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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何姜根本就沒睡着, 聽着身後顧林琛的話，她越聽越心驚。

以至于完全沒有辦法再繼續裝睡了。

她翻過身, 本來想讓顧林琛清醒點, 結果一擡眼就對上了此刻顧林琛的視線。

悲傷，悔恨，眷戀, 眼眶裏隐隐泛着淚光。

他整個人就像被失意籠罩了一樣，臉上沒有半分光彩，唯一能讓人注意到的, 就只剩下這雙眼睛。

一時間, 何姜就像心被人撞了一下, 悶悶的。

“你……”

顧林琛卻突然伸手，捂住了何姜的眼睛。

“別看我。”

他一點也不好看, 他不希望自己以後在何姜的記憶裏只能以這樣的形象存在。

何姜想伸手去拉開捂在眼前的雙手，結果扯不動。

只能感受到對面人附在她耳邊, 像是彙聚了所有的溫柔一樣, 輕聲道：“回去吧。”

緊接着，何姜只覺得自己被四面八方的力量牽扯着, 整個人都快被撕開了一樣。

這樣的感覺她并不陌生，這是在跟小說世界剝離。

她在脫離小說世界了，就快要回家了。

但是這樣的方法, 何姜不接受。

她渾身卻沒有一點力氣，只能瞪大了雙眼，向顧林琛表示自己的憤怒。

可是他卻只是在笑。

笑得原本蓄在眼眶裏的眼淚，終于流了出來。

意識徹底模糊前, 她聽見了顧林琛的聲音。

“我愛你。”

飄飄忽忽, 從遠處傳來, 像隔了幾個世紀。

又漸漸消散，她抓都抓不住。

一大早，助理就領着一群人輕手輕腳地開了大門進來。

屋子裏靜悄悄的，尤其是整個大廳，窗簾都被拉上後，看起來陰森森的。

有個站在隊伍最後面的女生，似乎是新來的，從進門開始就左顧右盼，到處打探。她看了一圈，不自覺地撇了撇嘴角。

“還沒見過這麽不講究的有錢人，這不純屬浪費嗎！”

這麽大，位置又這麽好的房子，搞得跟個鬼屋一樣，簡直是暴殄天物。

女生聲音不大，但在周圍人都沒說話的情況下，她這一句點評，直接穿過了人群，鑽到了前面助理的耳朵裏。

“說什麽呢？還想不想幹了！”

一大早，助理就發了脾氣。女生聞言連忙低頭，一句話都不敢說，卻還在心裏抱怨。

有錢人就是矯情，說也說不得，要不是這裏價錢高，她才不來呢！

一旁的中年阿姨見女生年紀不大，好心地安慰她，道：“你也別想太多了，我們做一行就是這樣的，不能說主人家的事情，不然要受罰，以後就沒人敢用了。”

女生“嗤”了一聲，本來還想吐槽什麽，注意力卻突然被別的東西吸引住了。

“你剛才那話的意思，是這家裏有事情？有什麽事情？”女生突然八卦心上頭，追着女人問道。

中年女人性格外向，見被問，也當場管不住自己的嘴，将自己這些天的見聞一一分享出來。

“其實我也就比你早來了一個月，你是不知道啊，我最初來這裏的時候，這房子裏髒的啊，都落了好幾層灰了，我還以為這家裏沒人呢，于是動靜就大了很多，一群人在正廳裏一邊閑聊一邊收拾打掃，聊的正開心呢，一擡頭突然看見樓上站了個人，慘白的臉，消瘦的身形，偏偏一雙眼睛叮咕隆咚黑，一點笑意都沒有。快吓死人了。”

說着，女人就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後來呢，後來呢！”

女生越來越好奇了，這房子搞得跟鬼屋一樣，裏面還住了人，那裏面住的會是誰，總不會是鬼吧？！

“後來才知道，那是這房子的主人，”女人壓低了聲音，小聲又神秘兮兮道：“聽說是個瘋子。”

“瘋子？！”

女生聞言覺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果然，有錢人都不正常！

“是啊，聽說是受打擊了。自己腦子被查出問題，後來就被未婚妻抛棄了，現在好像整個人直接被刺激瘋了，每天都躲在屋子裏不出去，房間裏的窗簾都不怎麽讓拉開，烏漆嘛黑的，就跟鬼一樣。”

