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常公子醉了…

柳行知看似踩了霍池淵一腳,實則是将霍池淵置之渾水之外。無故給鎮北王安個謀逆之罪,是做給容殊看啊。

容殊何等人?晌午那些奇花異草想來是用來安撫霍池淵的。

“柳行知這皇上怎麽說?”蘇清和問。

“父皇直說他忙昏頭魔怔了,準假讓他回府修養幾日。”

容悸接着道:“柳行知當文武百官的面這樣說霍池淵,也不見他辯駁。玉塵,你覺得這個鎮北王會不會真藏了什麽歹心?”

蘇清和搖頭:“霍池淵這人野慣了的,真将他困皇位上怕也不會樂意。皇上恐是知道這一點,故而柳行知胡言亂語也沒牽罪到他。”

“彥今,你先不要參合進去,待看清局勢再出手。”蘇清和道:“眼下你就按我說的,跟着秦太醫。想勝還得在巧,就先迎合着皇上,其他的咱們先放一放,做黃雀在後頭慢慢等着,不着急。”

“玉塵你說的我自然都會記着”容悸忽而從懷裏摸出個牌子遞給蘇清和,道:“我府上的牌子,日後你來方便些。”

“不可。”蕭景接回容悸的令牌放回自己懷裏,瞥一眼蘇清和,沒了下文。

蘇清和狐疑看他,卻道:“确實不可,你府上不都是自己人,我不便去。福安将柳雲巷的宅子安排妥帖後,咱們在哪兒碰面。顏太後現在雖未曾忌憚與你,難免以後不會。你多結交一些酒肉,假意做出個不學無術的纨绔樣,這樣你也安全些。”

外邊的天色漸暗,覺着談得差不多後蘇清和催人走,他忽想起什麽從袖中拿出一卷紙給福安,吩咐他去首飾鋪磨兩塊玉,照着紙上的花樣來,千萬叮囑師傅模樣的大小一律按圖上來。

福安當下明白,收好圖紙同容悸從暗門一道出去。容悸卻從暗門裏折回來,他看着蘇清和欲言又止,然後一把将人抱住了,“玉塵,你要照顧好自己。天越發涼了,多穿些莫要受寒。”

蘇清和微愣,當他擔心今後的事,于是拍拍他的背安慰道:“你也照顧好自己。莫要太擔心,彥今,只要有我在你就不是一個人。”

“殿下,”蕭景不知何時折回身,沉聲提醒:“該走了。”

蘇清和輕輕推開容悸,卻推不開,失笑道:“多大人了,如何這樣孩子氣?”

“你是我的,”容悸忽頓了一下,補充:“你是我的小夫子。永遠都是,你別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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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蘇清和回答,蕭景已經将黏在他身上的容悸扯了下來,“可以走了。”

蘇清和道:“去吧。”

然後,這個孩子氣的七殿下看都不看他的侍衛一眼,甩袖子往前走了,倒把福安弄得為難,好在他兩人遛煙沒了影。

“地滑,走慢些。”蕭景卻沒抓住人,只得跑上去,剛握住又叫脾氣上來的人狠狠甩開。蕭景更蠻橫地拽着容悸,一齊撞進一間廂房,裏邊沒人。

容悸奮力甩開他的手,臉瞬間沉下來,怫然道:“蕭景,你什麽意思?”

蕭景目光閃動,面上維持着平靜,語氣寒了,“我什麽意思?你不知道?”他抄着容悸的腰,放在靠牆,腰高的櫃子上,花瓶掃地稀碎。

蕭景像沒看到,也聽不到。他眼裏只裝着顯然驚恐失措的容悸,他抵上去,再問:“你今日故意的?”

“我如何不要你管,蕭景,你當真要這樣?魚死網破,要我恨你,厭惡你?”

