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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入門

很快，九星會裏連角落裏的老鼠——如果有的話——都知道，伊角君交了一位十分厲害的女朋友。

厲害兩個字是九星會的老師評定的，盯住伊角的小女朋友下了幾盤後，他便叫住了伊角君。

“如果她有意向，我可以安排。”

說的是最近的三國女子圍棋比賽，日本這邊頭疼的要命，放眼中韓日，日本總是連獎杯的邊都看不着就早早出了局。

但進藤的出現讓老師眼前一亮。

雖然年紀輕，但對形勢的判斷力與前瞻力卻是高段棋士也不容小窺。

這麽有才能的人不考職業棋士，老師覺得可惜，最後叮囑伊角，只要他的小女朋友願意應試，他可以寫推薦信助她一臂之力。

伊角聽得又高興又郁悶，高興的是，進藤重回棋壇指日可待，郁悶的是，現在每一位人稱呼進藤都是一口一個“你的小女朋友”，好象他與進藤真有什麽似的。

進藤光卻對這樣的稱呼毫不在意，只要有棋下他就心滿意足，至于挂着什麽名頭，對他都一樣。

與他對局的和田九段是位布局的高手，進藤看清楚盤勢無力回天後便認了輸，但這并不影響和田九段對他的評價。

“是個好苗子。”和田九段笑呵呵地說，“下次讓伊角帶你參加我這邊的研習會吧。”

進藤當然一口就答應了，他現在珍惜每一個機會，而作出畢業後才參加職業賽的決定對他而言，真不曉得能堅持多久。

學校裏關于他的風波尚未結束，走到哪都有人會在背後指指點點，“看，就是那個進藤。”

不曉得此刻被全校女生關注的他是欣慰多一點呢，還是郁悶居多。

伊角也知道他在學校的事情，而且很不厚道地充當了故事男主角的其中之一——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九星會進藤去了四次，第五次居然還找不到門。

這一天伊角應和田九段的邀請，将進藤帶到了他的門上，參加研習會。

進藤一進去，就發現大家的目光很整齊一致地看他。

絕大多部分是懷疑。

一個小女孩又能下出怎樣的棋？

有一位七段棋士說的好，“如果連業餘的她都能下出這樣的棋局，那日本女子圍棋的現狀也不至如此了。”

恐怕這也是絕大部分人的心聲。

但懷疑立即被打消了，進藤的才能的确不容懷疑，“生為女子真是可惜。”和田九段這樣說的時候，在場的大家也發出一致的感慨。

而進藤一邊幹笑着一邊嘀咕，這不第一志願失敗服從調配麽，還能計較啥……

如此幾番下來，和田生起要收進藤作弟子的念頭，私下問過進藤，然而進藤卻有些猶豫。

和田九段也不在意，只是每次研讨完，時不時叫進藤留下用飯，門下弟子也開始一口一個小師妹稱呼他了。

關于晚歸這一點，進藤與父親交代說，自己最近在上興趣班，當警

察的父親立即大手一揮，表示同意了——當巡查部長大事一件沒有，小事時刻不斷，他顧不上女兒，參加興趣班的話，想必放課至他回家前這一段時間是不用擔心了。

作為人家的女兒，進藤表現是十分乖巧，本來這具身體的女孩就很懂事，父親對她一直很放心，加上父親的工作又是很好的掩飾，兩個人一星期說不上一句話是常事，自然不怕露露餡。

進藤在電話裏安慰着總是擔心他會露露餡的塔矢，“放心好了，這種事就算報給報紙都沒有人信。”

在外地工作的塔矢還是憂心忡忡，“可我擔心……”

“要擔心到發生了再說！”進藤想自己可沒他那麽遠的前瞻力，能顧着自己當下就行，“對了塔矢，我參加和田九段的研習會，有幾盤看着很不錯，你什麽時候回來啊？我都等不及要見你了！”

話裏沒有別的意思，但好歹也是青春男生的塔矢突然想到以進藤當前的身份說這一句話很是不妥，卻禁不住地開始遐想，如果進藤真是女生，自己……

這麽一想，耳廓一下就紅透了。

電話這頭進藤的聲音不大，是塔矢變化的神态引起了周圍人的關注。

塔矢看了看身邊一齊豎着耳朵在聽的師兄們，含糊地回答，“唔，還有幾天。”

蘆原立即十分體貼地在旁小聲提醒他，“還有一天半，下午五點一刻到東京。”

塔矢大窘，支吾了幾句，立即把電話掐了。

身邊的棋士都笑吟吟地看他，象蘆原這樣就直接問出口了，“是那位女孩？”

塔矢勉強點了點頭。

蘆原笑眯眯啊笑眯眯，“說想你了？問你幾時回去？”

塔矢大窘，急忙搖頭，“沒、不是這樣！只是急着想見我而已！”

大家都了然地“哦————”地一聲。

塔矢知道自己一急之下又說錯了話，應時地再次紅了臉，不發一聲地回到棋盤前。

進藤這邊可就比他舒坦多了。

和田九段留他晚飯，總算不用泡面度日，接着，又對他開放了所有藏書，進藤現在呆他家的時間是越來越長，終于在某日，無意中，遇見了某個人。

和田薰是開成籃球隊主力，為了訓練方便，幹脆就在學校附近買了一所公寓，只在周末回家。

和田九段在這幾年狀态保持甚佳，甚至又重新奪回了自己的棋聖頭銜，但擁有這樣的父親，對和田本人來說，并不算好事。

他在圍棋上的資質有限，小時學過幾年，始終及不上父親的期望，他很有自知之明地幹脆放棄了。

這次回家，見着父親在棋室，也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就要回自己房間。

但就這麽一眼，他卻見着了心心念念的人。

“進藤？你怎麽會在這？！”欣喜大過于吃驚，他急忙磕掉拖鞋，跑進棋室。

進藤正在收官部分的計算呢，對這樣的呼喚當然聽而不聞，苦苦地皺着眉頭，好半天才沮喪地嘆氣認了輸，“水野桑，我認輸了。”

