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怎麽樣,死心沒?

蘇清和匆匆過來時,霍池淵在暗裏刻意避了避,離得遠沒聽清他二人談了些什麽,心裏正窩火。眼下他兩人分道,霍池淵衡量一番決定先跟着這個蘇惑,因此人去的方向是大津軍隊駐紮營帳之處。

蘇清和邊走邊扒了面上的易容,遇上喬風也好,堂春也罷,只要将這個消息通上就好。

疾步半柱香後,蘇清和看到了偌大的鐵門,待他悄悄靠近營帳外圍,卻不急着進去。這樣貿然出現恐被巡查的士兵當做敵探。

他耐心在暗處尋覓尋覓許久,好不容易等到一個來林子裏小解的士兵。蘇清和悄悄靠近,沒等士兵解開褲子就将人劈暈在地,快速扒了他的軍裝,帶上軍帽,不仔細覺察不出模樣有異。為避免遭疑,他大搖大擺走進去。

帳篷坐落密集且數量過多,蘇清和視線落在那處最大的主帳上,疾步走近真瞧見了同葉蕭一起坐在火堆旁的堂春。

堂春碰巧擡頭,夜光雖暗,篝火照應着他也能立刻辨出蘇清和那張臉。

蘇清和預備說話堂春搶先立即道:“哪個營長的,大半夜不睡在這晃什麽晃,趕緊回去。”

葉蕭瞟一眼蘇清和身後僅十幾步遠的霍池淵,忙附和道:“杵着做什麽,趕緊走啊!”

蘇清和微微側臉,察覺他二人有異忙朝另一邊走。

霍池淵沉聲道:“慢着!”

蘇清和立刻頓住腳步,只剎那毅然加快腳步。霍池淵不能再見到他,會引毒發。一想到他痛苦地模樣,蘇清和就忍不住心抽抽的疼。

但他跑不過霍池淵,沒幾刻就叫他逮個正着。葉蕭同肖銘急忙趕過來,就見蘇清和被霍池淵粗魯扛在肩上往營帳走。

“二爺,您這是?”堂春顯得有些急,他看見蘇清和沒在掙紮,貌似暈過去了,不知到底如何了。

“堂春、葉蕭,你們倆跟着來,我有話問你們。”

霍池淵很好奇,他倆什麽時候同這個蘇清和這樣熟絡的,半夜裏冒險來找?蘇清和又為何會同大周的人混在一起,老鼠屎都攪在一鍋了。

進了帳篷,霍池淵将蘇清和丢在地上,叉着腰打量,邊冷聲問:“你們倆,和他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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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春不說話,葉蕭連忙搖頭:“不熟,沒見過。”

“二爺,方才我們以為他是內營帳亂竄的士兵.....”

霍池淵面色淡淡,看不出什麽情緒,道:“我剛才跟蹤容燃,他去見大周的外應,這其中就有蘇清和,易容不算,現在他悄悄跟着回來,是何居心?我不管你們到底識不識得他,日後再有類似事情發生,軍法處置!”

“....是。”堂春低下頭。

霍池淵話裏意思已經非常明白,蘇清和勾結外敵意圖對大津不軌,再幫着說話則犯包庇罪....

“拿盆水來,将他潑醒,我有話要問他。”

堂春苦着臉出去拿水,拿了小半盆回來,蹲在蘇清和面前澆花似的不敢淋太重。剛沾着涼水,蘇清和立馬睜開眼清醒過來。堂春如釋重負,收了盆退到霍池淵身後,默默對蘇清和搖了搖頭。

“說吧,你混進來的目的。”霍池淵說。

蘇清和沒有立即答話,而是咳了咳,從地上坐起來,他深深看了眼霍池淵,說:“沒有。”

堂春再次搖頭,回答什麽都可以,奉命潛入大周探軍情,錦衣衛出任務都可以,獨獨不能什麽都不說,否則以霍池淵這樣沒耐心的性子,蘇清和只能吃不了兜着走。

“我再問你最後一遍,什麽目的?”霍池淵可以算得上好言好語,甚至收了些冷漠。

蘇清和沒有半分猶豫,直截了當再次道:“沒有。”

只有這樣,什麽都不說蘇清和才有機會離開這,并且他必須離開。哪怕霍池淵急了對他用刑也好,現在都不能給他答案,答案一出,蘇清和只有死路一條。

“不說?”霍池淵轉着手上的骨扳指,似笑非笑道:“蘇大人生得這般模樣,被男人玩過沒?”

蘇清和忽然笑起來,回答道:“玩過,如何?”

“如此甚好,若蘇大人執意不說,”霍池淵痞笑着看他一眼,“行軍打仗缺女人,也缺你這樣的男人....”

“二爺....”堂春意識到霍池淵可能想讓蘇清和充當軍妓,連忙制止,“不妥吧....”

“怎麽不妥?”

“做夢,”蘇清和從地上爬起來,面色淡淡不願意再看霍池淵一眼,轉身時低喃:“霍源真,壞東西...”眸中盡是痛色。

如此,便只能來硬的,和霍池淵對上了。

營帳門口圍着一圈士兵,蘇清和不避不閃往外走,一圈人跟着後退。他拔下別在腿側的彎刀,做防禦狀。本不願傷到霍家軍一兵一卒,現下由不得他,霍池淵竟然想送他充當軍妓,想想就讓人恨不得甩他一巴掌...