聞言，女生搓了搓胳膊，大早上的聽這麽刺激，還是有點受不住。

甚至，她還能感受到自己後腦勺像漏風一樣，涼飕飕的。

“說誰瘋子呢？”

男人的聲音輕飄飄的，聽起來真的就跟鬼一樣。

女生被吓得往旁邊一跳，差點當場叫出來，在看見自己身後是雇傭他們的老板後，這才松了口氣。

助理板着一張臉，看了一眼這兩個大早上就在傳顧林琛謠言的人，冷聲道：“再說這些東西，你們今天就可以回去不用再來了。”

聞言，兩人瞬間低下了頭，不敢說話了。

助理嘆了口氣，朝兩人揮了揮手，“去幹活吧，小聲點，不要吵到樓上。”

“好。”

兩人松了口氣，跟在其他人身後去拿了打掃的工具。

見所有人都有秩序地在做自己手裏的活，助理看了眼樓上虛掩着門的書房，這才嘆了口氣，拿着文件上了二樓。

這都有人在傳他們家顧總是瘋子了，再這樣下去，過不了多久就會傳他是精神病，是鬼，是吸血鬼了。

……

樓下，女生見剛才罵她的人走了，一顆八卦的心又上來了，恰巧剛才和她說話的女人也在擡頭看樓上。轉過頭來時，兩人視線相接，瞬間就心意相通。

又湊到了一起。

但這次，女人不再敢說顧林琛的事了，只是和女生交代注意事項。

“你剛才也聽到那個老板說的了，平常沒事不要上二樓去，上去頂多就是去擦玻璃，拉窗簾，別的一切都別動，尤其是盡頭那間房，千萬不要開門進去。”

“為什麽？”

女生好奇，“難道是什麽有錢人的惡趣味？”

女人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我沒進去過，只是我上面一個人就是因為不小心開了那間門就被趕出去了。”

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才進來了。

“那房間裏有什麽？”

“不知道，沒有人知道。”

交代結束，女人就提着水桶趕忙離開了。

而女生還留在原地，看着樓上盡頭的那間房，越看越好奇。

不知道是上天幫她，還是沒人敢上二樓，最後拉窗簾擦玻璃的活，直接落到了她這個新人頭上。

她想了想剛才那個板着臉的老板，默默咽了咽口水，“一定得是我嗎？”

回應她的，只有一群人默認的點頭。

新人嘛，當然就得幹又苦又累又髒的活，但是這房子裏已經沒有苦和累的活了，只剩下二樓那個擦玻璃危險系數高的活了。

當然要給新人鍛煉了。

于是，女生只能無奈接受，提着水桶和抹布就上了二樓。

樓下，一群人見任務分布完成，很快就又分散開了。所有人都在關心自己手邊的工作，于是就沒人跟她說過，在二樓或許會遇見那個鬼一樣的房子主人。

女生累死累活地擦完玻璃，又将窗簾徹底拉開，讓初升的朝陽都照進來，這才迎着太陽伸了個懶腰。

回過頭打算離開的時候，她看見了那間走廊盡頭的房間。

看起來平平無奇，甚至連門把手上都積滿了灰，這樣的房間裏到底有什麽，能這麽寶貝。

女生想着想着，竟然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然而還沒碰到門把手，她的視線餘光就瞥到了一雙拖鞋，以及半截褲管。

被發現了。

“你要幹什麽？”

男人聲音低沉，卻并不悅耳，聽起來像蓄滿了怒意，還有些疲憊。

女生咽了咽口水，開始撒謊，“我看這門把手髒了，想着擦一擦。”

說完，良久沒有人回應，女生微微擡頭，想着飛快地瞥一眼對方是什麽表情，她好做下一步回應的反應。

然而，她擡眼後，卻當場愣住了。

要形容她現在內心想法的話，那就只有一個字。

帥！

太帥！

太好看了！

眼前站着的這個男人，身高腿長，就她蹲着的角度，擡眼只能看見他筆直又修長的大長腿，以及那一張白皙且冷漠的臉龐。

要不是現在陽光灑在他臉上，不然看起來真的就像吸血鬼一樣。

雖然充滿了疲憊，但在陽光的照射下，看起來更帥了！

女生看着顧林琛在犯花癡，卻沒注意到顧林琛的視線，在她臉上頓了頓，随即嫌惡地移開，但卻在看見女生身上的衣服時，視線頓了頓。

到最後，還是咬着牙，道：“滾下去。”