水野七段暗地裏擦了把手心裏的冷汗，這孩子的棋力越看越可怕，誰也不知道将來會成長到何等地步，他點頭示意，“那麽，來複盤吧。”

其他幾名都見着和田薰，笑着與他招呼，“阿薰回來了？唔，今晚估計有大餐可吃了。”

進藤聽見招呼聲，擡頭看，也呆了一下，“啊啊，你怎麽在這？”

門下弟子們見着薰的神态，心知有戲，卻有人還裝模作樣上前給他們介紹，“小光，介紹一下，這一位就是我們老師的獨子和田薰，阿薰，這一位是你父親眼下最得意的門生，進藤光。”

進藤很勉強地開了口，“你好，和田。”招呼完畢，他回頭對水野七段說，“下次複盤可以嗎？我今天晚上有事。”

說着，向周圍幾位棋士告辭，就要起身離開。

和田薰明白這女孩很不待見自己，見狀完全不知所措。

其實進藤光真有事，與塔矢約定一起吃飯，然後研讨，事前也與和田九段知會過，但他這樣的表現，卻誤導了其他人。

與和田薰差不多年紀的源平一偷偷地扒到師兄的耳朵邊告密，“上次我與你說阿薰喜歡的女生，名字也叫進藤光來着，看來真是同一個人……記得不，阿薰上次還急着電話問你，說是北鬥杯的門票有沒有留。”

他師兄深以為然，于是連忙開口挽留進藤，“小光，夫人今天有做你最愛吃的魚，留下來用完晚飯再走吧。”

和田九段看看弟子，又再看看兒子，也發話了，“進藤你要是不急，不如留下嘗嘗耀子的手藝。”

進藤不是笨蛋，他再遲鈍也知道人家留他不是為了客氣，其實他對和田雖然不喜歡，但也沒什麽可厭惡的，一起吃個飯還是可以忍受的，但問題就在這裏，他答應塔矢一起吃了，要推掉肯定要解釋，這不麻煩麽？

和田薰見大家一應聲幫他留人，于是趕緊看進藤。

進藤光最後勉強點了點頭，“那好吧……”

兒子明顯松了一大口氣，和田九段也看在眼裏了，他覺得有趣，接着又笑着說，“進藤你一來我家菜色明顯比之前豐富許多嘛，要不這樣，以後你就留下用晚飯吧，太晚的話，我讓阿薰開車送你回家。”

和田夫人耀子正好進來，說晚飯準備好了，這時也笑盈盈地望着進藤——早有弟子很八卦地把先前一幕全告訴她了。

反正他喜歡他的，我下我的棋。

進藤光簡單明了地作了結論，轉頭又是一身輕松。

“你不是答應了要來我家研習會的嗎？”

對面的塔矢一臉不善地問着進藤。

進藤嘀咕道，“哪裏不都一樣。”過了一會，又說，“別人不好說，緒方先生看過我的棋譜，說不定真會看出來呢？”

塔矢瞪了他一眼，“就為這？”

進藤不免要縮縮，“但和田老師指導我真的很盡力，唔，耀子夫人的飯也很好吃。”

“你的意思是，我父親不會這樣盡力？還是說，我母親做的飯不好吃？”

塔矢順着話反駁了回去，進藤立即讪讪，“我不是這個意思啊……”

對話陷入了死局。

塔矢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生氣，但他就是在生氣。

進藤雖然不知道塔矢為什麽要生那麽大的氣，但他也覺得最好不要問原因。

兩個人坐了好一會，點好的冰淇淋都化了，也沒人動一勺子。

最後，是進藤爸爸打電話過來，問女兒在哪，怎麽還未回家。最近出現了針對單身女子搶包的劫犯，巡查部長的擔心不是沒有理由的。

塔矢看看時間，本是為了研讨才見面的，結果什麽事都沒幹，光坐着生悶氣了。

“回家吧，我送你。”

進藤點點頭，提起自己的書包去結帳，回來後想到了什麽，又對塔矢說，“和田老師一直勸我去考職業棋士，聽說這一屆北鬥杯還有機會，我想參加。”

贊助商為了增加看點，極力要求女棋士的加入，畢竟三國的美女棋士都是很受棋迷歡迎的。

塔矢很驚訝，他完全不知道有這回事，“即使你考上了，也來不及。”

進藤的手指轉動着鑰匙圈，他輕松地一笑，“恩，本來就是，但這次北鬥杯要改成擂臺賽的賽制，贊助商很認同和田老師的觀點，業餘選手的加入會使比賽更有吸引力。”當然進藤不知道的是，和田九段的妻子就是那家贊助商最大股東的女兒，不認同才怪。

既然連這一層障礙都沒有了，塔矢也覺得機會難得，“需要我幫你備戰嗎？”

難得的好意被進藤一記白眼抛回，“誰幫誰備戰還說不定呢？”

“你什麽意思？！”狹長的鳳目立即豎起。

“你以為你下得贏高永夏？”進藤也不看他，直接往門外走。

“進藤光！我又不是你！”塔矢氣到不行，追了上去。

“好說好說，請一定要努力，千萬別輸上個十七八目的……”

“你！給我站住！”

“我好端端走路，幹嗎要站住啊……你拉我幹嗎！！再不放手我要喊非禮啦！”

可見進藤光現在已經把性別優勢運用得淋漓盡致……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