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出了喻婕的店，黎光就飛快地一路往回走，避着陽光，熟練地順着陰涼處回到了家裏。

一進門，她就抛下防曬衣，往沙發上一撲，整個人軟成了一灘，趴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我來幫黎姐姐做家務吧！”白軟軟無事，也起身開始在房間裏收拾起來，一邊收拾一邊試圖跟黎光搭話，“我剛才看到那個叫季念的姐姐，本來黑色的眼睛突然變得紅紅的，那是吸血鬼的什麽特性嗎？”

黎光趴在沙發上翻了個身，躺着閉目養神，“吸血鬼情緒激動的時候，眼睛就會變紅，情緒起伏越大，紅的也就越亮，一般是生氣，害羞，或者心動的時候，又或者興奮，比如遇到喜歡的人，遇到讨厭的人，在床——”

她忽地聲音一頓，停了下來。

白軟軟好奇地豎起耳朵，“在什麽？”

黎光翻了個身，面朝沙發自閉中，“沒什麽，總之就是跟吸血鬼的情緒有關。”

“哦。”白軟軟恍惚地回想剛才季念的紅眸是在看到喻婕時出現的，最亮的時候是在喻婕親她時，那應該就是害羞或者心動之類的反應吧？

兩個人的關系還真是好啊。

白軟軟偏頭望向沙發上閉目養神的黎光，她從見到黎光之後看到的一直都是黯淡無光的黑眸，倒是不曾想過那樣漂亮的顏色出現在黎光眼中時的模樣，很想看看啊。

思索着，沙發上的黎光挪動了一下身體，從旁邊的桌子上撈了個游戲機，開始趴在沙發上打游戲，生活無比頹廢。

這就是吸血鬼的精致生活？

白軟軟困惑着去打掃廚房了，黎光不吃東西，她也不吃，廚房角落基本是灰。

“讓我來看看，像是雜物間一樣的廚房都堆了些什麽！”白軟軟幹勁滿滿地拿上拖把，把堆在廚房角落裏的一些東西翻了出來。

“唔……茶具？熱敷腰帶？”

“頸部按摩器……跟泡腳盆？”

“還有……養生心得。”

白軟軟呆滞地轉頭看了一眼客廳沙發上的黎光。

對哦，黎姐姐太好看總是忘記她是個幾百年的吸血鬼來着，按照人類的标準來算……

白軟軟呆了呆，決定還是不算了。

屋子裏除了白軟軟打掃的聲音，也就是黎光摁打游戲的聲響，她懶懶地靠在沙發上，修長的腿垂在沙發的一側，有一搭沒一搭地用足尖輕點着地面，時不時還會擡眸掃向廚房一眼，大概是廚房裏時不時傳出的動靜讓她很在意。

“呼，廚房終于打掃完了。”經過幾個小時的奮鬥，白軟軟從廚房裏走了出來，看着幹幹淨淨的廚房，雙手叉腰十分滿足，轉頭一臉興奮地望向黎光那邊，眸子裏亮晶晶的，寫滿了等待誇獎的反應，“黎姐姐看，我把廚房收拾幹淨了哦。”

黎光垂眸打着游戲，眼皮都沒擡一下，敷衍地輕應了一聲，“嗯。”

“還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我現在是住在黎姐姐家裏，幫忙做點家務是應該的！”白軟軟握着掃把蹲到了沙發邊，盯着黎光輪廓溫和但神情微冷的臉，歪頭眨巴着眼，努力地想要引起她的注意。

“不用了，我之前沒收拾也過的挺好的。”黎光挪了挪身體往沙發裏側靠了靠，“你坐着休息吧，晚上出去逛逛，找找看可能會有你記憶線索的地方。”

“好！”白軟軟立即站起身，放好掃把之後，乖巧地坐在了黎光的對面。

下午的光沒有先前那麽刺眼明亮了，少許柔和的橘色光斑從窗簾的縫隙落進來，灑在了沙發旁的地板上。

黎光躺在沙發的陰影裏，幾縷發絲從側邊垂落，被溫和的光亮勾勒着光線，顯得整個人的輪廓都無比柔和，更像是一尊漂亮的雕像。

白軟軟坐在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眸子裏映着餘光，閃亮亮的。

專注打了半天游戲的黎光伸手準備拿過杯子喝口水時，旁邊伸來一雙手，乖巧地遞來了一個杯子，她這才恍然回神，想起屋子裏還有個白軟軟，太過安靜都把她忘記了。

她無聲地接過杯子抿了口水，擡眸望向對面的白軟軟，她正乖巧地坐在那，雙手搭在膝蓋上，規規矩矩的像個小學生，赤着雙腳踩在地板上，穿着她那件白色的小睡裙，黑色發絲軟軟地垂在肩頭，渾身披着一層綿柔的夕陽。

跟黎光對視上，臉上瞬間展露出無比燦爛的笑容，漂亮的眸子裏映着光，如波光粼粼的湖面一般閃耀。

黎光握着水杯怔了一下，又挪了視線，“沒事做的話，就去看看電視吧，離天黑還有一會呢。”

“不想看電視。”白軟軟小聲地答道。

“那出去逛一會。”

“現在也不想出去。”

“去那邊看看書。”

“不想看書。”

黎光面無表情地在沙發上翻了個身，背對着白軟軟，“總之別坐在這。”