蕭景淡淡笑,搖頭,指腹摩挲他的唇,輕輕柔柔的,他說:“我會殺了他。”

容悸聞言怔一下使勁推開他,越是這樣對方只會逼得更緊。他張口咬在蕭景裸露的脖頸上,陷進去,半點不留情。直到血腥味自口腔擴散,容悸松了口。

“你放開,放開我!”容悸歇斯底裏對他吼,脖頸青筋突現,眸低氤氲着潤澤。

蕭景依舊抵着他,低聲似在責怪,“為何要抱他,當着我的面。彥今,你在逼我。”他深深吐了一口氣,無表情道:“他死了你就消停了。”

容悸驟然毛骨悚然,他咬牙盯着蕭景,從那等沉靜裏意識到什麽。他驚慌一瞬,随即惡狠狠警告道:“你若敢,我會恨死你。你要麽現在就殺了我,不然,死的就是你!”

蕭景眼裏布了血絲,如釋重負,“也好,死了總好過彼此折磨,你現在就可以動手。”蕭景從拔出自己的短佩刀,遞給容悸。

一個響亮的巴掌,伴随着刀落地的清脆。

蕭景偏了頭,嘴角挂着血,他一點也不在乎,轉回來時,望着容悸的目光依舊溫柔。

“蕭景你瘋了。”容悸又開始徒勞的掙紮,又踹又咬,不管不顧。他到底是招惹了個怎樣的人,開始就錯了。

蕭景則将他整個人攏進懷裏,平靜告訴他:“我不喜歡你見他,不想你和他說話,可今日你抱着他不放,你要我怎麽辦。彥今,我不喜歡他。他若不在了我們會很好的。”

容悸搖搖頭,似乎累了。

他的額頭無力的抵着被他咬出血的肩,半響才祈求道:“別,蕭景我求你…阿景….你不能…”帶着壓抑的哭腔。

“你為他求我,”蕭景輕柔撫摸着他的頭,側臉憐惜的親了親,“你這樣,只會适得其反。”

“阿景…”容悸再次擡起頭,淚痕滿面。他抓着對方的手,放在自己臉上,澀聲說:“我…我錯了。”他說了好幾遍,每一遍都望着眼前的人。

蕭景眼裏存了心疼,卻什麽動作都沒有,甚至溫和的笑着,“你不能為別人哭。”

容悸仍舊看着他,“蕭景,是我的錯,別傷及無辜,我以後都聽你的…”

“彥今,那跟我回大周,我們回去。”蕭景湊近着他的唇,一句一句貼着講,柔柔的。

半響,容悸望進對方眼裏,裏邊有他的倒影,模糊着。他看見自己點頭,便不願再看了,阖上眼将自己送上去。蕭景需要哄着,容悸知道。

“阿景……”他親昵喚着,擁着吻上去。他在滿地碎片之上解開了衣袍,在蕭景口裏,容悸嘗到了那股鹹,從他面上滑下來,闖進去。

好苦。

這邊廂房裏的歌姬約莫又演奏了半柱香,眼下累的厲害,蘇清和看她二人一眼才喚停。

他兀自拿起酒壺,仰頭直接喝灌下去,咕嚕咕嚕半壺下肚後,酒勁未上頭,微醺。

“你二人過來。”

悠竹,羅衣停下動作,起身過來,“公子有何吩咐?”

外面堂春足足站了兩個時辰,腿疼得厲害,奈何人老實得出奇,認死理,累昏了也未敢挪動半步。

不知道多少次轉頭看時,緊閉的廂房終于從裏打開,歌姬面含嬌笑,看得堂春羞紅臉。

羅衣盈盈開口:“你家主子醉了,是要歇在十五樓還是...”

堂春一聽,不得了!不等人說完,奪門跑進去。就見蘇清和面上微紅,懶懶靠在另一名歌姬懷裏,醉眼惺忪。

完了!

大病初愈喝花酒,還醉了!別的且不提,這個月的月銀怕是又保不住了!

蘇清和素來不喝酒,量差得離譜。未上頭時勉強能自己走路,只是走得不穩。他指着堂春含糊不清道:“今日…我喝花酒的事不許告訴霍池淵,他知道了不會罰我,但會罰你!”