堂春搶在霍池淵前邊出去,料定蘇清和不會傷霍池淵,只會一味的退讓,如此一來定又會負重傷。

唯一的法子就是不讓他二人對上,堂春邊往外沖邊堅定道:“二爺,給我個機會,我定幫你逮住他!”

堂春與蘇清和一交上手,就有意無意帶着他往空曠處打,蘇清和本也只為帶一個消息,這會兒正好堂春在,便道:“小心容燃,霍池淵的吃穿用行只能經過你們的手,萬事小心。”

“好。”

待時機成熟,蘇清和預備全身而退,堂春也做好了不小心失手的準備。不料一支箭帶着呼嘯的涼風擦着堂春耳邊過去。

一聲悶哼,接着蘇清和退了半步,只瞪大眼睛盯着那個放箭的人。

這個面無表情想置他于死地的男人,曾在某個豔陽暖冬的西郊校場,含着笑教他射箭,現在那支箭沒入他的胸口,還不曾流血,但是好痛。

“主子!”堂春幾乎在瞬間脫口而出。

蘇清和搖搖頭,踉跄幾步往林子裏跑,速度太慢,再怎麽跑也是徒勞。

沒走幾步樹上跳下來個人,嘴裏咬着一片樹葉子,就像看了很久的戲一般。溫青峰吐了口中的樹葉,一把抱起蘇清和,帶着他快速消失在夜色。

确認安全後,溫青峰邊走邊問懷裏的人,“怎麽樣,死心沒?他要殺你,只有我能救你。”

蘇清和沒說話,溫青峰接着道:“霍池淵一直從你與我分別開始就跟着了,小美人,他當你是大津的叛賊,以後再見到你,就不是一支箭那麽簡單,是你的命。現在,你可以死心了嗎?”

蘇清和蒼白着面,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他仰着頭将眼眶含着的淚倒回去,這才擡起手将胸口的箭生生拔出來。

“別!”溫青峰都來不及攔,血噴了他一臉。

蘇清和氣若游絲說:“沒死。”心沒死。

“蘇清和,你現在拔箭不想活了是不是!”

沒等到回應,拔完箭的人在說完那三個字以後就已經不省人事,溫青峰罵了一句加快腳步。

營帳這邊,衆人返回。堂春覺得不忍心,沒控制好言辭,道:“二爺,您剛才是想要蘇清和的命啊,從前您連他冷着都會心疼,如今怎麽能....”

“堂春!”葉蕭制止他,“你胡說八道什麽!”

堂春片刻恢複理智,停了嘴。若蘇清和真有個好歹,等霍池淵毒解開,別追去殉情就行...

***

西漠平靜了小半月,看似松懈卻在暗中謀劃着應對之策。赤沙要奪的是同顏太後裏應外合後的整個大津,大周則意圖不挑起半點戰火架空整個大津。

這日容燃晌午才遲遲起身,心情看着頗愉悅,自從離開倉慶皇城就覺如獲新生。

現在,沒有人能忤逆他,即便是容殊,山高皇帝遠也不能奈何他,待奪得皇位,他就是正真的萬人之上!

這樣想着,他束縛心頭的千結漁網隐沒,壓喉的磐石也轟然墜落,原本煩郁堵心的不暢感消失了!腳下邁出的步子都前所未有的輕快。

誰也不能攔着他暢然一場,不顧一衆扈從影衛和兵卒,他策馬狂蹦向遠處未化的雪山。

霍池淵擡眸瞥見,冷笑一聲,跟着翻身上馬,長指摩挲着缰繩,遲遲不出發。

直到後山奔來一人,喬風靠近營帳,籲停黑馬,甚為低調的慢踱到霍池淵馬邊,微夾馬腹傾身,他道:“尋到了...”

二人耳語片刻,只見霍池淵嘴角挂笑,揮鞭朝容燃的方向馳去,沒入林子時忽換了個方向。

容燃似那脫缰的野馬,籠裏拘久了!無所事事昏淫幾年養,如今馬上狂奔,怕也怕,但此刻興奮過度忘記了怕。

随身的護身影衛都趕不及他這不要命的速度!縱馬飛馳直到了攔截處,身後無人,容燃本想返回,陡然瞥見圍欄那邊悠哉兩只肥大麋鹿,多看兩眼毫不猶豫跑馬過去。

他想着,看都看到了,能逮着一只送給靈橋也不錯。

動靜稍大,振落了冰花驚了麋鹿,雙雙逃竄,又沒有徹底跑遠,轉悠在眼皮子底下,不遠不近的距離。容燃悄悄跟上,但麋鹿異常機敏,他稍靠近總要被發覺。

就這麽你追我趕間,麋鹿丢了,容燃自己也丢了。

地勢高,半山的雪不像要入夏。霧凇遮去大半光亮,容燃靜下來後身上的熱氣也散得差不多了。山裏的風異常大,襲過面頰又冷又疼,視線又不甚清朗,容燃忽然覺得陰森恐怖,心裏犯怵。

正想着,身後響起低吠,他以為自己幻聽了,于是豎起耳朵辨,果真有聲,似喉嚨發出的咕嚕夾雜餓極了的低嚎!

容燃全身汗毛倏然立起,遑急掉馬頭,入簾三四五匹瘦骨嶙峋的雪狼,接着六七八匹只增不減!

雪狼直勾勾盯着他,眼中滿是渴望,撕碎他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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