白軟軟垮着張委屈的臉，可她就是想坐在這看看黎光姐姐嘛。

看書看電視，出去看人，她空蕩蕩的腦袋看那些也只會茫然，一個人時，在潮面飄蕩的無助感就會立馬湧上來，但是待在黎光身邊就不會這樣，大概是醒來遇到的第一個人，總是感覺很安心。

她往旁邊挪了挪，坐到了離沙發邊較近的書堆邊，小聲嘀咕着，“那我坐在這看書了。”

她悶悶地抽出一本書，漫不經心地翻了開。

黎姐姐好像有意避着她，是不是讨厭她呢？

可願意救她收留她，應該是不讨厭她的吧？願意收留，但又不願意親近，真的只把她當做暫時寄養在家裏的小鬼魂？

白軟軟用手指嘩啦地翻着書頁，不知道是抽出的哪本資料書，上面記錄着關于吸血鬼的一些事。

【正常強大的吸血鬼會有能力保護并供養自己的眷屬，每個吸血鬼貴族都會有自己共同生存的長期眷屬。】

【吸血鬼若沒有眷屬，需要吸食其他人的新鮮血液以保證自己的力量。】

【長時間不吸食新鮮血液的吸血鬼會力量逐漸衰弱，直至死亡。】

【虛弱的吸血鬼只要重新吸食新鮮血液可慢慢恢複。】

白軟軟翻着書頁的手指猛地一頓，目光落在書頁上的“力量逐漸衰弱，直至死亡”。

黎光好像在她之前是沒有眷屬的，曾經是貴族，如此力量虛弱到都懼怕陽光的地步。

這樣一直虛弱下去，會不會衰弱到死亡？！

黎姐姐會衰弱死亡？！

白軟軟嗖地轉頭挪到了沙發邊，眼淚汪汪地盯着她。

黎光一轉頭就見白軟軟吧唧吧唧地落着眼淚，眼眶紅紅地望着她，一臉同情。

“怎麽了？”黎光打游戲的手指停頓了一下，從沙發上坐起身，美人困惑，“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黎姐姐，你不要死，如果沒有血可以吸就吸我的血吧。”白軟軟揚起頭，臉上被淚水浸的水潤潤的。

黎光皺着眉頭，一臉無奈，“誰說我要死了……”

白軟軟迅速地翻開剛才那頁，伸到了黎光面前，“你看，這裏說長期不吸新鮮血液會死的。”

黎光的視線飛快地在行列之間掃過，薄唇微抿，伸手掃開怼到臉上的書，“這是低級吸血鬼的事，我是貴族，不會因為這個死。”

“可是……可是……”白軟軟捏着書頁，眼淚還是往下砸落，把書頁都浸濕了。

“可是？”黎光揚起下巴，目光微涼，“你覺得我是力量虛弱到會衰弱死亡的吸血鬼。”

白軟軟一抽，打了個淚嗝，默默地把書往回收了收，淚汪汪的眼睛往四周不安地瞟去，結結巴巴，“沒、沒有……沒有覺得黎姐姐很弱之類的。”

喻婕好像說過，黎光對力量虛弱這個點還挺敏感來着，一時慌張就忘記了。

黎光盯着臉上還濕潤潤的，眼睛控制不住在往下落水的白軟軟，斂了斂眼底的涼意，垂着波瀾不驚的眸子，抽過一旁的紙巾貼到了她眼睛上，來自不善言辭的美人安慰，“別哭了，我死不死也跟你沒關系。”

白軟軟一怔，又打了個淚嗝，淚瞬間就洶湧往下落，抽抽泣泣的哭成一個淚包。

黎光：……

一個鬼怎麽會這麽能哭，好麻煩。

“好了，別哭了。”黎光伸出纖細手指，掐着她的下巴，擡着她的腦袋往後仰，“把眼淚倒回去，一會天黑了，要出門的，哭腫了看不清路。”

白軟軟揉着眼睛上貼着的紙巾，把眼淚擦了擦，紅着眼眶，眨了一下濕漉漉的眼睛，“真的不會死嗎？”

“不會。”黎光平靜答道。

白軟軟吸了吸鼻子，哽咽了一下，然後軟聲軟氣地用紙巾擦着淚，“那就行，黎姐姐不會死就好。”

黎光無奈地沉了一口氣，垂眸盯着蹲在面前，眼睛都微腫的白軟軟，眼底流山過一絲黯淡的紅。

真是個腦袋空空啥都沒有的笨蛋。

“黎姐姐。”白軟軟抹着濕潤潤的臉站起身，聲音還一抽一抽的，“天黑了，我們、出發吧。”

“嗯。”黎光掃向窗外，淡薄地應了一聲，從沙發上站起了身，拿上鑰匙手機，準備一會出門。

白軟軟哭紅了眼睛，跟個兔子一樣在黎光後面轉來轉去，被她帶出了門。

黎光出門就直接去了附近的一個小廣場，到了晚上這邊人山人海，到處都是晚飯過後出來散步的人。

“好了，這個時間，我也該去運動一下了。”黎光說着，轉頭指了一下廣場旁邊的較為安靜的小公園，“你去那邊看看吧，之前路過這一帶的時候，嗅到一點血味，也不知道是不是你的。”

“哦。”白軟軟乖巧點頭，看了一眼那邊安靜的小公園，然後轉頭準備詢問黎光具體位置時，發現她已經朝着旁邊廣場上正在激情廣場舞的人群裏走去了。

看着混在人群裏跟經驗豐富，舞技一流的大媽正在鬥廣場舞的黎光，白軟軟又呆了呆，決定放棄思考。

她空空的腦袋不足以支持她消化這麽高難度的複雜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