堂春想了想搖頭:“不行常公子,要是瞞着不報罰得更重!”

蘇清和就知道堂春是個老實的,當下目的達到,他巴不得堂春只說他喝花酒,還是裝模作樣好說話的讨價還價道:“那你不許告訴他我叫了兩個歌姬,只能說一個!”

堂春這才點頭:“奴明白,就說一個。你們什麽都沒幹,就光聽曲了。”

“不行”蘇清和皺眉拒絕,“這句你不許說!”

真說了這句令人想入非非的話,霍池淵不瘋,蘇清和也該瘋了,他實在不願讓霍池淵覺得他好女色!

……

一輛檀紅馬車緩緩在鎮北王府前停下,先下來一個十五六歲的伶俐小丫頭,接着攙扶下來個同樣十五六歲的藍衣小姐。楊柳細腰,玲珑有致,未施粉黛的鵝蛋臉吹彈可破,望着甚是動人。

主仆二人不用通報直接進了府。

書房門大開,宋玉趴在案幾上,耐着性子看兵書。本就不用心,亂瞟間忽然瞥見拐角來了一抹藍色身影,仔細一看,是個相熟的!

他丢了兵書忙杵霍池淵,“表哥,冉岑寧!姑母給這恨嫁的派來了!”

霍池淵皺眉扶額,雖不耐煩,次數多了也習以為常,他道:“宋玉,你去攔!攔住了每日的馬步給你減半個時辰!”

這等好事?不得跑快點!宋玉歡喜的跑出去,不忘帶上書房的門。

将視線收回,喬風從懷裏摸出一紙信箋遞給霍池淵,“二爺,宮裏您找的這人死了。井裏撈上來的,伺候他的公公親自領了屍體,後來公公也自殺了。”

霍池淵不甚在意,展開那信紙,快速掃完上面的字。這态度倒是在喬風的意料之外,當初他家主子幾乎每天都要問一遍宮裏的消息。

自從常羨來後不僅不再問了,如今連這個叫蘇清和的死了眼皮也不眨一下。

霍池淵面無神情,慢慢燃了信紙轉言問道:“江家那邊之後可還有什麽消息?”

“目前沒什麽動靜”喬風道:“倒是顏丞相這幾日古怪些,三天兩頭往國子監跑,一呆便是大半日。”

“國子監?宋時影也會同顏文博這個老匹夫來往?”

喬風搖頭:“屬下派人盯了幾日,多是喝茶下棋,未見什麽奇怪的舉動。”

“喬風,越是不奇怪才叫人奇怪。”

霍池淵漫不經心道:“如今朝廷除卻散戶加上十大家共呈四個黨派。顏氏一家獨大,或許顏文博叛顏黨改擁護二皇子這事兒除了你我看過紙條的再沒人知道。如今他又和宋時影混在一起,國子監什麽地方?皇上文武皆重,各參一半。顏文博預備嫁女兒過去,江家的武便勢在必得,現在正想法子得國子監的文呢。”

喬風道:“宋時影雖年輕,卻是個剛正不阿的,二爺覺得顏丞相拉攏下來的可能性有多少?”

“老匹夫借着顏太後的名進的國子監,辦的卻是自己的破事。宋時影怎麽選擇本王不知道,但文博定會不要臉的接着往國子監跑。這二人年紀相差二十有一,老匹夫怕是都不知道宋學士不愛喝茶下棋,偏愛品酒聞琴。”

霍池淵眸中閃過一絲疲色,擡手揉了揉太陽穴忽想起件事,吩咐道:“明日你安排人将柳行知妻女悄悄送回去。顏黨的人恐不會放過他,派些人護着,這人死不得,留着還有大用處。”

“是”

喬風忽然想起,兩個時辰前季歸舟來禀,說常羨去了十五樓。

當時霍池淵正忙就沒說,後來他把這事兒忘了,先下才道:“二爺,今天常羨出門去了十五樓”

“十五樓?”

