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耳朵怎麽紅了

第80章 耳朵怎麽紅了

莫名被數落了一頓, 小貨郎深覺冤枉,自己到底掃聽啥了,不就問了句那買繡線的娘子是不是夫人嗎, 既那位公子就是這園子的主人梁六爺, 再瞧梁六爺對那位娘子的意思,必是心裏着緊的,可那穿戴打扮瞧着又不大像夫人, 大家宅門裏的夫人自己也有幸見過幾個,哪個不是穿金戴銀滿頭珠翠,身邊總是丫頭婆子一大幫子的人,便是繡花做針線也不過為了解悶兒, 比劃幾針就放下了,哪有自己上街挑繡線的。

不過,這小厮說的也是, 那位娘子是不是夫人又關自己什麽事兒, 今兒好運氣得了這麽些銀錢, 若是緊着些腳程, 家去前還能去一趟魚市, 買幾條鲫瓜子家去給孩子娘熬湯補身子,也好下奶水。

想到家裏的媳婦兒子,哪還有心思想這些有的沒的,橫豎人家富貴人家大宅門, 甭管是不是正頭夫人, 日子過得也不會差,想着下意識拍了拍胸口, 懷裏錢袋子裏的硬邦邦的一錠銀子, 有些硌手, 小貨郎卻踏實了,辭了小厮便走了,腳步飛快轉眼就不見了影兒。

小厮不禁搖頭失笑,卻也有些羨慕,這小貨郎雖辛苦,可家裏老婆孩子熱炕頭等着,便再苦心裏也是甜的,回頭自己也娶個小媳婦過日子,一樣熨帖。

說到娶媳婦,小厮忍不住想起玉娘子,雖說六爺稀罕的眼珠子似的,可自己卻覺得不多好,身子骨太差,風吹吹就倒,成天在屋子裏,連門都不出,就這麽着還總鬧病,活脫脫一個病西施,光好看頂什麽用,瞧這意思還不知能不能生養呢,這女人不生養就好比母雞不下蛋 一樣,娶來幹啥?當祖奶奶供着?

小厮嘴裏的祖奶奶這會兒沒工夫理會別的,正看戲呢,戲臺子在水榭對面,水榭裏是主席,側面通着連廊,兩頭一堵,中間用屏風隔開,便是一個個現成的廊子間兒,這便是女賓席。

自然,能坐在主席跟女賓席的絕不是來逛園子的那些百姓,都是燕州城有頭有臉的人物,才有資格坐在席上,雖如此卻也給逛園子的老百姓備了座,就在戲臺子的下面擺着整整齊的板凳,這會兒已坐滿了人,不止板凳坐滿了,還有站着的,烏泱泱的擠了一大幫人。

請戲班子唱戲本是富貴人家的消遣,窮老百姓成日裏起早貪黑的為了生計奔忙,能一家人吃飽穿暖就覺着是好日子了,哪有閑錢買這個虛熱鬧,雖不舍得花錢請戲班子,卻都是愛看的,趕上誰家有不要錢的便宜戲,便是走上幾十裏地都得去。

故此,戲臺下才來了這麽多人,皎娘自然不會去下面跟那些人擠,便她想去,梁驚鴻也不會答應,底下多少糙漢子,他的人能跟這些糙漢子擠着看戲嗎。

梁驚鴻把她安置在了側面的廊子間裏,戲皎娘倒也看過,那年前頭街上的一戶人家娶媳婦,因家境殷實,便請了戲班子來唱了一天戲,趕上那陣子自己身子還算好,便跟冬郎去湊了回熱鬧。

姐倆去的晚了些,好地點都讓人占了,他們只在最後面的角兒上站了,那陣子已入秋,冬郎怕她着了風寒,只看了一會兒便拖着她家去了。

一晃好幾年過去了,如今想來竟連那時臺上唱的什麽都不記得了,許是離的太遠,根本沒聽清唱的什麽,只是瞧那些人粉墨登場,覺得熱鬧罷了。

而且那些是本地的梆子戲,跟如今戲臺上唱的南曲相去甚遠。

皎娘從未看過南曲,也未聽過,畢竟在燕州城裏,莫說老百姓,便是潘府這樣的豪門大戶,也不會特意去請南戲班子,一個是南戲班子本地沒有,得去南邊亦或是京城才行,大老遠的就為了請個戲班子來唱戲,便豪門大戶也不會這麽折騰,更何況,南戲班子也不好請,不是誰請都來的。

也就梁驚鴻這樣的纨绔敗家子才會這麽勞民傷財的把戲班子請來不說,還養在自己府裏,方便宴客時助興,實在暴殄天物。

正想着忽聽一聲唱,只一開嗓便令人驚豔不已,皎娘看過去,是那個小生,剛自己坐下的時候都是旁邊的旦角兒在唱,雖也唱的不錯,卻遠遠不能跟這小生相比,這個小生聲腔婉轉中蘊着清瀝,如雛鳳清啼又不失纏綿悱恻,只可惜皎娘有些聽不大懂唱詞。

旁邊的梁驚鴻度着她的神色,把一盞茶遞在她手裏道:“這個扮小生的便是我先前跟你提過的南樓月,如何,我未哄你吧,是不是唱的好。”

皎娘點了點頭:“是唱的好。”

梁驚鴻道:“皎娘可知道他唱的什麽 ?”

皎娘有些窘迫的搖了搖頭:“我從未看過南戲,哪裏知道他唱的什麽?”

梁驚鴻目光一閃道:“你瞧皎娘又跟我見外了不是,聽不懂可以問啊,我說與你聽便了,這看戲要是聽不懂唱詞,還有什麽意思。”說着挑了挑眉:“怎樣,想不想知道他唱的什麽?”

這厮明顯不懷好意,卻猜不透他要做什麽?皎娘只得不說話,咬着嘴唇看他。

這神情,似委屈又糾結,看的梁驚鴻一顆心都軟噠噠的熱烘烘的,像是猛然灌了一壺陳年老酒一般,說不出的熨帖,遂往她耳邊湊了過去。

皎娘卻微微避了避:“不是說唱詞嗎,你,你挨我這麽近做什麽?”

梁驚鴻頗有些無辜的指了指兩邊道:“你瞧着廊間裏雖有屏風隔着,隔的了人可隔不了音,我若大鳴大放的說唱詞,豈非攪了兩邊人看戲,雖說是咱們府上,待客也得厚道些,總不能讓人連戲都看不痛快吧。”

皎娘微微皺了皺眉,心知他這是滿嘴的胡說八道,卻一時也挑不出錯來,便道:“你就在那兒說,我聽得見。”

梁驚鴻卻只當沒聽見她說話一樣,湊了過來,在她耳邊背起了唱詞:“皎娘仔細聽了,這小生唱的是,更深漏深,獨坐誰相問。琴聲怨聲,兩下無憑準。翡翠衾寒,芙蓉月印,三星照人如有心。露冷霜凝,衾兒枕兒誰共溫……”

梁驚鴻越說聲音越低,也離皎娘越近,鼻息都噴到了皎娘耳後,熱辣辣的,尤其最後一句,衾兒枕兒誰共溫,還吹了一口氣,皎娘一張臉騰就紅了,一直紅到了脖頸處,且仍有蔓延趨勢。

明知是唱詞,可從他嘴裏說出來,怎麽聽怎麽暧昧。

梁驚鴻卻仍嫌不夠,低聲道:“皎娘你耳朵怎麽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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