簡意赅回着楊姐，“楊姐也是很多人眼裏的星。”

楊姐愣了下，随後笑得有點開心：“真是會說話。難怪那麽多人都喜歡年輕小偶像。長得俊，說話甜，誰能不喜歡。”

賀君在行內聽慣了所有人說自己年紀大，到了農村感覺所有人都拿他們當小輩。明明楊姐是姐，總共也沒比他大多少歲。

年輕化的賀君笑開：“就是，誰能不喜歡我們。”

雙方互相吹捧完，愉快結束了今天水産養殖場一日游。

節目組把車開上，帶着一堆人浩浩蕩蕩離開。

賀君臨着走，回頭又看了眼水産養殖場。從遠處看，外行人完全不能從整齊的大棚和一個個方形大水坑中看出什麽。

這兒投入的心血、金錢，帶來的發展和收益，從傳統養殖到科學養殖一步步發展過來，全是要走進去聽人說了才知道。和城市的光鮮亮麗，小資格調完全不同。

賀君轉回頭，看了下後視鏡裏的自己，頓了頓。

鏡頭裏的他似乎和來這兒之前也不一樣了，少了點脂粉氣，多了點泥土氣。

他被自己內心用詞逗樂，無聲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