“是,”喬風接着道:“笑辭二人現在都沒回禀,估計常羨人還在十五樓”

霍池淵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沒說話。竟去了十五樓,這小東西難道不知在府中自己什麽身份?無緣無故好大一頂綠帽子!

過了半響霍池淵才笑道:“去十五樓。”

與此同時,蘇清和的轎子已經停在王府門口,酒氣上頭,神智不算清明。原本不用真這麽喝的,他實在不知道去十五樓待這麽久除了喝酒還能幹什麽!

腳下的步子穩不住,要堂春扶着才能好好站着。走近大門,透過門口巨石獅子的夾縫,蘇清和忽瞥見了霍池淵,喬風二人出來,介于酒氣還未上頭,忙閉着眼裝昏,堂春差點沒扶住。

霍池淵先注意到,大步走過來。

“二爺,”堂春為難的扶着蘇清和,道:“常公子……醉了……”

蘇清和只覺腳下一輕,叫人抱到懷裏,熟悉的冷冽撲鼻,他乖乖任人抱着,沒敢睜眼探究竟。霍池淵或許正皺着眉頭打量他,說不定琢磨着怎麽罰他好。

“源真哥哥,宋玉那小子騙我說你在書房忙,攔着不讓我進。”

冉岑寧從王府沖出來,好不容易見着霍池淵心下歡喜,“馬上年關了,伯母讓寧兒來陪源真哥哥過年”

霍池淵點頭,眉頭一皺,“我時常要務在身,這年恐過不好,趁現在還早你自己想想要不要再回去。”

“不回,”冉岑寧道:“來都來了自然要在倉慶同源真哥哥一起過。”

源真哥哥?

蘇清和心中一緊,哪裏冒出來的女人?敢這麽叫他的源真!當下醋心四溢,在霍池淵懷裏不痛快的嘟囔,胡亂找個地方蹭了蹭。

冉岑寧是個心大的,這才想問,為什麽霍池淵懷裏會抱着個...男人!埋着頭看不見什麽模樣。

“源真哥哥,他..”疑問未出口又被蘇清和打斷,他擡起頭眯着醉眼,看霍池淵一眼掙紮着就要下來。

霍池淵緊了緊懷中人,轉身往府裏走,吩咐身後的喬風,帶冉岑寧先去用晚膳。

岑寧?蘇清和仔仔細細回想一遍,這名字太過陌生,上一世沒聽過。霍池淵到底還有多少這樣的露水情緣?

回了房霍池淵将他放在床上,坐着看他。看得蘇清和臉熱氣升騰,裝昏裝羞了臉,忙懶懶翻過身,背對他。

“在十五樓可用過晚膳了?”霍池淵問,聲音說緩不緩,說兇不兇。

經他這麽一提,蘇清和才想起,不曾用過晚膳,午膳也未曾!而且這一提,不知是不是醉了的原因,覺着餓得厲害。

現在若不想法子吃,晚上恐怕無心睡覺!兀自琢磨片刻,心下決定,發發酒瘋也未嘗不可。就見蘇清和晃着身子費力坐起來,喘了大口氣。

神情依舊恍惚,眯着醉眼看霍池淵。大膽擡手拉起人家的衣袖就往自己這邊拽,“…伺候我吃飯…顧客是天…”蘇清和打了個酒嗝,裝着裝着真有點昏了。他晃悠悠指着霍池淵,“你們十五樓就這麽對待客人的?”

霍池淵心底好笑,雖不知他要做什麽,但覺着他這憨頓的模樣,甚是有趣。穩住他的身子便順着他的意思來,“那你說應該如何待你。”

“……把你們樓裏有名的菜肴各上一道”蘇清和習慣性用臉輕輕蹭他的脖頸,說:“…伺候我用飯。”

“好,伺候你用飯。”

蘇清和這模樣倒是有意思,完全不似平日對他那別扭的疏離,醉了主動些,招人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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