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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君在地上頓了半響，半點不想起身。

農村生活是真的忙，哪怕所有工作人員身兼數職，盡可能在鏡頭外面幫忙搭把手，一時間都忙不過來。

群裏嘀嘀讨論着各種情況，助理、策劃、收音老師、打光老師每個都被分配了工作。童文樂的方案看着十分符合實際情況，規劃相當漂亮，成本把控也很合理，但落到實處就是會有各種各樣的小插曲。

比如說花卉打包的規範性問題。數量一多，打包起來容易有疏漏，這快遞還沒送出去，在整合地就散架了。還得派人專門負責。

比如說客戶下單，完全不知道自己家裏合适種什麽種類。下完單覺得好像不合适，又立刻退單，退完單又覺得另一個比較合适，發來了連環詢問：“在？”“我家種這個好看麽？”“這花多大呀！”

花店本來就沒固定客服，安排上的工作人員手忙腳亂，很難應付數量龐大的網友群。

相關問題不勝累舉。

除了這些問題，還有快樂農場內部問題。雞鴨貓要人喂養，花卉大棚要人澆水，母雞雞蛋需要每天去取。除了吃喝問題，還有拉撒問題。鏟屎官是真的要鏟屎的！貓貓要上廁所，母雞也要上廁所。

警長作為一只和大衆貓咪一起生活的小貓，會主動去貓砂盆裏解決生理需求，可母雞不會自己主動去固定地點解決。母雞會滿世界奔跑，跑到哪裏就和哪裏的自然溝通。要是解決在了廣場上，還得專門用掃帚清理。

小雞小鴨窩更是每天都得解決一下，不然裏面那味道相當驚人。

小呂前一天還打電話過來問賀君：“你最近有想接的通告麽？我看有幾個還不錯的，你可以考慮下。趁着現在流量上來了。”

賀君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拒絕金錢：“你知道農場裏一天有多少活麽？你看我有空麽？”

“時間是海綿，擠一擠就有了。”小呂美滋滋翻看着郵箱裏各種邀約，“事業上升階段，一天睡兩三小時很正常的嘛！”

賀君：“……”圈內可真是真實。

出去參加各種通告，農場這兒的事情更加忙不過來。剛起步的東西，本來碰上的事就多。事情要一個個去解決。賀君就拒絕了小呂的通告：“都是集體通告，一出去這兒就完全停擺，得靠節目組和請本地人了。先放放，等節目再上幾集。”

小呂依依不舍：“好吧。”

賀君蹲着回想：就小呂這個經紀人以及公司的佛系作态，他們團能糊到現在，也不是沒有原因。

當然，小呂和老總這一對好兄弟佛是佛了點，還是讓整個團維持了個人正常生活的，至少讓他們活得很像樣。要是真每天只睡個把小時，他們怕是全團熬不到十二年，退圈的退圈，猝死的猝死。

賀君想着通告，想着農活，想着幫當地人更好賣花的事……

他慢悠悠起身，晃到洪導身邊繼續蹲下。

洪導：“……？你在錄節目呢。”

賀君嘆了口氣，只能換了個位置，拿出偶像專業素養，找準鏡頭蹲下，讓自己臉對着洪導那兒：“洪導，跟您商量個事呗。”

洪導聽到賀君這口吻，不是很想配合商量。

賀君像是沒察覺洪導的不樂意一樣，仰着頭繼續說着：“我們這個節目，最近收視率在變高了對吧，播放量也還成。應該也有嘉賓想要過來參加節目吧？”

洪導挑眉。

确實有。有找上他的，也有找上策劃小佳的。大家都是圈內人，熱搜上那些個條目，哪個是買的，哪個是自然上的，一眼就能看出。

節目是真的有了熱度，而且評分不低。節目本質是在官方那兒挂過號的，是正能量的節目。別的嘉賓過來走一趟，哪怕是吃點苦，穩賺不虧。

錢呢，不能一個人賺，否則會得罪人。名氣也是一樣的。問題是，洪導和賀君對上視線，表示：“首先，我們沒有選角導演。”

賀君人頓了頓，發現洪導這個“首先”确實是個很大問題。

洪導繼續說着：“其次，我們沒錢請嘉賓。我們的贊助都沒什麽錢。基本上能接到好通告的藝人不會樂意來。接不到好通告的藝人又有很多個人原因，不一定适合我們節目。”

這話就很委婉。接得到好節目的嘉賓再怎麽糊，一趟節目也有萬把塊，多得甚至幾十萬。接不到好通告的嘉賓，基本上身上都挂了點問題。前者不會那麽想不開，後者要選合适的，就又回歸到第一個問題：他們沒有選角導演來負責審核。

“再不然——得靠人情去請人。”洪導問賀君，“你靠人情去請人過來種田呢，還是請人過來幫警長鏟屎？”

賀君回憶了一下自己圈內外所有友人，倒不是找不出合适的，只是……叫人來受苦好像是有哪裏不太對。

他忍俊不禁：“洪導，您這是在埋汰自己節目啊？”

