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跟我走吧,蘇大人
出關一路往西北方向走,日落抵達長平。由于不是第一次來,路線摸得熟,一行人去了方知縣的宅子歇腳,預備先試着周旋,不成便同上回一般強攻。
方知縣為官清廉,拿不出山珍海味,也備下熱茶熱菜款待衆人,飯後蘇清和大概問了土匪山的狀況。
方知縣答道:“這夥人半月前出的獄,原是找了活做的,前幾日突然圍攏又幹起打家劫舍的行當。”
“找了活做,後來又為何選擇走老路,難不成糊不了口?”
方知縣要頭,“尚能營生,或許不甘于一貧如洗才又走老路。”
蘇清和了然,再坐了會兒,待派去的人從山上下來,去了十餘人,現下回來一個,還被揍得鼻青臉腫。
士兵扶着腰杆,走路都不利索,道:“蘇大人,對方不配合,其他兄弟都被他們設計抓了,現下關寨子裏,說等着您,一時辰殺一個您自己看着辦。”
蘇清和問:“上一位山匪頭子伏誅,現在誰是頭?這麽大膽子亵渎朝廷?”
方知縣搖頭:“下官見過兩回,看着面生。”
士兵回道:“屬下問過當地村民,确實沒人認識。那少年看着年紀不大,不像長平本地人,有一柄刀扇,功夫不錯。宅子裏也不全是流氓土匪,看着将近一半都是家養打手。”
心中略有些底後,蘇清和帶着衆人就着夜色上山。葉蕭曾來過,對埋伏路線很是清楚。也完全沒把山匪放心上,只恨當初剿老巢時沒将這寨子連着地皮燒了,現在徒增這麽一莊麻煩事。
山匪知道他們要來,點了滿寨子的火把,還沒走近就亮堂得晃眼。
卷毛提着把彎刀,眯着眼看來人,扯着嗓子問:“你們領頭的是哪個?寨主想單獨和他談!”
蘇清和剛邁出半步,堂春率先站出來。雖說蘇清和武功高,但對方人多勢衆,貿然進去若是個圈套怎麽辦。
“我就是,談什麽走吧?”堂春大咧咧往他們走。抱刀的卷毛頓了頓,道:“我們不要你,要他!”卷毛指着蘇清和,理所當然道:“他才是你們的頭,知己知彼,大人這個道理難道也不懂?”
堂春皺眉之際,蘇清和沒了耐心,“将我的人放了,想如何,但說無妨。”
“大人話說得輕巧,若現在将人放了,雙方還能像現在一樣站着好好說話嗎?”卷毛身後一衆土匪吹哨子起哄。
蘇清和就要往裏走,堂春拽住他,小聲道:“小主子,您一人太危險!”
“葉蕭還埋伏着,能有多危險,覺查不對便強攻,我能保證自己的安危。”邊說着,蘇清和坦然往裏走。
卷毛一人帶路,其餘人仍站在大院門口與堂春及身後一衆錦衣衛幹瞪眼。
過了土高牆,彎彎繞繞一圈才到四合的院子。卷毛一路無話,幫他推開一間點了蠟的門便走了。蘇清和詫異看他一眼,奇怪這人如何前後性格差別如此大,先前還叫嚣得厲害,現在變得這樣寡言內斂……
他沒急着進去,而是先觀察一圈院子的布局,普通民宅無二,打掃地相當整潔,但,整潔得有些刻意,就像應該打掃幹淨一樣。
方才過來一整條黃泥路,進了院子多餘的腳印都沒有。蘇清和多留了一個心眼,這才跨進去。
這寨主有些面熟,大周茶館,一曲一金的少年。看到此人蘇清和不免想到了溫青峰,自從那日答應同蕭景走後,這人再也沒出現。即便沒再出現也讓人忌憚着,他曾經想要霍池淵的命。
“該叫你蘇惑呢,還是叫你蘇清和?”烏桑翹着二郎腿坐的不規矩,手上依舊是那柄能殺人的刀扇。
屋子布置陳設簡單,一張圓桌,幾個花櫃子貼着牆再無多餘,應是寨上的茶水房。
蘇清和也半分不客氣,自顧坐下,不答反問:“該叫你烏桑,還是寨主?”
烏桑哈哈笑起來,“喝茶自己倒。”
蘇清和沒動而是道:“小公子如何越混越差,成這山上一貧如洗的寨主,如此一來我也不跟你兜圈子,放了我的人,免勞役。”
“你是聰明人,咱們就談些聰明事兒。”烏桑不搖他的扇子,放下武器一般扔在圓桌上,“我想你一定以為是溫青峰背後搗鬼,但我明确告訴你,他根本不知道這事兒。他最近忙着呢,你想知道他在忙什麽嗎?”
蘇清和不欲接話,烏桑也沒所謂,兀自接着道:“你只知道他是元安極樂賭坊的老板,卻不知那只是他冰山一角,我只告訴你,十大家都尊他一聲溫閣主 。”
蘇清和雖覺得聳人聽聞,依舊道:“有話不妨直說,蘇某沒有探聽別人身世的癖好。”
烏桑放下翹着地腿,皺眉道:“油鹽不進。他幾日前就去攔截南國省親隊伍了,他可以将那一批人殺得幹幹淨淨,霍将軍若沒擋住死了也——”
“你說什麽!”蘇清和捏緊袖中的拳頭,厲聲問:“你的目的就是為了牽絆住我?”
蘇清和忽然笑出聲,拔出靴中別的彎刀,二話不說往外走。
烏桑撿起桌上的扇子追上去,兩人在院子中纏打起來。蘇清和每次出刀狠厲得可怕,烏桑同他對打顯得有些吃力。
硬打不成,烏桑邊防守,邊道:“溫青峰就是要神不知鬼不覺殺了霍池淵,他這樣小心翼翼就生怕你知道了,可我偏不,我就要告訴你。但,我不能放你出去,事已至此,你只能呆在我這。”
若讓蘇清和貿然追上去,消息只能從他這漏出去的。溫青峰渾起來半個字都不願聽,以防這人當面翻臉,只能擒住蘇清和将功折罪。若霍将軍沒死,蘇清和便能留一命,若霍池淵死了,那蘇清和也不能活。
溫青峰想得到蘇清和?這輩子都不可能。
蘇清和只當他說了廢話,轉身間讓刀扇劃傷了手腕,和對方比起來倒是大巫見小巫。烏桑肩膀挨了一刀,血湧出來,藏藍的衣料染得墨黑,他悶哼一聲連連後退。
動靜這樣大,寨子上的打手沒一個上前幫忙。這也是蘇清和覺得怪異的地方。
“奇怪外邊的人為什麽不進來?”烏桑笑了一聲,将鐵扇子別在腰間,“他們是為了掩人耳目,蘇清和你今晚跑不掉了。”
烏桑話音落,蘇清和便覺得全身無力,連彎刀都拿不太穩,方才被刀扇劃到的傷口這會兒開始隐隐發麻,蘇清和腿軟一瞬,跪在地上。
“是軟骨散,”烏桑冷漠着笑道:“ 跟我走吧,蘇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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