女生當場花癡夢醒，像是沒反應過來一樣，還在追問，“滾下去是什麽意思？”

助理從後面走上來，趕忙拉着女生離開。

“滾下去就是你以後都不用來了！”

“我不是跟你說過嗎？沒事不要上二樓來。”

“你沒說！”

女生當即反駁，助理無奈地嘆了口氣。

就這腦子，是怎麽被選進來的。

樓上，顧林琛一直在那間房門前站了很久，用袖子把門把手擦了又擦，放在門把手上的手動了動，最終還是松開了。

他不敢進去了，即便門沒被上鎖，他也不敢進去了。

情緒和心态能平和到今天這樣，他花了很久，那些瘋狂卻無人在意的夜晚，崩潰且隐藏不住的情緒。

以前，即便何姜逃跑了，他還能安慰自己，總有一天他會找到她，能看到他們在同一個世界裏生活着，他就能安心了。

但是現在，何姜回家了，再也不會來這裏了。

這個世界除了這間房間，再也不會有何姜這個人的蹤影了。

這是他給何姜的補償，卻也是對他自己的懲罰。

清醒的理智告訴他，這間房間不可以再打開了。

顧林琛轉身，閉了閉眼，似乎在跟自己說，又似乎在透過空氣，在對某個不存在的人說話。

“你已經回家了，可我卻還要活下去……”

帶着之前的記憶，好的壞的，全都帶着繼續活下去。

女生被趕了出來，一肚子氣。

自己好不容易來大城市找了份工資這麽高的工作，結果卻被這麽趕出來了，真是氣死個人。

不過，她還不伺候了呢！

“什麽狗屁有錢人！”

女生一邊嘟囔，一邊回了合租房。

進門後，她順手把外套一脫，丢在了沙發上，朝一邊的小房間喊了一聲，道：“何姜，你外套我放沙發上了啊。”

房間裏沒人出聲，女生皺眉，疑惑走近那間小房間。

推開門後，逼仄的小房間只能放下一張床，而床上，有個女生縮成了一團睡着了。

“又在睡……”

女生嘟囔了一聲，轉身回自己的主卧大床房了。

小房間裏，何姜翻了個身，小聲地敲了敲系統，“她走了嗎？”

系統頓時有些無奈，【走了。】

何姜聞言，這才松了口氣，從床上坐起來，環顧了一眼四周跟棺材一樣逼仄的房間，心中頓時一陣郁結，然後才嘆了口氣。

真是造孽。

直到今天，她到現在都能回想起自己回到現實世界的場景。

親人，朋友，領導同事，所有人都圍在她床邊，見她睜眼，原本的寂靜全變成了吵嚷。

“醫生醫生，人醒了！”

“孩子，你吓死我和媽媽了，我們都以為你回不來了。”

“何姜醒了，不論是不是數據錯誤，人回來就好了。”

“給你放假啊何姜，這次病假年假全給你一起放了，一放大半年，你好好養身體啊！”

她還沒反應過來，就突然被人擁進懷裏。

“何姜，歡迎回家。”

男人的聲音充滿慶幸，喜極而泣。

突然間，何姜就想到了閉眼前，那滿身頹廢的顧林琛，心裏突然覺得空落落的。

“別看我。”

“回去吧。”

“何姜，歡迎回家。”

她是被顧林琛送回來的，用他自己後半生的自由換她回來的。

何姜心裏有愧疚，卻又轉頭被親人的噓寒問暖堆滿，回家過了一段快活日子。然後一天出門，在路口被不知道從哪兒竄出來的車直直撞了過來後，她原本就沒恢複好的身體，當場吓暈了。

她能聽見自己親人擔憂的聲音，卻睜不開眼睛。

而在這一群吵嚷的聲音裏，她聽到了熟悉的電子音。

【系統裝載中……】

何姜心裏閃過一絲不妙，拼命睜開眼睛。

再然後，一睜眼就發現自己回了小說世界裏。

躺在離垃圾桶不遠的公交站臺，身上裝着買菜備用的五百塊錢。

何姜嘆了口氣，無語望天。

這一通也不知道是在折騰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