洪導哼笑一聲：“我這叫實話實說。”

賀君問洪導：“要不我們在網上發個簡歷？然後直播在線招聘？有意向的自然會樂意先得一個招聘機會。要是不合适……”

“那就是腥風血雨。”角落裏策劃小佳給賀君豎起大拇指，欽佩看向他，“熱搜上挂滿藝人的名字，然後你們的種田無人問津。這要是換個節目，絕對紅到讓人雙眼滴血。我們這個節目不合适。主次得分清。”

小佳在節目內容掌控上，話語權極高。她其實就這方面早和洪導聊過：“我們節目前面幾集就是展現你們成員個性的。後面幾集就是展現地方特色的。結構完整，多線并進。最後結尾我還沒想好。”

洪導插話：“你最後一句不用告訴他。”

賀君：“……”

洪導見賀君沒話講，笑着又說了聲：“最後，這是你們團的團綜。你叫來嘉賓，有一就有二，開了先例就會有無數例，逐漸喧賓奪主。涉及到的人越多，關系越需要處理，往後你還能維持最初的風格麽？”指不定到最後這個節目固定嘉賓都能換一批。

這話理論上不該是在節目中講出來的。

洪導能這麽說，一個是不覺得傳出去有什麽不好。另一個是他确實對節目上了心，也對賀君他們幾個上了心。

賀君啞然，無聲笑了下，将很多想要感謝的話憋在心裏，半響後才說：“那我現在缺人，怎麽辦？”

洪導身體往後一倒，一副天塌了關我什麽事的姿态，懶散晃了晃腳上的人字拖：“我哪知道。我這兒人都被你調過去用了，回頭還得多發工資。”

賀君原本以為是自己這邊出工資，沒想到節目組還代出工資的，頓時又能說出感謝話來了。他相當懇切：“那不如節目組多招聘點工作人員？我替全團謝謝洪導！”

洪導：“……”

洪導不知道從哪裏挖掘出一副墨鏡給自己扣上，冷漠表現出耳聾眼瞎，誰也不愛的樣子。開玩笑，真要招聘了工作人員，回頭萬一人多出來，他豈不是還得解聘。

賀君見洪導不樂意搭理他了，輕嘆一聲，還想繼續争取一下：“要是有合适的嘉賓，我們可以考慮一下的。就絕對飛行嘉賓，不要錢，沒負面新聞，走個過場出個鏡頭，只求冒個頭，絕不考慮常駐的那類。”

他實誠說着：“就我們這節目，誰肯常駐來下地啊？風吹日曬又黑又糙，娛樂圈不混了吧。”

洪導、小佳：“……”

話到這程度了，洪導和小佳在腦子裏一邊質疑賀君是不是産生了“不想混娛樂圈只想當老農”的念頭，一邊心裏頭也動了動。

那，如果有可以白嫖的好嘉賓，也不是不可以。

賀君不知道洪導和小佳動搖了。

他從原地站起身來，考慮着去找小賣部老板買肥料。

快樂農場的大門被敲響，門退開一條縫，露出了黑瘦質樸老趙的身子。老趙看着院子裏那麽多人，完全習慣了拍攝場景，和大家點頭示意一下，随後和賀君招呼：“我來看看水井。”

賀君挂上笑臉迎上前：“來來來！老趙好久沒到我們農場來了，最近在忙什麽？我們給水井裝了上水的裝置，現在外面亂七八糟的東西進不了水井，水是可以正常出的。是不是該再測一下水質了？”

“最近忙着河道裏的事，還有田活。我看看井。”老趙進門，露出他身後還跟着的小趙。

小趙穿着和賀君初見他那天相似的衣服，接地氣又不拘謹，朝着衆人友善笑笑：“不好意思打擾了。”

賀君人走到門口，沒想到會見到小趙。他意外打量了一下似乎特意收拾過的小趙，招呼：“沒想到小趙也來了。是跟着一起來看水井的嗎？”

小趙下意識看向自己老爸，但老趙根本不搭理他，自顧自走水井那兒去看水井，徒留他一個人面對一大堆的鏡頭和居于中心位，氣場和夜晚路過他家時完全不同的賀君。

“是，我是外貿的。”小趙嗓音收緊，到底還是有些緊張，但他很快調整過來，繼續說自己的目的，“我聽爸說你們最近确實在帶着大家網上賣花做生意，不知道缺不缺人手？”

小趙笑着，只是笑容有一絲絲尴尬：“我和本地老鄉熟點，能幫着你們溝通處理事情。上回你們說的合同事情，我認真考慮過了。我外語還行，因為工作關系，所以有點渠道。今後要是辦大型展會或者去參賽之類的，都可以幫上忙。”

賀君：“！”

人才上門啊。

賀君上前勾着人肩膀就往裏拽，笑容滿面：“缺，我們緊缺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