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借我一千兩上賭桌

“這位客官,若你存心為難,便別怪我報官了。”老板将賬目從蘇清和扇下抽回來轉身就要走。

“诶,等等。”

卻不是蘇清和在說話,三人将視線轉向樓梯口。一藍袍男子抱着柄劍,一派江湖氣,從二樓一躍而下,爽朗笑道:“這位小公子的賬,我幫他結。”

蘇清和蹙眉,堂春則只想拍手叫好,長得好就是好,出門在外吃霸王餐還有人幫着結賬!

老板沉下去的臉瞬間又笑起來,道:“這位客官,方才多有得罪,早說是一路我便說不得方才的重話。”賠笑着又讓廚房給他們上了一碟膳後甜食。

“慢着!”望着預備走開的老板,蘇清和瞥一眼兀自搬了椅子坐到他旁邊的男子,掏出一錠銀子放在桌面,冷然道:“列出細賬,銀子歸你。”

老板瞬時又說不出話來,他就說看穿着不像吃不起飯的,只是着實為難人,縱然如此,為那一錠銀子,老板也吩咐手邊人去列細賬。

藍袍男子臉皮相當厚,用他那柄看起來挺重的劍在桌上騰出一個位置,手撐着下巴,打量着蘇清和不算,還湊近了打量,旁若無人問:“姓溫,名青峰,敢問小公子尊名?”

蘇清和展開扇子,面無表情将溫青峰的臉往後推了推,“素不相識,無可奉告。”

‘啧’溫青峰擋開他的扇子,“小公子這話就見外了,現在不正在相識嘛。”

“這位俠士,我家公子素來不喜交友,還請見諒。”堂春禮貌笑笑。

溫青峰不受影響,放下撐着下巴的手,說:“相逢即是緣,小公子若實在不願說,溫某又實在不願小公子小公子的見外,便幫着取一個如何?”

蘇清和側臉看他,覺得此人當真是不識時務,便道:“溫公子随意。”

說着,老板将列出的細賬整理成一個小冊子遞上來,上邊條條款款事無巨細,連同着用了多少淨水洗菜做菜,各花多少,人工勞務等等,這定銀子魅力當真大。

蘇清和将冊子遞給堂春,起身準備出酒樓。溫青峰提劍攔住人,笑着說:“當真不願意告訴我?”

蘇清和示意上前護主的堂春不必動,溫溫和和說道:“有緣自會再見,溫公子,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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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青峰沒跟上來,堂春幾次回頭發現那人就站在酒樓門口看他們離開,便問:“主子,還去夜市嗎?”

“去,怎麽不去,”蘇清和搖着扇子,大步往熱鬧的地方走,“除卻酒樓,能打聽到事的地方還有一處。”

“何處?”

蘇清和看他一眼,說:“元安地下賭坊。”

即便從前沒來過元安,也聽過遠近聞名的元安地下賭坊,玩得可比倉慶腐敗街花。

堂春道:“主子,您方才花了咱們這幾日預備的花銷,現下再去賭坊,若輸了,僅憑我一人,我打不贏。”

蘇清和不贊同:“又不是土匪,做什麽非要打打殺殺,有辱君子之風。”

堂春不敢言,小主子方才咄咄逼人列細賬時不見得多有風度...

偌大的正規酒樓,建在元安城街心,隐藏在地下的,是當地官家知曉卻管不了的賭坊。彙聚四方賭徒,經營幾十年不見出大亂子,其賭坊本身就不容小觑。

這樣的地方按月向官家繳納商稅,靠稅務便可養活一方人!

“主子,當真要進去?”堂春頓了頓,他覺得蘇清和這一身穿着進去不大妥當,容易讓人當做冤大頭哄騙。

蘇清和合了扇子就要跨進去,後背讓人拍了下,側臉一看,不是溫青峰又是誰。才多大會兒,這人已經換了身衣物。黑袍紅裏,戴了墨色抹額,痞子氣橫生,就像逛窯子的花公子。

“小美人,不僅財大氣粗,初來乍到就敢進極樂賭坊,”溫青峰笑道:“小小年紀不學好,進去不上桌便出不來,你會玩嗎?”

還有這規矩?蘇清和便沒有急着進去,而是問他:“還有什麽規矩?”

“想知道?”溫青峰道:“想知道便拿名字換。”

蘇清和忍着氣,含笑,“姓蘇,名清和。”

“小字呢,”溫青峰說:“瞧你這嬌滴滴的模樣,該是南邊那一帶,那一帶的人相熟的都喚小字。”

蘇清和也不墨跡,說:“玉塵。”

“我說嘛,是嬌滴滴的,小字都這般嬌氣。”

堂春站到蘇清和同溫青峰之間,不客氣道:“不得對我家主子無禮!”

溫青峰稍稍推開堂春,道:“這哪叫無禮,我是想認識認識你家公子,莫要擋在中間妨礙我同他說話。”

蘇清和點頭,堂春這才讓開。

“溫公子說的賭坊規矩呢?”蘇清和問。

“進去便知道了。”溫青峰推着他進去,無視蘇清和滿是敵意的眼神,一路暢通無阻,從一處暗房裏扭了機關,大門一開,又走一段點着油燈的通道才見着五顏六色的布景。

溫青峰帶着人進了廂房,隔絕了嘈雜,才道:“來,我給你好好講講規矩。”

始終是到了別人的地盤,況且在地下,堂春滿心戒備,這回當真寸步不能離蘇清和。

“方才說到,進賭坊不上桌不能出門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上賭桌沒有一千兩的輸贏也出不了門。”

蘇清和冷笑:“不讓出門,如何,草菅人命?”

“就是草菅人命,”溫青峰說:“這還不算,別說尋常富貴人家,就是官家,敢踏進來,不按規矩來,也是死。”

這樣一說,蘇清和來了興趣:“既然官家都不怕,好地方,真是好地方。”

“什麽意思?”溫青峰望着他,問:“你不怕?”

蘇清和笑着同他分析:“帶我進來的是你,并且一路暢通。賭坊有規矩,必定會在我進來前看看我夠不夠格,可都沒有。反倒是溫公子,帶着我大搖大擺進來,沒人攔不說,還有一處自己的歇腳地,不是常客便是這賭坊的幕後,溫公子說呢?”

溫青峰卻不覺得有什麽,反倒哈哈笑出聲:“不愧是我一眼看上的人,聰明。”

堂春道:“溫公子注意言辭,我家公子有家室,還望不要挑撥。”

“有家室?”溫青峰眉頭皺了一瞬,“南邊人成婚都這樣早?”

堂春見蘇清和并不攔接着說:“夫妻和睦,育有一子,現下剛滿四歲。”

“四歲!”溫青峰吃驚道:“你怕是十三四歲便成婚了!”

這話倒是将引得蘇清和自己胡思亂想,咳嗽了幾聲。

堂春仍舊臉不紅心不跳道:“公子看着顯小,也快弱冠了。”

溫青峰搖頭,“那也小,十五歲不會是奉子成婚吧。”

蘇清和不想與他聊私事,直接道:“所以,溫公子是常客 還是幕後?”

“常客,”溫青峰說:“這樣的地方我如何能開得起?”

蘇清和點點頭,“那便是幕後了。”

溫青峰皺眉,“怎麽說?”

蘇清和點點他手上握的杯子,偌大的‘溫’字印在杯面。雖明顯不細致也難看到,堂春直嘆他家小主子好眼力。

“想藏一藏身份都如比難。”溫青峰作勢将杯中的茶水飲盡,才說:“小美人進我賭坊做什麽?”

堂春道:“請溫老板注意言辭。”

蘇清和則嘆了口氣,反問道:“進賭坊還能為何事?”

“賭錢?”溫青峰笑道:“極樂賭坊之所以稱極樂不完全在賭錢,而是欲。”

“欲?”蘇清和好奇道:“具體些。”

“那就多了,”溫青峰列舉道:“精神、肉體不說,生存需要,享受需要,仕途需要...簡直太多了。”

蘇清和分析道:“所以你這兒不光賭錢,還是妓院,甚至買賣官職?”

“草菅人命都不怕,這又算得了什麽?”溫青峰道:“如今你進來了,我要你的肉體,你給不給?”

堂春本想說注意言辭,發現這不是注意言辭的問題,是亵渎并觊觎他主子!

“說了有家室,如何,”蘇清和不慌不忙問:“溫老板饑不擇食,想用強?”

“我在問你,你答應便是你情我願,若你不答應...”溫青峰頓了頓,說:“我自然也不打算用強,想法子你情我願。”

“我以為要刀鋒見了,”蘇清和笑道:“既然溫公子有君子之風不如君子到底,借我一千兩上賭桌。”

堂春被這話嗆得不知說什麽好,他小主子有時候确實很會為人處世。

然,還有一個比他主子還會為人的。溫青峰一口答應,喚了位衣着暴露的女子端了個紅布蓋着的托盤上來。揭開金燦奪目,這哪是一千兩,分明是一千金。

堂春暗暗為霍将軍捏把汗,小主子若是被人想法子拐跑了,他一點責任沒有.... 須得快些傳信給大主子,那荷包再耽擱不得。

“溫老板爽快,”蘇清和只看一眼托盤上的金子,道:“我只要一千兩,溫老板給多少我便拿多少,但,我只還一千兩。”說着,蘇清和從托盤裏拿出一定金子,推到溫青峰面前:“清賬,剩餘當做利息,不用找。”

于是,堂春眼睜睜看着,溫老板成了他口中的那個冤大頭,竟還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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